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人一退,只餘下蕭池負手站在牀前看她。她本就軟軟白白,這下一哭,雙眼泛紅,蜷縮在被子裡,便更像一隻小兔子了。
剛剛將她的衣裳都撕下來的時候,他就有些忍不住想抱她了。
可是與葉修庭交手過後,他強忍了大半夜,這會兒,似乎有些要撐不住了。莫說抱她,就連走路,他也要小心翼翼,生怕被人看出絲毫。就算不能抱她,那就這樣看她一會兒也行吧。
可他不知兔子急了也是要咬人的,那隻看起來軟軟糯糯的兔子原本還老老實實縮着,不知怎麼突然將牀上的東西開始朝他扔。
什麼被褥,枕頭,她抓到什麼便朝他扔什麼。
葉棠看見不知爲什麼這九王爺一點都沒躲,任一隻枕頭正正砸在他身上。
她哭着問他,“你究竟把我哥哥怎麼了!”
他將那隻枕頭接了,隨後狠狠扔在地上,緊接着什麼都沒說,冷冷看她一眼便出去了。
出了房門,將門一關,他站在門口,聽見她在裡面似乎從牀上下來了。再一聽,她已經不滿足扔扔被子枕頭了,叮叮噹噹不知打碎了什麼。
葉棠只顧着扔東西,沒看見他面色有些不對,額上也有些細汗。
他欲開門回去看看她究竟打碎了什麼,別劃傷了自己,可轉念一想,便又作罷,只囑咐道,“誰都不能進去。”
她自然不會出來,裡面幾乎一塊能遮身的布料都沒了,她渾身上下也是。
書房門前,他一步一步拾階而上,走的比平日慢了許多。才堪堪進門,他便同承譯說,“出去吧。”而後匆匆將門關上。
再一回身,提着的一口氣鬆了下來,他竟然有些站立不住。
可自始至終,她心裡只有她那個哥哥。一直哭着問他把葉修庭怎麼了。
可他能把葉修庭怎麼樣啊,難不成真殺了他麼。
高手過招,不過方寸之間。他沒把葉修庭怎麼樣,雖然自己沒討到多少便宜,可也沒讓葉修庭好過就是了。
二人收手之際,各自面色如常,一派淡然,可究竟傷成了什麼樣只有自己才知道。就算是吃虧。也都是吃在裡邊了。
葉修庭一回府,便看見李知蔓在等他。而且看起來似乎是等了很久了。
他緩緩邁步進來,就算看見了李知蔓,也一直沒說話。解開襟扣,正欲將衣裳換下來,李知蔓站起身來,走到他跟前,已是淚眼朦朧。
“你去見她了是不是?”
葉修庭依舊換自己的衣裳,聞言眉頭一蹙。
那樣子,入了李知蔓的眼,他似乎是嫌同她說話還要浪費自己的力氣。
李知蔓忽而扯了葉修庭拿在手裡的衣裳,扔到一邊,“葉修庭,昨日大寒,是她的生辰,你去見她了,是不是!葉修庭。你回答我!”
這麼久以來,她什麼方法都用上了,他就是不爲所動,莫說碰她,他連看她都不屑。
只有那個女人,他的親妹妹。只有他見了她的時候纔會溫柔,纔會百般遷就。他如此珍視那個女人,又整整一夜都未回來,其實,她知道答案的。可她還是不死心,非要他親口說出來。
李知蔓情緒幾乎要失控,他卻兀自風平浪靜。彎腰,將李知蔓扔走的衣裳拿回來,繼續往身上穿。
“好,葉修庭,一夜未歸,你與那個賤人當真苟合一夜嗎!”
這句話一出口。葉修庭總算有了些反應,手上一頓,他轉過身來,盯着李知蔓,半晌才擠出幾個字。
“你在罵誰。”
不論他如何冷落,她李知蔓都受了,難道還怕他一個冷冽的眼神麼。
“葉修庭,我說,葉棠是賤人。她泯滅人倫,罔顧廉恥,勾引自己的親哥哥,不是賤人是什麼!我說她是賤人都是輕的,如此齷齪不堪,她早就該被千刀------”
葉修庭的手揚了起來,李知蔓下意識閉上眼睛。可那個兇狠的巴掌並未落在她臉上。
等她在睜眼,只見葉修庭已經轟然倒下。
“葉修庭!”
李知蔓嚇壞了,趕緊蹲下身去扶他。這才發現葉修庭臉色不對勁,較平日蒼白虛弱許多。
明明他昨日走的時候還好好的,還站在鏡子前問她那身衣裳好不好看。今日回來看起來也沒什麼不對勁兒。李知蔓想着,忽然動手脫他的衣裳。直到將他渾身都看了一遍,也未見什麼傷口。
大夫一來,李知蔓仍舊守在牀邊不肯走。
脈問三巡,大夫站起身來。
李知蔓趕緊跟上,“大夫,他怎麼樣了?”
“少夫人,少將軍傷的不輕。”
“傷?”李知蔓看了看牀上葉修庭,他身上她已經檢查過了,並沒有看到什麼傷。
“大夫,您來之前我已經看過了,修庭他身上-----”
大夫又說,“少夫人有所不知,少將軍這傷,皆在心肺上。內裡受損,這肉眼怎麼能看得出來呢。”
李知蔓聞言不知所措,“不可能,他昨日明明見的是-----誰能傷他呢?”
大夫將藥箱一開,提筆寫方子。
“少夫人,草民也奇怪,憑少將軍本事,誰能將他不動聲色傷成如此。”方子一成,大夫交給候着的下人,又囑咐道,“少將軍這傷不輕,看樣子應該是被人一掌擊在胸前,皮膚雖未見半點傷痕,可力透肌理,五臟俱損,怕是要好好將養些時日了。特別是近日,千萬不能讓他動氣。”
“我記下了。”
大夫背起藥箱,“一定要按時喂少將軍吃藥,我明日再來。”
李知蔓吩咐近旁人,“送張大夫。”
大夫走後,李知蔓遣走了房中人,坐在葉修庭身邊。看着牀上人悽然一笑,也就只有這時候,他人事不醒,她才能與他如此之近。
平日裡,他不讓她進他的書房,不讓她碰他的東西,更不能提葉棠。
她嫁進將軍府已經這麼久了,表面上人人喊她一聲少夫人,可她這夫人做得徒有虛名。
只有她知道,他從未將她當妻子看過,也從未喚她一聲夫人,更別說別的了。堂堂郡主過得甚至還不如被日夜關在南苑裡那個沒了舌頭的女人。他偶爾會去看那個女人,可似乎從未想起過她李知蔓。
他對她做的所有,就是避而不見。
葉修庭依舊緊閉雙眼,李知蔓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頰。這張臉可真好看啊,可也是真的無情。
“葉修庭,你對我不公平。你給了葉棠一顆心和全部的愛,就連夕嵐,你都能給她一個孩子,可你給過我什麼呢?你什麼都沒給過我,卻教我學會了嫉妒和恨。可明明,我纔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啊。”
聽見門外腳步聲,好像是丫鬟端着熬好的藥進來了。
她匆匆將眼淚一抹,又說,“葉修庭,你這輩子欠我的。”
接了丫鬟手裡的藥碗,李知蔓又說,“下去吧。這裡有我就行。”
房門一關,就剩了她和人事不省的葉修庭。
似乎連他生病都是難得的機會,他能和她平靜相處的機會。
喂他吃了藥,又將命人送來了熱水,將他身上擦了一遍,他依舊昏迷着沒醒。
燈火昏黃,李知蔓將他身上擦拭乾淨,收了銅盆。站在榻前,緩緩解了幾粒釦子,衣帶一鬆,衣衫散落。掀開他蓋着的被子一角,她順勢躺了進去。
她安靜躺在他身側,可以聽見他均勻的呼吸聲,還有他的體溫。他也只有在昏迷的時候纔會對她卸下所有防備。李知蔓有種錯覺,似乎,今日纔是他們的新婚夜。
如水的目光看着他愈發瀲灩溫柔了起來。輕巧一翻身,她一手攀在他肩上,低頭靠在他胸膛上。
趴了一會兒,她又擡頭,伸出手指輕輕描着他的脣。
“葉修庭。”
葉修庭似乎做了一個漫長的夢,夢見許多年前的一天。他帶葉棠上街。街上人潮熙攘,他只不過鬆了她的小手一會兒,再一低頭,那個原本跟在他身邊的小身影已經不見了。
他將她丟了。
他心中一驚,接連狠狠推了幾人,慌忙去找。聽聞這幾日京都不太平,似乎是不知從哪裡來了一大批難民,正遇官員鎮壓,城外已經死了許多人。有漏網之魚逃進了城來,餓紅了眼,整日裡不是偷就是搶。
她還那麼小,千萬別碰上什麼壞人。她若是出了什麼事,他就將整個京都翻過來。
急急走了幾步,他忽然發現她正站在街心,手裡不知道拿了個什麼東西,正直愣愣跟着別人往前走。
三兩步上前,一把將她提進了懷裡。她將他嚇了個半死,卻還一臉若無其事。他這纔看清了,她手裡似乎是揪着一隻小香囊,也不知道是從哪裡撿的。
她伏在他肩頭,嫩生生叫了一聲,“葉修庭。”
他當時根本就沒想到,她才這麼小,就直呼他名諱,是不是於禮不合。他只知道,他原本是要唬她的,被她這麼一叫,他頓時就沒了脾氣。
只能將荷包扯下來遞給他懷裡的大小姐,讓她愛買什麼就買什麼,就是千萬別在亂跑了。
後來,他也訓斥過她,點着她的?尖要她叫哥哥。可她屢教不改。他終是寵她的,最後竟然就這樣接受了。時日一久,趕上她真的叫他哥哥了,他竟然心生煩躁。
日子在他們之間靜好緩慢得如流水,這情愫是何時變的,只怕他也記不得分不清了。他只記得她帶着各種小情緒的每一聲輕喚。
李知蔓貼在他胸膛上,只覺得他呼吸忽而有幾分急促,而後又漸漸平靜下來。伸手摸了摸他額頭,“葉修庭?”
他依舊沒什麼反應,可藥已經吃過了,似乎也沒什麼大礙。
李知蔓鬆了一口氣,又趴回他胸膛上。
忽而,葉修庭的胳膊動了動,然後那胳膊竟然擡起來,搭在她背上,將她往懷裡按了按。
李知蔓知道他是無意識的動作,或許只是感覺到有什麼趴在自己身上纔會如此。可這一刻,李知蔓似乎是等了許久。有意識也罷,無意識也罷,就算是自欺欺人一回又如何呢?
可假的終究是假的,葉修庭抱着她,迷迷糊糊只說了兩個字,便戳破了她一切的幻想。
“葉棠。”
葉棠,又是葉棠。
怪不得他會擡手抱她,怪不得他如此溫柔輕聲細語,原來,他在昏迷不醒的夢裡想的都是葉棠。她聽着他有節奏的心跳,眼淚一瞬決堤,止不住地流,源源不斷落在他的衣襟上。
淚眼婆娑裡,她看見他枕邊露出一角什麼來。
她坐起身來,將那東西一抽,待看清了信封上兩個字後,她終於忍不住坐在他身邊哭出了聲。
休書。
他明明沒醒,此時再看,好像他就連睡着也是一臉的冷峻。只有在他呢喃葉棠的名字的時候臉色纔會稍稍好看一些。
看着牀上依舊平靜的人,李知蔓顫着手將那封休書捏得發皺,淚如雨下,泣不成聲。一瞬間恍若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只剩下滿心絕望。
“葉修庭,你怎麼能愛你的妹妹。你既然娶了我,又怎麼能想着休了我。”
她匆匆穿上衣服,哭着出門,連同那封休書一併帶走了。
逡巡一夜,輾轉一夜。偌大的將軍府裡,只剩下她和滿院北風。
侯府滿門遭屠戮,早就沒了。皇宮她待了十幾年,可那裡不是她的家。這將軍府裡有她愛的男人,可那個男人不愛她,這兒也不是她的家。
她突然發現,草草二十載,她依然是孑然一身,什麼都沒有。這世上沒有自己的家,也沒有愛自己的人。她所有的癡心和執着。在葉修庭這裡通通都是笑話。無論她怎樣,她也得不到他的心。
他早就沒有心了,他的心,早就在葉棠出府的那天,跟着葉棠一起走了。
今夜無月,無人注意到將軍府的少夫人流着淚,披單衣,就這樣在府裡漫無目的轉悠了一夜。
也沒人知道,她是如何一夜未眠,就這樣寒風中獨行一夜,獨自哭了一夜,天亮十分又匆匆擦乾眼淚,補了脂粉,理好衣衫,又端了藥去葉修庭房裡的。
在怎樣不甘,在怎樣難過,日子還得繼續過啊。哪怕他並不想和她一起過。
端好了藥,她推開房門,見葉修庭已經醒了,正在牀邊上坐着。
她笑道,“你醒了?剛好,藥的溫度正好,你快喝了吧。”
他是如何傷的,被誰傷的,只要他不願說,她就不問。她只默默照顧他總不會有錯吧。
她也在牀邊坐下,濃妝遮了淚痕,笑臉相迎,“喝藥吧。”
葉修庭看了看她,接了她手裡的藥碗,“我自己來。”
她也沒勉強,就坐在牀邊等他。
待葉修庭喝過藥,有丫鬟送了乾淨衣物來。李知蔓接過,那丫鬟便退了。
將衣裳展了,她想幫他更衣。
“昨天,你突然昏迷,人事不省,爲了大夫方便查看你身上是否有傷,便將你的衣裳都除了。”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告訴他,“晚上時候,我便順手幫你擦了身子。”
李知蔓以爲他聽了要發火的,因爲他向來不讓她碰他。
可葉修庭並未與她計較,他只說,“我放在枕下的東西,你動了?”
李知蔓聞言心中一顫,她知道,他說的是那封休書。那休書被她故意藏起來了,她想假裝自己其實沒看到,而葉修庭也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淚水才擦乾,他一句話,她又快要忍不住。
“你,你說什麼,我沒見過你枕下的東西。”
可她還是功夫不到家,沒忍住。眼睛刻意睜得太久了,終於熬不過了,輕輕一眨,那些淚珠便出賣了她。
葉修庭就知道一定是她拿走了,他也未戳穿她的謊話。
她哭的樣子,讓他有些恍惚,似乎又想起了誰。擡手給她擦了擦那些似乎永遠也止不住的眼淚。
“你說的對,我對不起你。我這一生,內外都骯髒,就算是將來,也註定無法對得起你。我對葉棠的心思,早非一朝一夕,若有辦法,也不至如今地步。”
原來。昨晚她的話,他都聽到了。
葉修庭頓了頓,又說,“一開始,我以爲我也許是該有個女人了,於是府裡便有了夕嵐。可沒想到這法子不行,夕嵐一來,她便不高興了,連見都不願見我了。再後來,爹說,將她嫁了就好了,我便咬着牙真的將她嫁了。沒想到,還是不行啊,睜眼閉眼這府裡全是她的影子。”
李知蔓再也忍不住,坐在牀邊捂着嘴哭,雙肩不住輕輕顫着。
“葉修庭,我不明白,她是你妹妹,她究竟有什麼好。”
葉修庭嘆了口氣,“我也想不明白,她究竟有什麼好。可就是見了她便再也見不得別人了。”
關於葉棠,他不願與別人多說。最後,他只對李知蔓說,“我葉修庭上無愧朝廷,下無愧百姓,偏偏對不起你和夕嵐。夕嵐和孩子,會永遠留在葉家,餘生由葉家負責。至於你,我什麼都給不了你,也不能繼續耽誤你。休書中說的清清楚楚,你仍舊完璧,錯全在修庭,你帶着休書,離開葉家吧,不要空耗年華了。”
他說出來了,就算她假裝不知道也不行,他還是鐵了心要趕她走。
“葉修庭,你的那封休書,已經被我撕了。你今日說的話,我都記下了,你將來千萬不要後悔。”
“修庭不悔。”
李知蔓站起身來,擦乾了眼淚,“好,葉修庭,你好一個不悔。”說完她便低頭匆匆出了房門。
世上哪有無緣無故的壞人,沒有誰的心一開始就是冷的。不過傷的多了狠了,便冷了硬了。
承譯候在書房外,只覺得今日九王爺有些不對勁。先不說這書房門關上就沒開過,就連他要送茶進去都不讓。
這會兒又聽見裡面似乎咳了幾聲,書房裡暖爐是他親手點的,應該也不冷纔對。沒多久。又聽見裡面咳了一聲。
承譯終於沉不住氣了,恰好和風送了參茶來,他便決定端進去。只是沒想到一開門便惹怒了他。
“誰讓你進來的!”
承譯端了茶盤在門口,“爺,和風送參茶來了,冬日天干,給您潤潤喉。”
“出去!”
“是。”
承譯不敢再進,正欲出去,悄悄一擡頭,只見九王爺又沒忍住咳了一聲,這次承譯看見,他口中竟然吐出了一口血。
承譯嚇了一跳,才明白過來,他咳的那幾聲,根本就不是因爲什麼天氣乾燥。
“爺!”
承譯也不管他的吩咐了,跑到蕭池跟前,見他正擡手輕輕拭着脣角的血跡。面無表情。似乎那血不是他的一樣。
“爺,您,您這是-----”承譯回過神來,便要叫和風來,卻又被蕭池止住了。
“算了,無妨。一點小傷,等積血吐乾淨就好了。”
他給了葉修庭一掌,自己再快也沒能倖免。原來,少將軍的一掌,也沒那麼好受。
想了想,他又囑咐承譯,“這事,別和王妃說。”
承譯顧不上問他是怎麼傷的,只說,“爺,我還是叫和風來吧。”
“不用了。”
和風最近與她關係近,嘴上向來又沒什麼把門的。和風知道的事情,整個府裡都得知道。
承譯還是不放心,“可是----”
“都說了是小傷,這裡沒事了,你去忙吧。”
“是。”
承譯還沒退出書房,便又有人急急忙忙跑來了。
“爺,不好了不好了,您房裡着火了!”
他才坐下,聞言一下站起來,“你說什麼?!哪裡着火了!”
來報的人氣喘吁吁,“您,您房裡-----不過已經有人進去救火了。”
一發現九王爺房裡走水,便有人及時去救火了。誰知九王爺卻厲聲道,“誰都不許進去!誰敢進去,本王要他的命!”
葉棠今早不肯穿與他一樣的衣服,此時被他脫得乾乾淨淨還在房裡呢。
那下人一時愣在原地,合着這積極救火也是錯了嗎?
承譯只見九王爺匆匆起身。出了門,直奔臥房而去。
有下人聽說房裡還有人,便要進去救人。他們並不知道,九王妃在裡面翻遍了所有的角落,連片可以遮身的布都找不到。
一個僕人剛踏上石階,還沒等衝進去,便覺脖頸後覆了一隻手,而後自己幾乎雙腳離地,被扔了出去。
“沒本王的令,誰都不許進!”
下人們站在原地不敢冒然上前,又見九王爺丟下這一句,便自己衝了進去。
“葉棠!”
一進門,他便被嗆了一口濃煙。
往牀邊走了兩步,纔看清了地上好像趴着一個人。快步走近了一看,果然是她。身上依舊是他走時的樣子,只不過這會兒,她身上連被子都沒有了,就這樣倒在地上。
“葉棠!”
連着叫了她幾聲,她都沒有反應。
蕭池匆匆解了自己的衣裳將她裹了起來抱進懷裡。
九王爺發了狠話,說誰進去就要誰的命,衆人只敢在外面潑水,誰也不敢進去。可這火源起在房裡,如此一來不過是杯水車薪,只能眼睜睜看着這間房快被燒完了。
不多時,便見九王爺匆匆出來,懷裡還抱着九王妃。
“和風!”
九王爺一出來便一臉急色,承譯見狀趕緊跑去拎了和風來。
本來是聽說府裡有處走水了,和風正想着去看看熱鬧,還沒等他出門便見承譯急急來提他了。
這回他連問都不問了,看這樣子,八成是那丫頭又出事了。
自從那丫頭來了九王府,他這出診率也是越來越高,幾乎成了那丫頭的私人大夫。不過看見承譯腰上還掛着他買的玉佩,他也就忍了。
和風一進來。便見那個丫頭正被九王爺的衣裳裹着。並且,九王爺也沒將她放下來,她現在還在九王爺懷裡。
又走近一看,發現這丫頭居然沒穿鞋。再仔細一看,好嘛,她似乎不只是沒穿鞋,這丫頭可真敢玩。
“和風!”
他不過是盯着她的腳踝看了兩眼,便被九王爺一聲喝嚇得一個哆嗦。
“爺。”嚥了口口水,和風又繼續說,“不過是被煙嗆着了,暈了過去,沒什麼大礙。”
和風說完便要朝九王爺懷裡的人下手。不過就是那麼幾個穴位,等被他醫仙妙手挨個掐一遍也就醒了。
和風還沒碰到她,冷不防手腕一下被九王爺攥住。
“哎,爺,疼,疼死我了-----”
“你想幹什麼!”
和風苦着一張臉,“爺,我能對她幹什麼,當然是掐她人中啊。”
蕭池聞言終於一下鬆了他,又說,“都出去吧,本王能來。”
人三三兩兩退了,和風走在最後。
靈機一動,和風又跑回來。因爲怕再被蕭池抓住,所以他也沒敢離太近。
“那個,爺。”
蕭池擡頭,見他還沒走,又問,“還有事嗎?”
五步之遙,和風踮起腳,指指還躺在他懷裡的葉棠,“您要是能渡口氣給她,她就醒的更快了。”
和風說完便迅速出了門。還順帶將門給關了。
出來門,和風一直掩着嘴笑。
承譯過來,看了看緊閉的房門,“和風,裡面怎麼樣了?”
和風也沒放在心上,一邊回去一邊同承譯說,“那丫頭哪回真的有事了,爺淨瞎擔心,每回聽風就是雨的。不過是被煙嗆着了,一會兒自己就能醒了。”
承譯又說,“我說的不是王妃,是咱爺。”
“爺怎麼了?”和風揉了揉自己手腕,“我看他可好得很,剛纔差點把我的手都廢了。”
承譯四下一看,將和風拉至一側,這才小聲說,“爺被人打傷了。今早在書房裡吐了些血。”
和風聽了睜大了眼睛,“真的假的,還能有人打傷他?”
承譯點點頭,“我今早是想去叫你來着,可爺不讓。”隨即又白了和風一眼說,“你可倒好,讓你趁機去看看吧,屁都沒看出來。”
承譯說完就走,和風緊走兩步跟上他,“哎,承譯,這能怪我嗎,誰叫你丫的不早說!還有,他一直抱着那個丫頭不鬆手,碰不得看不得,根本就不讓我在裡頭多待。就是我想給他看也得有機會啊。”
一說到葉棠,和風又捂着嘴笑了。小聲同承譯說,“那丫頭這回玩大了,被爺抱出來似乎衣服都沒穿---”
承譯一揮手,似乎嫌他嘮嘮叨叨煩了。
“沒用就是沒用,說這麼多幹嘛。”
“嘿,小管家你說誰沒用-----”
蕭池看着懷裡人,一張小臉上蒙了些煙塵,有些狼狽。自從將她從地上撿起來抱出來,他就沒鬆手。這會兒,他已經按和風說的,按了她幾處穴位,可不知爲什麼她還是沒醒。不禁又想起和風走之前說的話來,若是渡些氣給她------
就算臉上染了些污,可那櫻脣依舊誘人。他暗暗吸了一口氣,低頭正要給她。誰知還沒碰到她,她就咳了兩聲,秀眉一蹙。緩緩睜開眼睛,醒了。
他嘆了口氣,明明,就差那麼一點了,她早不醒晚不醒。
她一醒來,便看見眼前一張被放大了的臉。
“你,你又要幹什麼!”
唔,和風說得沒錯,她的確是沒什麼大礙。
他直起身來,低眉看了看她,沒說話。
葉棠看了看自己,這才發現她正在人家懷裡呢,且身上裹着的還是他的衣裳。
蕭池見了,這才說,“這衣裳說不穿,最終不還是穿上了?”他又笑了笑,“而且還是本王親手給你穿上的。”
她掙了幾下似乎要下去。他不同意。
“怎麼,還想下去放火?”
她聞言倒是不在掙扎了,轉而躺在他懷裡看他,“九王爺可是以爲我爲了一件衣裳故意放火燒你的房子?或者,是我活膩了,想燒死自己?”
他低頭瞧着她,“難道不是麼。”
她輕嗤一聲,“且,我可還沒活夠呢。不過是房裡暖爐太多,我本來想踩着椅子去夠你書架頂上的畫絹,誰知道不小心碰倒了一個。”
她這態度,倒是讓他放心許多。總之,不是她自己想尋死就成。
他忽而笑了笑,抹了一把她小臉上的灰。她整個人都在他懷裡了,卻依舊將頭一扭,彆彆扭扭不讓他碰。
他笑着問她,“你拿我的畫絹想做什麼?”
“你收走了房裡所有的衣服布料,我當然是-----”她正說着忽而不說了,只因不知什麼時候,他那手悄悄鑽進了她裹着的衣裳裡。
又見他一臉似笑非笑,她一下就明白了,他其實早就想到她要拿畫絹幹嘛了,卻還故意問。
“哼。”
她哼了一聲便不在同他說話,轉而悄悄去掰那隻遊移在她身上的手。忽而又覺得有些不對,她又轉頭看了看他。
這一看,她也不管他那隻到處亂竄的手了。她伸手在他脣角一抹,而後放在?尖一嗅。
蕭池見了卻臉色一變,“葉棠!”
她聞出來了,那沾在他脣角的,是血。
今天加更的兩千字,一章一起發啦~~晚安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