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圍殺
衛姝的身形忽地微微一側,旋即左手輕擡。
似美人不勝酒力,又若少女舉袖掠鬢,纖腰款擺、步履輕移,那一襲黑袍忽如玄天墨蓮,芳蹤渺渺,融入了夜色。
“鐺——”
鐵槍突鳴, 擊碎漫天春光,半空裡陡地炸起一團銀芒,鮮血迸射四濺。
一個滿臉畫着油彩的祭司手按左肋、雙目暴突,喉中發出“呃呃”之聲,祼露在外的皮膚迅速轉作青灰色,口鼻溢出大量黑血, 身未倒地, 已先氣絕。
“噹啷”, 藏在長袍下的鋼刀掉在了地上,卻原來此人竟身懷利器,而兵刃卻比屍身更先觸地,隨後,那祭司方纔“嘭”地一聲砸向地面。
那一刻,他左肋傷處已是黑血如泉涌,其間夾雜着腥臭難聞的氣息,屍身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了下去,可他的臉上卻帶着詭異的笑,似是正做着美夢,瞧來極是駭人。
“殺人啦!殺人啦!”
不知是誰尖叫了一聲,人羣登時大亂。
一衆神婆巫男眼見身邊竟突然又是槍又是劍,還多出個死人來, 那黑血直流了一地,饒是他們時常裝神弄鬼,亦被那死狀恐怖的屍首嚇得魂飛魄散, 沒頭蒼蠅似地亂跑。而那三百鐵騎如今泰半擠在岸邊, 一時竟也約束不住, 場面由此越發混亂。
阿福手捏劍訣, 劍尖指地,俏立於人羣之外,覆面黑紗在狂風中飄舞,一言不發。
另一頭的槍八三卻顯然不及她這般氣定神閒,此際已是滿臉通紅,呼吸急促,胸口不住起伏。
方纔他與阿福前後夾擊,他的長槍被衛姝一招盪開,就此將阿福的毒劍推至側後方,正中一名假扮成祭司的山莊殺手,致其中毒身亡。
而槍八三也是第一次與頭榜前列的高手對招,驚覺這箭十一雖只方當韶齡,一身內力竟有若長江大河,沛然莫御,更兼阿福的陰勁亦被其借力,令得槍八三必須運足全身內功方能與之相抗。
不料,那洶涌的真氣甫一涌入,忽又撤去, 槍八三收勢不及,反受其累,此時只覺全身氣血翻涌,丹田有若火燎般脹痛,顯是受了內傷,所幸傷勢並不重。
他正自竭力調息,驀覺眼前黑影一晃,一柄鏽跡斑斑的鐵鉤倏然迫近。
槍八三心下大悚,來不及去想鉤八前輩的兵器何以竟會到得箭十一之手,掌中長槍迎風一抖,白纓如雪,綻放出千點霜華,將周身護得密不透風。
他的氣勢已爲方纔那一劍所奪,此時見敵來襲,本能地取了守勢,不敢再攻。
然而,那柄鐵鉤卻好似會拐彎,竟自那千重雪影之外斜劈而來,卻是化用了一式“橫掃千軍”的刀法,妙到毫巔地一斜復一挑,漫天飛雪登時被撕開了一個口子,再一眨眼,那鏽蝕的鉤尖已在方寸之間。
血腥與鐵鏽混合的氣息直撲口鼻,槍八三心下微慌,腳下卻是不亂,倒踩七星步,手拖槍身運力後扯。
千重雪頓作飄飛絮,槍尖亦變得綿軟無力,暗含着一股“纏”勁,槍身則藉助白蠟杆本身的彈性繞轉一圈,散作一朵碩大的團花,仍舊守得極爲嚴密。
只是,這一步退出,山莊衆人形成的合圍之勢卻是有了缺口。
此番圍殺衛姝,山莊共有八名好手,除阿福並槍八三外,另有六人乃是臨時召來的,只方纔已然折了一個,眼下雖只七人,亦可成陣。
眼見衛姝一招便有突圍之意,“呼”、“呼”兩聲,左右兩側各有一柄長刀及時攻至。
那使刀者乃是一對雙生兄弟,年約二十出頭,相貌肖似,刀法亦爲合擊之術,一持長柄眉尖刀、一持大環刀,長短互補,施展起來大開大合、威猛剛烈。
此時,兄弟二人一劈衛姝右肩、一掃衛姝左腿,刀光霍霍、勢若猛虎,瞬間補上了缺口。
衛姝此時身法又變,不再似方纔那般輕盈,而是驚鴻般忽起忽落、似前似後,彷彿天地間無不可去處,瀟灑自在、八面風動,讓人難以看清其去向。
一縷淡淡的甜香,便於此際飄然入陣。
剎那間,這兇險的合圍之陣似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亂紅如雨、朱門繡戶,寂寂東風拂過庭院,柳樹下立着著紅裙的少女,花窗前翩然飛過一雙彩蝶,那蝶翼間銀粉閃爍,香氣恬和,淡然悠遠。
“嗚——”
長河之上,驟然響起了一聲淒厲的哨音。
滿園風花登時俱散,寒光如鐵、碎影如星,撲天蓋地皆是碧森森劍影。卻原來阿福又是一劍襲來,衛姝的黑袍被劍氣割破,片片碎布如墨蝶飛舞。
四面受敵,衛姝身形陡如鴻影,自漫天劍影下往旁一滑,彎鉤順勢斜蕩,直襲左側眉尖刀。
“來得好”,左首刀客大喝一聲,雙臂急振,施展出獨門絕學“九斬刀法”,一刀九斬、凌厲無匹,四周空氣似亦爲刀鋒斬碎,隱約有爆烈之聲傳來。
然而,那匹練般的刀光卻落了個空。
帶着血腥氣的鐵鉤陡然垂落,筆直下墜,毫無章法可言,卻也出人意表。
猝不及防間,左首刀客招式一變,刀鋒橫掃出去,卻聞“鐺”地一響,那鐵鉤已然落地,卻原來衛姝竟已拋去鐵鉤,一領玄色長袍忽左似後,居然合身撞進身後劍網。
她瘋了麼?
幾乎所有人都生出此念。
阿福的劍上抹了劇毒,觸之即死,方纔山莊同伴死狀之慘,便可知此毒極烈,箭十一卻要硬闖?
正是良機。
長刀雙客對視一眼,孿生兄弟心意相通,手中兵刃各自一擺,匹練般的刀光再度亮起,鋒芒陡然暴漲三尺,後發先至,直斬衛姝後心。
可衛姝卻對身後長刀毫無所覺,既不回劍自救、亦不側身閃避,掌中鐵劍筆直朝前,徑取阿福。
這一招幾無變化,瞧來樸拙至極,可偏偏將漫天碧影盡皆掃空。而在阿福眼中,那一點劍尖亦好似無處不在,令她避無可避,且越是抵近,那劍尖便越顯闊大,予她的感覺也越來越重,到最後竟如山峰傾壓、江河倒灌,讓她莫名生出了一絲懼意。
“叮”,雙劍交擊,清越的劍鳴如若龍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