5月1日,星期天下了一場雨後,今天真是美好可愛的一天。鳶尾和山梅花盛開着,玫瑰也開始開放了。
鼓樓教堂的禮拜活動更正常了,參加的人數不斷增加。遺憾的是,我們的專職牧師和他嫺淑的妻子遠在四川。假使他認識到他在這裡工作的偉大意義,我確信他不會離開。蓋爾先生後來告訴我,今天早晨在衛理公會教堂有150人做禮拜,他說,他從不知道人們的興趣有這麼濃。
我們下午的禮拜活動有近五百人蔘加,由西門基督教長老會的包中(音譯)牧師佈道,他最近剛回到南京。西邊的一個鄰居、80多歲的夏老太太來參加了,她真是盡了很大努力,表現出真正的興趣!另一名來參加的婦女告訴羅小姐,她母親是一位虔誠的佛教徒,她19歲成爲寡婦,如今,她已80多歲了,都一直吃齋。她現在每天爲我叩10個頭,祈求我能繼續管理我們這個難民所,保佑這些年輕的婦女。
花匠老邵的兒媳、兒子以及兩個孫女剛回到南京,他們是去年11月撤離的。
他們說了日本兵在廬州北面90裡外一些地方的情況,還說了“大刀會”和其他類似的自衛組織中所有受過訓練的成員的情況。
種灌木的樸師傅今天告訴我,他的家已經被毀了,全家人離散了。他說,津浦鐵路沿線80裡內的所有東西都被徹底毀了。他十分擔心他年輕的妻子和孩子,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哪裡。最近,我常常想到伯奇先生獨自在廬州千方百計地維持醫院的事。
裡奇先生結束了他爲中國郵局多年的服務,今天上午離開了南京,我想他是又累又沮喪,並且很願意地離開中國。像所有其他的中國人一樣,他大概也想死後落葉歸根。
今天,遠處傳來許多槍炮聲,大概是在進行演習。
5月2日,星期一今天很涼,而且多雲。在我看來,今天的飛機似乎比往常少,儘管我們很少注意從頭頂上空飛過的飛機數量。
發電房的工人蘇今天得知他那位於滁州西北約90裡的家鄉傳來的不幸消息後,已經哭了好多次,據說,那裡的大多數建築被毀壞了。他還得到更爲確切的消息,說他的妻子、孩子和母親已經逃離,而他的岳母卻被日本兵砍掉了頭。
任何人都無法從這樣可怕的災難中很快恢復平靜。
四水先生和大使館的兩個人今日來訪,他已在美國呆了5年,英語講得很好。他說,我們請願要求釋放的人中,有一些是士兵或是與軍隊有聯繫的人。對此我難以相信,因爲,那些婦女全都堅決否認這一點。
我一整天都忙於財務工作,支付4月份的薪水。本週我必須清理賬目,然後將報告送去成都。
今晚6時15分。離我們學校大門不遠的地方,一名年輕女人被一名士兵抓走了,憲兵隊得到報告後去搜尋,但我們還未聽說是否已找到她。說來遺憾,這件事發生前僅15分鐘,我正從西面經過那條路。
吳博士今晚一定很忙碌,明天她要出發,先乘船去香港,然後坐飛機去成都。
上海離南京這麼近,但她卻不能來這裡,對她來說一定很難受。
5時30分。我騎着自行車出去,姓周的鄰居還未被釋放,明天我要重試另一種辦法。
今晚9時30分~10時30分,我在看書,在這期間,我聽到從鄰近地區傳來了9聲槍響。爲了什麼呢?我不知道。
5月3日,星期二今天沒發生什麼事,我在財務室幹了大半天的財務工作。
在晨禱會之後,我們討論了難民所結束時如何選擇真正需要幫助的人,我試圖在明天上午制定出詳細的挑選步驟。
疫苗接種今天上午又開始了,而且要持續4天。我擔心許多人要生病,因爲規定應該接種3次,而我們只接種了兩次。
5時30分。我騎自行車去了位於我們校園西面的十字路口,在虎踞關西面叫吳家巷的那一小片房屋附近,發現4個菜農在田裡勞動。他們說,近兩天的情況已經好一些了,大多數人白天到菜地幹活,晚上返回安全區。有兩個人很勇敢,晚上敢呆在那個地區。他們說,在他們小小的家裡現在已一無所有。士兵和老百姓連最窮的人家都搶劫過了。
今天,我收到了第一封發自漢口經香港轉來的航空信,信是4月24日寫的。同時,還收到一些雜誌,其中信件似乎未受到檢查。
那些丈夫被抓走以及丈夫被關在模範監獄的婦女的狀況令我焦慮不安。絕望中我給一位一直在當地政府中工作的可信賴的中國人寫信,求他與新政府拉關係。他回答說:“關於你建議我去和新政府拉關係,我真不知道說什麼,新政府什麼用都沒有,指望他們做什麼事會令人失望的。如果你提到的那名婦女想爲她丈夫的釋放寫信去上海,她當然可以寫,但是,我懷疑這是否會有希望。”5月4日,星期三這是一個美好的春日,只是有輕型和重型轟炸機飛過,不斷髮出轟鳴聲。今天的報紙上刊有中國人寫的否認日本勝利的文章和日本人寫的否認中國勝利的文章,人人都想了解事實真相。
我整個上午在辦公室努力做賬目報告,4月份的賬快做完了,但3月份的還沒做。我知道我是累了,腦筋也轉得慢了。
我寫了一封信給在上海的一個人,她和一位日本要人有聯繫,我請她設法,看看是否能採取進一步的行動,以保釋平民犯人。婦女們天天這麼可憐地來哀求我,我覺得我必須做些什麼。這麼久以來,所有的請願似乎毫無結果。爲什麼不能採取一些行動呢?今晚,我期待米爾斯和麥卡倫從上海回來。特里默和馬吉現在正在設法搞通行證。我不知道誰沒有通行證就去的話會發生什麼事。獲取一張通行證似乎是毫無希望、遙遙無期的事。
5月5日,星期四下午,王師傅的妻子和孩子們到了實驗學校,他們剛從和縣北面的鄉下來這裡,她和那些孩子曬得很黑,頭髮蓬亂。她其餘的男親屬仍在城外,一直要等拿到登記表格才能進城來。她說,和縣城裡有一部分被焚燒了,巢縣縣城被佔領了。她和她的孩子們要呆在白日製學校,直到他們有一個較固定的住處。
今天,從上海來了成堆的信件和包裹,我們不知道是怎麼來的。也許是米爾斯和麥卡倫坐火車帶來其中的一些,兩艘英國炮艦來時也帶來一些。水果是上海的3位好友送的,可是由於錯過了一艘炮艦,樣子真令人惋惜: 芒果由於時間太長髮黑、香蕉長滿了黴,這讓我們很悲傷。我這纔想起,我們已有6個月未見過這兩種水果了。
我剛剛收到去年10月份和11月份的《大西洋》雜誌,還收到了在日本的一個朋友于去年6月20日寄出的一封航空信,我不知道這些月以來這封信是在哪裡的。
麥卡倫從上海坐火車來到這裡,他報告說,沿途田裡的麥子似乎要準備收割了,稻秧正在茁壯成長,鬱鬱蔥蔥,等麥子一收,它們就要被栽種下去了。中國農民是難以打敗的,即使經歷了這些可怕的破壞,也無法使他們離開這片“大地”。
我收到埃斯特從重慶寄來的一封信,署的日期是4月13日,信上說,那個城市至今未遭到轟炸。
5月6日,星期五上午8時30分~10時30分。我在努力平衡3月份和4月份的賬目,我必須將它們寫清楚,然後寄往成都。由於人們很願意接受香港和上海銀行的支票,到目前爲止,我支取現金還沒有困難。
在南京,日元的使用正日漸成爲必需。
10時30分。我連着接種了霍亂和傷寒的第二針和第三針疫苗,那真是要了我的命,不到一小時我直打寒顫,然後緊跟着就是發燒。
令人遺憾的是,這使我不得不取消參加在中華中學舉行的一次簡單的宴會。陳玉文牧師,也就是那位滁州來的牧師,現在和他的全家住在中華中學,他們對能安全地逃離江北鄉村感到很高興。他曾經邀請我們佈道團的外國成員和許多中國人去吃飯,宴會是由他太太準備的,豐盛極了。爲了感謝我們爲他們的同胞所做的一切,我們的中國好朋友準備了這些飯菜表示感謝,這已變成他們的習慣。
反對似乎沒用,事實上,他們表示的感謝太多了,這對白人來說真是個危險,他們會變得得意洋洋。
5月7日,星期六我在實驗學校我的房間裡度過了這一天。如果有必要,我就起來工作,但是,整個上午都下着很大的雨,這給了我一個很好的抱病臥牀的藉口。
這裡和上海之間的鐵路運輸,由於某種原因已被切斷了,所以,今天我沒收到《字林西報》。
下午,瑪麗款待了大學醫院的護士們,邀請她們來南山公寓做客。她們真高興能放鬆一下自己,這是她們盼望已久的事。大學醫院的救護車將她們送來,燒餅是主要的點心,這是在我們自己的校園裡製作的。
下午,我們的一個難民來訪,她至今已在大學醫院工作了6周。她仍然感覺很苦惱,因爲她在夫子廟附近的房子被焚燒了。
另一個年輕的難民來告別,她明天去上海,然後要長途跋涉去漢口和重慶。她一直在王小姐的班上,她很難過要離開這裡。過去的那些日子雖然恐怖,但我們難民所的各種活動也給我們帶來了歡樂。
5月8日,星期天這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由於最近下了場雨,空氣涼爽、清新,一切都乾乾淨淨。玫瑰開得很美,大草坪從未像今天這麼“可愛”,因爲去年冬天曾有4萬名男子在這裡登記,還有買米的婦女不斷地在上面踐踏。草坪上現在沒有雜草,因爲,它們的根被這麼多雙腳踩死了。
貝茨在鼓樓教堂布道。對上帝和鄰居的愛是最偉大的聖訓,而對父母的愛只是普通愛的一部分。
李漢德博士在3時爲我們的難民舉行的禮拜上佈道,只有約二百人蔘加,一部分原因是許多人由於疫苗接種還在生病,另外一部分原因是太多的人今天回家了,他們是莊稼人,擔心我們的難民所總有關閉的一天,所以要藉機回去看一下。
下午,蓋爾先生在特威納姆教堂舉行的禮拜活動中講了話。
我們今晚都很放縱自己,去平倉巷3號聽羅森博士的一些好錄音帶,直到10時30分後纔回家。想象一下吧!我們很少晚上冒險外出。對王小姐來說,從去年12月初以來,這是她的第一次夜晚冒險。
我一直擔心會失去我那兩條可愛的看門狗,它們已經病了好多天,最後我從尤蘭姆(Urlam)博士那裡拿到藥,今天早上給它們服了,我想今晚它們感覺要稍微好些。
今天有許多飛機在活動。
5月9日,星期一到早上8時,我發現有16架飛機扔完炸彈返回,還有其他飛機,但從我的窗口無法看到,它們一定是大約凌晨5時就飛往西北了。聽到這些飛機聲我們真心痛啊!今天的天氣像人們所希望的那樣陽光明媚,空氣涼爽,天空晴朗;正是玫瑰盛開的季節,也是辦花展的最佳時間。可是,唉!南京今年是不會辦花展了,讓我很高興的是上海正在計劃辦一個花展。
我今天大約花了4個小時,與一些人和南京國際救濟委員會討論了南京難民工作的未來計劃,我能肯定屆時會有很多棘手的難題。現在,所有有家可歸的人和所有無家可歸的人,都應該盡一切努力去重新開始生活。他們在難民所呆了這麼久,以至於只要一想到離開就讓他們極其害怕。所有的難民所到5月底都要關閉,這是已明確決定了的。我們不知道今後會發生什麼事。
上午我送了兩份請求書,請求准許哈麗雅特回來。一份送給日本大使館,另一份送給日軍的一位軍官。其結果也許會遙遙無期,但我還試圖再給東京寫一份。
一天裡有這麼多的事要做,我卻只有這麼少的精力去對付這些事。
就我所知,我們的門房和藝術大樓之間的電話,是目前南京惟一的一條非軍用的專線。
從上海到南京的旅程現在需要12小時,有一列車可以乘坐,但車上擠滿了人,似乎對年輕婦女來說也沒有危險。
自南京恢復供水、電後,任何時間任何地方只要有水電供應,它們似乎一直是免費的。現在已經張貼出公告,要從個人家裡切斷水和電,直到支付了費用後再接通。我們在金陵女子文理學院的人可以對此不以爲然,因爲只要我們的燃油夠用,我們就可以維持自己的需要。
5月10日,星期二下午5時~6時。我去看了甘米-格雷(Cammie Gray)的家。在路上,我看到大批部隊朝下關方向調動,騎兵、步兵和供給,源源不斷。朝南的汽車正在快速地運送着還裝在箱裡的新飛機。今天,飛機的活動幾乎一直就沒停過,大概中國快要面目全非了。今天沒有上海來的報紙。
我一整天都在處理公函,但進展不大,我的工作積下這麼多,要迎頭趕上似乎是沒有指望了。
從下午6時30分幾乎到晚上8時,瑪麗和我邀請在400號樓吃飯的所有職工,去南山公寓吃草莓和燒餅,我們還唱了中國歌。年輕人很快就忘記了生活中的悲劇,也許是我不理解他們。
5月11日,星期三這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
上午一直到10時,我都在與人們談話,魯淑英的弟弟來說,他明天出發,經上海和香港去重慶。一位在政府機關工作了10年的年輕女子來述說她現在的麻煩,她也是去年秋天撤離到鄉下去的,現在回來,發現家裡一無所有。然後來了龔老先生,他是宗教書店的負責人,他的情況也是一樣的,他的家裡連一件傢俱都沒留下。上午剩下的時間我用來整理賬目,正在賬目的整理中,四水中佐來訪,他說,他已給上海發了一份關於哈麗雅特申請來南京的電報。那有用嗎?至少他親自來訪已很好了。
下午3時30分,程夫人和我去羅森博士家喝茶。然後,在一位日本憲兵的保護下,羅森和我們帶上籃子和剪刀,一起去國家公園剪玫瑰。儘管有許多東西讓我們悲傷,但是,玫瑰卻讓我們高興,不會讓我們悲傷。儘管有點過了盛開的季節,但它們仍然很美。我們很高興羅森也像我們一樣喜愛它們,否則,他一定會爲我們的流連忘返而煩惱。我多麼樂意呆在那裡,哪怕就呆上一週,我可以照料它們!那些甲蟲正在吃玫瑰花心,可是,我們對除掉這些害蟲卻一點辦法都沒有。許多美麗的雪松已經被移走了,但總體上看這個公園的情況還好。我們從沿途各地聞到的氣味能判斷出還有未掩埋的屍體,可能是中國士兵的屍體留在不遠的灌木叢裡。日本士兵死的地方有標記。我們到晚上7時才滿載着美麗的花回家。
晚飯後,我爲在上海的金陵女子文理學院分部的外國人員的家庭裝了一大箱豌豆、洋白菜、生菜和玫瑰。電工蘇明天凌晨4時出發,他花了整整3天才弄到票。
我快樂地在草地上插着玫瑰。外面有皎潔的月光,我希望它們會復活。
但我的快樂又伴着痛苦,因爲,我擔心在今晚美麗的月光下,也許有許多地方要遭到空襲。今天,又有飛機在不斷地活動。
5月12日,星期四多麼美好的一天啊!宇宙萬物美輪美奐。要是這些飛機不在我們上空不停地飛並不給人們帶來死亡和毀壞,那該多好啊!14架一組或18架一組的飛機一陣陣地朝西北飛去,我猜想,在那些像宿州和合肥那樣的小地方,幾乎沒有防空炮阻止它們惡魔般的轟炸。
今天上午,一些已見過自己的丈夫在模範監獄的女人又開始在王先生處登記。
王先生打算和她們一一面談,以完全確定她們的丈夫和軍隊從未有過聯繫。然後,他要向我保證這一點,我再向四水中佐爲他們擔保,希望他可以想辦法保釋他們。我無法去和日本軍官交涉將一切事辦妥,真令人生氣。
下午,我在整理賬目,直到5時我才騎自行車去甘米-格雷家。我已經安置兩位老人住在那所房子裡,希望可以防止它遭受破壞。但是,那裡現在什麼也沒留下。
我們身處金陵女子文理學院這小小的山谷,甚至不知道南京城裡正發生着什麼事。
今天,當我到中山路時,我又看到幾十輛軍用卡車正載着士兵和軍需品朝下關駛去。
今晚吃過晚飯後,我做了一些草莓果醬,也做了一些草莓醬罐頭,只是製做罐頭需要的糖無法解決。
兩名新市政府官員來訪,我實在忍不住了,就直截了當地責備了他們。如果這裡有個甘地,領導一場偉大的不合作運動,日本人根本就不可能前進一步。說到底,除了中國人民自己,沒有人能真正傷害中國、打敗中國。
5月13日,星期五我花了一上午,或者是更長的時間,爲初、高中秋季學期排課程表。
今天上午,我在辦公室聽到兩則典型的事例。姜老太和她的女兒來見我,談了她的情況: 她有一個53歲的兒子,患肺病多年,有妻子和兒子;她的另一個33歲的兒子在碾米廠開機器,每月掙50美元,這個兒子有妻子和4個孩子,孩子的年齡在3~10歲之間。全家9人都靠這個33歲的兒子爲生。去年秋天,這一家有8人逃往江北,用光所有錢物,但這個33歲的兒子卻被日本兵殺死了。
隨後,來了一個人告訴我一個有關劉老太的故事: 她是住在三牌樓附近的一個大約50歲的婦女,她有3個兒子和兩個兒媳。4天以前,大約在晚上10時來了兩個日本兵,推不開門便破窗而入,他們要她交出兩個兒媳,她拒絕並動身去找憲兵。他們在她臉上砍上兩刀,又一刀刺進心臟,她重傷致死。
這兩個悲劇都是今天聽說的,幾乎每天我都聽到類似的令人心碎的故事。
當人們可憐兮兮地問“這種恐怖情況將持續多久?我們怎樣才能忍受下去?”這類問題時,你也會情不自禁地問同樣的問題。
今晚5時~7時。李先生和我出去辦了幾件重要的事。我們先去了中央研究院,去看看那兩位老人過得怎麼樣,還試圖鼓勵住在中央研究院後面的鄰居們和那兩位老人合力保護剩下的那點東西。然後,我們去看了黃夢玉(音譯)醫生的老母親,黃夢玉醫生已經撤離到漢口去了。那位老媽媽正盡力保護原先用做醫院的3幢又大又空的西式房子。她本來希望我們給她一面美國國旗,但我們希望安排2~3名可靠的難民住進她家,幫她保護這個地方,這樣她能幫助這些無家可歸的人們,他們也能幫助她。
我那忠誠的小看門狗胡利今晚病得很重,我擔心會失去它。
5月14日,星期六我們有6個班每個星期六上午上課,全都由城裡的牧師講課。這6個班由那些想更多地瞭解基督教的人組成。到下個星期六,我們將根據她們的所在地和距離教堂的遠近分班。現在的班是根據她們的文化水平來分的,這些班裡有250多人。
上午8時剛過,當我們晨禱後回來時,瑪麗和我注意到我們的小看門狗胡利病得更重了,過了一會兒它便死了,那時我們都在那裡陪着它、撫慰它。瑪麗和我對它的死都一樣難受。我們不知道它的死因,不過我想可能是因爲它吃了難民們扔在那些大壕溝裡的東西。工友管及他的小兒子和我將它葬在一棵水蠟樹的東邊,西邊是我們去年秋天埋葬的皮特勒。我們用一塊乾淨的白布蓋着胡利,那個小男孩小栓子還在布上放上花。我整天都非常想它。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裡,我已經失去了我心愛的3條狗。
上午,我花了幾個小時爲下個學期開辦的一所初、高中制定人事計劃。
今晚應是滿月,但令人高興的是正在下雨,許多無辜的人不用害怕空襲了。
儘管白天多雲,但是,還是有許多飛機來來回回地飛往各個戰場。
5月15日,星期天儘管今天上午多雲,但是,重型轟炸機幾乎接連不斷地飛過,上午已有好幾十架飛往西北。下午1時,我一次就數到21架,這些飛機分成3個編隊。我不禁想起,今晚會有一些肢體不全的屍體倒在被飛機轟炸的地方。
今天下午收到了報紙——已經有3天都沒收到一份報紙了。情況看起來很糟糕,因爲,看起來他們似乎正準備切斷徐州西邊的隴海線,那也許就意味着大量的中隊被圍困。
10時30分。鼓樓教堂舉行的禮拜非常成功。看起來好像有更多的教堂成員回來了。
下午3時的難民禮拜,儘管由於有很多難民回家了,參加的人數變少了,但禮拜活動仍然舉辦得很好。李漢德博士做了一次非常精彩的佈道,羅列了豐富的例證。
麥卡倫在下午5時的英語禮拜上發了言。他告誡大家不要驕傲,不要把我們所有的成功都歸功於我們自己的能力。
郵局的莫蘭德先生告訴我說,現在無論面額多大的匯款單都能寄,而能收到匯款單的面額已達20美元。真令人奇怪,郵局現在營業順暢,干擾最少。郵件寄到這裡的方式不同尋常,匯款也是這樣。
男士們對喬伊-史密斯(Joy Smith)、吉什夫人和其他請求准許回來的人的返回不是很樂觀。
5月16日,星期一今天真涼,必須穿件毛衣了。徐州一定是個恐怖的地方,在那裡,人們要忍受接連不斷的空襲。我們害怕中隊被圍困在杭州東面,那將比南京的大屠殺更糟糕。
我花了整個上午準備材料寄往上海。最後,我寄了一隻裝着我需要乾洗的兩件大衣、一條裙子的手提衣箱和兩件相當大的大件。南京現在沒有乾洗的地方,連我們的洗衣工都說他無法買到汽油。我還寄了一個裝着15封長短信件的郵件袋。所有的東西都寄給魯絲,這可憐的人兒,她必須給大家分發這些東西。
今天早晨的禱告會以後,我們討論了班級結束的日期,最後決定於5月21日結束日常工作,並在23日(星期一)舉行結業典禮。在5月21日(星期六),負責調查的班級的6位牧師,將在他們各自所在的地區或教堂所在地與調查班的婦女和姑娘們見面。在接下來的星期六下午,我們要爲調查的人舉辦一次或是6次茶話會,那時,她們可以與牧師和他們的家人彼此熟悉一下。
5月17日,星期二今天下雨,而且很冷。早晨只飛過一架飛機,飛得很低,對在徐州等城市裡的那些可憐的士兵和老百姓來說,這一定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今天沒有傳來外面世界的消息,上海沒來報紙,也沒有看到來自校園外的人。
馬吉、特里默和索恩明天早晨動身去上海,他們花了好幾個星期才弄到通行證。今天,我給哈麗雅特寄了一封信,讓她轉交現在東京的岡中佐。他興許能幫她搞到通行證。
上午11時30分。我們召開了教師會議,進一步明確了畢業彙報放在下星期一。
今天,我們有了一隻新的小狗,我們已經爲它取教名爲黑利 ,因爲它黑得像煤炭。它的中文名字叫克力,是個非常動聽的名字。它的父母非常優秀,所以我希望它能成爲一條出色的看門狗,因爲,這正是我們校園所需要的。
5月18日,星期三天仍然涼得要穿毛衣。儘管多雲,飛機羣還是低低地掠過頭頂。我們多麼想知道徐州和合肥周圍軍隊的真實情況啊!今天下午四水來訪時說,那9個被他們的妻子在模範監獄看到的男人,其中4個人將在一星期後被釋放。他堅持認爲,其他幾個人中有3個人曾和軍隊有過聯繫,雖然王先生調查這些人時,非常仔細地調查了每個人,但仍然沒發現他們與中隊有聯繫。
今天早晨,特里默和馬吉到車站時沒能買到票,他們只能明天再試一下。
傍晚5時~6時。我出去鍛鍊的時候,拜訪了一戶人家,他們說,4天前有兩個士兵和一個老百姓在凌晨1時闖進了他們家,搶走了他們30多美元。
我聽說,弗洛倫斯和伊娃正在爭取能回來看看。
5月19日,星期四真是一個好天氣,天氣涼爽,陽光明媚,空氣清新,除了飛機之外,一切都使我們感到歡欣。今天有一場大行動,似乎是同一批飛機一次次地飛回來重裝彈藥,然後又出發去執行他們殺戮和毀滅的任務。看來,合肥肯定已經被佔領了,而徐州也處於即將被佔領的危險之中。我多麼希望李宗仁沒有讓他的士兵留在那裡遭到圍困,就像過去被留在南京的士兵一樣。
國際救濟委員會和負責各個難民所的人,現在面臨的問題是如何挑選出真正需要幫助的人,以及如何給他們一些幫助。每個難民所都有許多人能夠回家、並且應該回家重建家園;另一些人無家可歸,而且一無所有,難以重建家園。今天,我們救濟了一個帶着5個孩子的寡婦,我們給了她5美元的現金,她要把兩個大女兒暫時留在這裡,而將那3個較小的孩子帶在身邊,她要用這微薄的5美元試着去做某種小買賣。她那個負擔全家生計的20歲的兒子被抓走了,可能永遠不會再回來了。昨天,一位帶着3個孩子的女人也領到了5美元,她的丈夫在日本人進城時被殺害了,她也要努力開始新生活。
今天晚上,程夫人和我商量,決定到9月1日爲止,我們要盡力挑選出100名最需要幫助的婦女和姑娘,併爲她們建一所手工學校。
錢牧師進行了第四次星期四下午的佈道,主題是基督化的生活及基督徒的家,有近200名婦女參加。
今年春天蚊子肆虐。現在我們給最窮的人發蚊香,並出售蚊香給那些能付得起錢的人。
5月20日,星期五上午10時。在寧海路5號召開了一次特別委員會會議,研究如何安置難民所關閉後要留下來的最需要幫助的人。人們非常想知道如何滿足這些需求。
事實明擺着,我們的25個難民所,曾經接納了65000~70000名難民,而現在這一數字已銳減到只有約7000人呆在6個難民所裡,其中約1700人急需幫助。
瑪麗非常想去幫梅布爾-瓊斯(Mabel Johes)擺脫困境,但問題是如何去。從這裡直接去,她很可能不能順利到達,而如果她轉道香港和漢口,又可能無法及時趕到那裡。
沒有關於徐州的確切的消息,大部分人都非常焦急。那些士兵會像在南京的士兵一樣犧牲嗎?今天,我收到了一份貴格會的日曆和瑟斯頓夫人寄來的一張非常好的照片。
今年的日曆在南京供不應求。
5月21日,星期六早晨7時。這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春日,正因爲如此,今天又有許多人要遭受極大的苦難了。已經有14架重型轟炸機分兩隊向西北飛去,現在又有一組9架飛機飛過。我真希望能有某種力量把它們從空中拉下來,讓它們的炸彈沉入長江,看看開飛機的那些人心裡想些什麼!今天上午9時~11時30分,由城裡的6名牧師分別給我們的6個難民班講授“基督教的基本精神”。11時30分,所有的學員在大禮堂集合,由王小姐根據她們靠近的教堂把他們重新分班。我估計有150人出席,但沒有數。
下午5時~6時。瑪麗和我從金陵女子文理學院一直向西走到城牆。我們估計,那條路以西只有不到10%的菜地得到耕種。在靠近城牆的菜地裡,我們總共看到6個男人在幹活。看到許多中國人的菜地裡現在只有雜草,而這在往常是很難見到雜草的。一個人說,由於日本兵的原因,出來幹活很難。如果日本兵路過時看到了想要的東西,他們不僅要你把東西挖給他們,而且還要帶走更多的東西。我們在那裡只看到3名婦女,其中兩個是拾麥穗的,另一個說,她離開難民所只是回家幾小時,然後就會返回安全區。所有的男人都說,女人不能住在那個地方。
我們都爲徐州感到悲傷。你們在紐約可能有比我們更確切的消息。我非常擔心同樣的情形在那裡發生,就像日本兵進入南京後的頭10天裡所發生的情況一樣。如果真是如此,上帝可憐可憐這些人吧!5月22日,星期天今天是個涼爽的好天氣。
飛機活動似乎減少了,很可能是徐州陷落後,不再需要那麼多了。依然沒有從那裡傳來確切的消息。
下午3時的禮拜好極了,讚美詩唱得也很動聽。4位老師唱了一首特別的歌。樸牧師精彩地講解了《八福詞》的前3節,女人們似乎聚精會神地在聽。大約有二百五十人蔘加,許多人是我們的鄰居,一位我已經邀請了多年但以前從未來過的女人也來了。
英語禮拜之後,羅森博士帶着程夫人和我去了羅家倫家。這是南京城多麼荒涼的一個地方啊!我們看到的只有士兵。那整個地方都屬於軍事區,每一所住宅都被那些軍隊搶劫一空,這是在軍方認可下的一次大規模的搶劫,並經常動用軍車參與。在羅家隔壁的一所房子裡曾經住過一位德事顧問,儘管德國大使館在他門上貼了公告,他的房子仍舊被洗劫一空,他的一名忠實的僕人也被殺害了。
我們在平倉巷3號吃過晚飯,然後開會,研究制定秋季學期教育方針。今年秋天,我們該開設正規學校、小學,並同時開設初、高中,還是該致力於人們的教育和傳播福音的工作?我們所開辦的任何學校的學費都必須很低。麥卡倫打算去上海,我們請他與那裡的傳教機構的代表取得聯繫,弄清楚他們的想法。
5月23日,星期一上午9時~11時30分。我們舉行了“難民所第三期培訓班”的結業典禮,有353名學生出席。33個班都演示了所學的內容。沒有分數,不考試,不發畢業證書,但展示了豐富的內容和真正的興趣。她們唱了許多歌,中文班翻譯了經典著作的部分選段,有些人講故事,還有很多人背誦聖經的章節。一個大約9歲的小女孩生動地講述了一個故事。她一直生病,不能參加排練,但她還是來了。家禽班已經準備了一段對話,展示了她們所學到的一些重要知識。我完全可以想象,當這些女人們老的時候,她們將會向孫輩們講述在金陵女子文理學院當難民的這些日子。
本週繼續上課,星期六將爲那些想在難民所在地教堂繼續學習的人舉行一次茶話會。
下午5時~6時。我們走訪了我們附近的地區,發現我們西邊的情況還算好,可能因爲大部分軍隊被調往北方了。我們拜訪了那座修道院,得知那位老修女,在那段苦難的日子裡一直沒有離開她的寺院。她說,那些士兵來了不下100次,搶走了她所有的鋪蓋、廚房器皿、燒飯刀具,以及一個小神像,但是,沒有騷擾她本人。我看見兩個年輕的女人現在住在那個地方,其餘的女人仍留在原安全區。
5月24日,星期二上午9時30分~12時。我們在寧海路5號召開了由難民所負責人組成的特別委員會的會議,重新嘗試確定必須得到幫助才能重新開始生活的人的最低數目。有7083人仍然留在那6個難民所中,在那些人中,我們希望必須接受幫助的人不要超過1000人。已經明確宣佈,在5月31日關閉粥廠。金陵女子文理學院現在有: 無家可歸且又失去父母的年輕女子32名,無家可歸而又沒有親戚的年輕女子672名,無家可歸且十分窮困的年輕女子237名,無家可歸的還住在危險地區的年輕婦女127名,無家可歸的寡婦16名,跛子、盲人和無依無靠的人7名。
最後,我們要選出大約200名最困難的人。
今天下午,我與金陵大學的一名難民交談了很長時間。去年秋天,她母親驚嚇致死,而她的父親、叔叔和弟弟都被日本人抓走了,至今沒有消息。
城裡有許多關於徐州的傳聞,我們卻不知道在那裡發生了什麼事或正在發生什麼事。
今天晚上與王小姐商議了很長時間,討論我們難民所的關閉事宜。
現在,貝茨很多時間呆在寧海路5號,忙於調查南京城裡和周圍地區的損失情況。
下午大約1時。兩個士兵跳過了我們後面的籬笆牆進了校園,來到了600號樓。不幸的是那些工友們沒有通知我,他們覺得自己能處理這件事,因此就沒有叫我。
5月25日,星期三從徐州傳來的消息令人心碎,中國士兵的傷亡一定相當慘重!似乎更大規模地重演了南京的悲劇。我爲那裡的受苦受難的人感到十分痛心!上午,我花了很長時間用於會見來訪者。第一批是窮苦的婦女,其中一名婦女失去了3個兒子,另外兩名婦女都失去了2個兒子。我確信,如果這樣的事發生在我身上,我無法像她們現在那樣勇敢地面對生活。一名只有1美元做資本的婦女正試圖做小生意。沒有人能責備她們賣香菸甚至是賣鴉片,因爲她們必須生活。我和米爾斯就如何處理這6個難民所關閉時約1000名窮困的難民,商議了很長時間。
喬伊-史密斯的來信好像更有希望了,她們認爲,可以在這個星期到達這裡。
5月26日,星期四今天早晨,一位70歲的老人帶着他一個9歲的長孫來訪。老人有一個30歲的雙目失明的兒媳婦和3個小孫子、孫女。他兒子33歲,是個裁縫,每個月能掙16美元左右,他在12月13日被帶走了,至今杳無音訊。這個老人來求我幫忙。什麼人能有好辦法來幫助這一家呢?與此同時,來了3個日本平民,他們說,已與憲兵取得了聯繫,並且急於幫助那些我們無法給予援助的人,而且還建議我們送他們過去。他們離開之後,我斷定他們不會傷害那位老人,所以,我把他送了過去。他將向我報告他們能爲那位老人做些什麼。
下午4時~5時30分。國際救濟委員會在寧海路5號召開了特別委員會,討論該如何幫助那些最需要幫助的人,允許約1000人留在這6個難民所裡。這是個非常難以解決的問題,我們還沒有作出決定,星期一上午9時要再次開會討論。
晚上7時。我們爲關閉難民所所舉行的晚會進行了一場彩排。我們給那些不參加學習班的年老的難民和年幼的難民分發特別的票,大約有500~600人蔘加,這場節目包括唱歌、講故事和一幕叫《青年和教堂》的戲。
要是我知道有關徐州的真實情況就好了!我們聽到的報道是如此地自相矛盾。
明天早上,將有一列爲難民開的專門火車開往上海,各個難民所共有600名難民報名乘坐這趟列車,但直到約下午3時才傳來確定的消息,如要通知到所有的600人是非常困難的。
明晨4時,將有一輛卡車停在我們的大門口。
國際救濟委員會正在修理寧海路,這是向窮人提供以工代賑計劃的一個部分,也可以爲委員會的工作留下一個合適的紀念碑。
5月27日,星期五今天早晨下雨,這使轟炸機幾乎不停的轟鳴聲有了短暫的停頓。
貝茨、斯邁思和許多調查者一起在努力工作,忙於城裡和毗鄰的鄉村的一些非常必要的經濟調查。國際救濟委員會總部將從寧海路5號遷入威廉博士在金陵大學裡的舊宅,原來的地方將被改造成一家一流的旅館。我想旅館經理將會是一個名叫亨普爾(Hempel)的德國人。
今天我們演出了閉所節目,大約有六百名觀衆,其中包括許多客人。歷史劇《青年和教堂》的演出非常成功,也十分好看。彩燈、花叢中的腳燈以及戲服組成了一幅幅十分美麗的圖畫。我深信我們的年輕難民們不會忘記她們的難民生活,當她們離開時,也許會感到孤獨。
今天,我收到5月18日從九江發出的一封信,寄的是普通郵件,我不知道是怎麼寄的。中國郵局在通訊受到干擾的這些日子裡,肯定還是非常忠實地提供服務的。
5月28日,星期六經過一天的忙碌和奔波,我感到十分疲勞,到上牀的時候我已經精疲力竭了。
早上,我們一直在忙於油印那些小冊子,我們希望今天下午能把它們發出去。由於那二百多人十分有興趣與城裡的教堂繼續保持聯繫,而且她們一直參加每個星期六上午由本市的6名牧師來任課的爲調查者開辦的學習班,所以我們認爲,應該給她們發一本她們已學過的讚美詩、聖經篇章的小冊子。因此,我們決定把這些資料油印出來,儘管我們要克服許多困難,如缺少紙張、缺少封套等等。今天上午,要是你們在這裡,你們會看到我們的餐廳裡,有人正在一張桌上摺疊封面,在另一張桌上摺疊印好的資料,還有人在一張桌上將難民所裡難民的名字寫在封面上,到現在我們還沒有幹完。
今天上午,我給3位非常窮困的女人每人發了6美元作爲資本,她們有一個或幾個兒子被抓走了,現在無依無靠。自從我第一次見到她們之後,她們一直在和自己家裡的其他成員計劃如何謀生,其中一個人打算去賣扇子、肥皂和蠟燭;另一個人和她的女兒要開一家小洗衣店。她們對這一幫助萬分感激,並且鄭重地保證要將這筆基金作爲資本。我用於這一目的的這一小筆錢,是美國的一羣人募捐並通過辛普森小姐轉來的。
今天下午2時30分,那200多名調查者先在小禮堂集中,然後帶着分別來自4個教堂的教會工作者,到校園裡找了4個地方召開會議和舉辦茶話會。約有30人帶着約10名從主教派教會來的工作人員在400號樓聚會;54人和9個衛理公會的工作人員在北畫室聚會;73人和大約11名老人以及基督教聖公會的工人在南畫室聚會;53人和4名基督會教友教堂的工作人員在實驗學校餐廳聚會。每一組都進行了音樂短劇表演,互相介紹和交談,然後,各組舉行了一個簡單而又節儉的茶話會。我們希望這種工作方式將由教堂保持下去,並將使教堂在我們這個大難民所關閉後成爲避難、慰藉和教育的中心。
5月29日,星期天西北的戰鬥一定非常激烈。從黎明開始就有飛機活動,到上午8時,彈艙空空的轟炸機已經開始返回它們的基地補充彈藥了。我無法告訴你們,當飛機羣編隊掠過天空時帶給我的恐懼感,我不是爲我自己擔心,而是可憐那些受傷害的百姓。
今天上午,周牧師在鼓樓教堂主持了一次精彩的禮拜活動,大概有80人蔘加。他熱情洋溢,好像工作得非常開心。他上門拜訪了許多戶人家,沒有多少固定的聽衆回來,一些人是不定期來的。
上午大約10時,我們以前的一個難民帶着她6歲的小兒子前來拜訪,她兒子看上去病得很厲害。她想帶他去醫院,但是沒有錢。她的丈夫在去年12月被抓走了,給她留下了6個小孩。
她確實不知道,如果她丈夫不回來,並且永遠不會回來了,她將怎樣過下去。
據說,有許多農民從廬州地區到這裡來了,這些男人和女人在日軍先頭部隊到達之前就離開了他們的土地和家園。恐慌爆發後,所有村莊的人都逃走了。目前聽起來似乎是真的,以後我要證實這一情況。
今天早晨8時以前,陳先生覈查了我們難民所的人數,現在只有923人。
500號宿舍139人,700號宿舍119人,600號宿舍78人,中大樓212人,朗誦廳260人,科學樓115人。
食堂將於5月31日(星期二)晚上關閉。陳先生想起了有174人生活在靠近日本兵據點的危險地區,還有141人完全無計謀生。
下午3時。我們舉行了最後一次禮拜活動,我們希望下個星期日,我們的許多難民都能去當地的教堂做禮拜。這是一次壯觀的禮拜活動,有200多人蔘加,你們中那些瞭解通常的教堂聽衆的人,會對這次聖歌演唱感到驚訝,今天的這些聽衆一再唱着《八福詞》,瑪麗、雷切爾-王、陳先生和李先生也唱了,而且唱得很投入。
瑟斯頓夫人爲1937年聖誕晚會訂購的東西今天才到,這個星期我們將去取回來,並將其分成兩份,一份給工友,一份給教師。
四水中佐帶着兩名軍官和一個士兵來訪。他認爲現在天氣很熱,但實際上他根本不知道南京的夏天有多熱。我指望着七八月的暑熱和蚊子,能把那些帝隊趕回日本帝國去。因此,我希望今年夏天很熱很熱,就像1926年那樣熱。
5月30日,星期一我們的難民家庭不斷變小,今天大約走了200人,看起來幾乎像學期結束時的情形,只是沒有馬車或汽車,而只有黃包車。我看見一個高大強壯的姑娘用一根扁擔挑着她的鋪蓋。她們精神飽滿,許多人來感謝我們這6個月以來爲她們提供的庇護和安全保障。
上午8時30分~10時。王小姐和其他4名女教師給那些真正感興趣的人分發了我們油印的小冊子,共發放了200多本。
上午9時~12時。我在國際救濟委員會總部參加了一次特別委員會會議。經研究決定將30歲以上的貧困婦女安置在大方巷,而將那些30歲以下的貧困女子、住在城裡危險地區的女子和無法安排的女子安置在金陵女子文理學院。我們要爲這羣較年輕的婦女開展一個教學項目,但是,我們的假期培訓計劃大約要到9月1日纔開始。
下午3時。我們在南山公寓爲我們難民所的全體管理人員、教學人員和衛生人員舉行了一次叫做“感謝您”的聚會。想想看,我們吃了冰淇淋,冰是從通濟門外弄來的,一個以前做冰淇淋的人來爲我們做了冰淇淋。他說他所有的東西都被搶走了。聚會結束後,我們拍了一張集體照。
情況看來很糟,好像開封已被佔領了,日本軍隊正向漢口推進。現在,漢口大概發生了巨大的恐慌,聚集在那裡的可憐的難民現在正擁向西部。人們似乎再也受不了了。
米爾斯星期六收到一份電報說,他在上海的同事要來南京的申請已經遭到拒絕。
5月31日,星期二整個上午,難民們不斷將許多黃包車停放在我們校園的路上。到今晚爲止,所有留下的人都在中央樓裡。明天上午,要將文學樓打掃乾淨,星期四,要將科學樓打掃乾淨。星期五,難民們要搬回文學樓和科學樓,然後要將中央樓打掃乾淨。時間不允許我們進行徹底的打掃,但這樣總比什麼都不做要好。
機密金陵大學的一名教員馬博士下午來訪。他深信,在被征服的土地上,一定有堅強的領導人來拯救中國人民。他的工作計劃有四點: 自我保護、自力更生、自我教育和自我治理。我要加上第五點,那就是自我犧牲。
上午11時。瑪麗和我去了我們的南門教堂,檢查爲星期四的活動準備好的東西,到時候我們想花一整天,在那裡邀請我們的難民並在那個下午將他們集中。我們去了太平路,那裡一片令人痛心的景象。我們看到80%以上的商店遭到了焚燒——而所有的商店都遭到日本帝隊有計劃的搶劫。我很難理解,他們是怎樣刻意完成這件無與倫比而又毫無必要的毀壞性工作的。街上開着許許多多日本商店,行走着很多日本士兵。
今晚6時。程夫人在南山公寓的陽臺上,用野餐款待一直在400號樓吃飯的全體人員。8時,瑪麗加入了這羣正在舉行遊戲晚會的人們。爲了年輕人,我們必須保持正常的生活,但對我來說,當我不斷地想起那些戰場和今天正在遭受轟炸的城市時,我很難歡笑和開心。
今天我們爲“民衆夏季學校”制定了第一批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