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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見天子從鉤弋宮出來的時候心情不好,大致也估計說了些什麼,他小心翼翼的說:“陛下,菁兒口無遮攔,沒有說什麼大逆不道的話惹陛下生氣吧?”
天子咧了咧嘴,無聲的笑了笑,他搖了搖頭:“風兒,在朕的面前,你還有不敢說的話嗎?”
衛風愣了下,隨即露出慚愧的神色:“陛下,不是臣對陛下不盡忠,實在是說出來也無益於事。那些壞不知的話,臣聽了都生氣,何況陛下的身體又不好,萬一……臣將後悔莫及。”
“你說,朕的子孫,真會……糊塗到那個步嗎?”天子神色黯然。
衛風沒有立即回答他,這個問其實他是有答案的,好象就是百年左右,王莽同志就搞了這麼一出,然後再過了二百年,曹同志又搞了這麼一出。只是這個答案是不能跟天子說的,要不然就是妖言惑衆,前面的引子全部成了反作用。他猶豫了片刻,咂着嘴說:“陛下,陛下聰明絕頂,建立了如此的功業,還在位的時候已經有這些話,陛下有諱之後,又會說成什麼樣子,臣真是不敢想象。(〕陛下乃是不世出的明君,要想後世子孫都如陛下一樣才力過人,象……有些不太實際。”
他的話恰到處的迎合了天子自視甚高的性格,又提出了潛在的實際問,天子聽得既得意,又擔憂。照衛風這個說法,儒家的學術必將成爲他劉氏江山的掘墓人,那自己豈不是罪魁禍首?
“朕……也有些擔憂啊。
”天子長嘆一聲,慢慢的向前行事,他走了幾步,又回過頭對衛風說:“你把你的構想寫個詳細的奏章遞上來,朕再好好思量一下,看看這匈究竟該如何打法。唉朕一說要打仗,那些大臣就說沒錢,這錢啊,真是愁人。”
“桑大人精於計算之術,陛下何不垂詢一下他?”衛風小心的提醒了聲。
“你覺得桑弘羊這個人怎麼樣?”天子隨口問道。
“他啊,計算之術天下無雙,只不通學問。”衛風笑了笑,笑容裡有些對未來的擔憂,又有一些同病相憐的味道:“臣覺得,桑大人和臣樣,遇上陛下這樣的君是天大的運氣,換一個君上,恐怕就沒這麼的機會了。”
天子呵呵的笑了:“年紀輕輕的,口氣卻象個老頭子,哪來那麼多的心事。桑弘羊老了,他幹不下去了,大不了退休回家,你還年輕,將來的路還長,想那麼多幹什麼。”
衛風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他記得桑弘羊最後是沒有善終的,這位難得一見的經濟大師最後是被牽連到燕王的謀反案中被殺,現在燕王已經成不了事了,不過他和太子的意見格格不入,如果太子登基,他也未必有什麼的結果。
“上次說那個李禹的事情,朕今天就給你辦了。”天子忽然說道。
衛風吃了驚,立刻又反應過來了,他大喜的說道:“陛下,你答應了。”
“答應了。”天子擡起手拍拍衛風的肩膀,眼神中閃過愧疚之色:“是朕……負了他李家。”
很快,道口傳達到了太子的面前,太子賓客張光在京師之變中有功,遷爲光祿大夫,隨即他們接到了一項命令,張光陪同皇孫劉進見駕,李禹則到上林苑水衡都尉衛風處報到。
太子面色煞白,呆若木雞,這兩個人一文一武,是他的左膀右臂,就算有功,陛下也不好直接賞賜,因爲正常情況下,太子身邊的人,都會留給太子登基之後由太子親自賞,以組成他自己的親信班底這也是他們從京師之變後一直沒有封賞卻安之若素的原因。忽然之間,天子下詔升了這兩個人的官,等於變相的抽走了太子的班底,其中的用意不言而喻。
張光和李禹兩個人也體會出了其中的深意,太子之位肯定是保不住了,天子這是在提醒太子,讓他自己主動提出來,保住皇家的體面,而正式排了劉進差事,卻不給他任何官職,那也是天子在對太子許諾,只要你能夠識相,你的兒子還有機會,真要搞到大家撕破了臉,就沒有意思了。(〕
太子雖然是早有受罰的準備,還是沒想到天子會以這種方式處罰他。他心情複雜,臉色變幻不停,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張光、李禹、石德和劉進四人圍在一旁,也不知道如何勸他,只低着頭,偶爾擡起頭瞟一眼,眼中全是無奈。
“諸君,你們既然在任在身,就不必在這裡呆着了。”太子擠出一絲笑容,卻比哭還難看,他拉過劉進:“進兒以後就交給你們了,還請二位多多扶持。”
“殿
”張光和李禹再也忍不住了,他們伏在太子面前,這一去,他們都知道後果是什麼,太子失去了陛下的寵信,就算天子不下詔廢他的太子之位,他也不會再有登基的機會。
天子已經年老,而太子才人到中年,果要不影響皇孫繼承大位,太子只有一條路可走。
“這些年,虧諸君相佐,據不才,耽誤了諸君了。”太子的臉上也落下淚來,他一一扶起張光和李禹,和聲勸道:“不必傷心了,我從長樂宮出來的時候,就知道會有這一天,現在又反對陛下的征伐,早就有心理準備了。據德才淺薄,朽木難堪重任,沗居太子之位三十年,實在是如履薄冰,戰戰兢兢,今日總算是輕鬆了。二位此去,當盡忠職守,搏取你們應有的榮華富貴,據也就心安了。”
張光和李禹泣不成聲,卻又無可奈何,果陛下直接放棄了太子,他們還有可能棄官而去,可是現在陛下並沒有直接說廢除太子,而且有可能任用皇孫,他們受了太子之託,就只能接受陛下的任命,否則太子不僅救不回來,連皇孫都會受到牽連。
張光陪着皇孫走了,李禹也跟着走了,太子枯坐着,看着同樣面死灰的石德。石德失望之極,他想不明白,自己的官職比張光和李禹都要高,爲什麼天子把他們當人才調走了,卻放着自己不動,太子既然明存暗廢,那麼留着自己,是不是也意味着從此斷絕的仕途?
“師傅,還請你幫我擬一份告病辭太子表。”太子看着石德,好半天才說了句話。
李禹不顧怒氣衝衝的李維和李越的瞪視,滿臉怒氣的站在衛風面前,直直的看着衛風,一點行禮的意思也沒有,只是一點意也沒有的抱了抱拳。
“李大人?”衛風笑嘻嘻的站起身來,繞着李禹轉了兩圈:“我們有仇?”
“李禹何敢和大人有仇。”李禹硬嗆嗆的回道。
衛風仰天哈一笑,轉身走到李禹面前,恭恭敬敬的給他施了禮,李禹不屑的揮揮手,避開了衛風的大禮:“大人自重,下官不敢受大人如此大禮。”
“這不是行給你的,是行給李將軍法的。”衛風擡起身來,慢慢的收了臉上的笑容:“照理說,這個禮確實不應該給你,是你隴西李家現在也只有你,所以只能將就了。”
李禹被刺到了痛處,立刻勃然大怒,他怒視着衛風喝道:“衛大人,你以爲我願意把家傳的射法傳給你?那是看太子殿下的面子,可跟你沒有關係。你要是真心想謝,就去謝太子殿下吧。”
衛風冷笑一聲:“這倒也是確實,我衛家和你李家不僅沒有交情,還有仇,你父親傷了我父親,我表兄又射殺了你父親,這裡面的仇怨還沒清呢,你如果想復仇的話,我倒是可以給你這個機會。”他一揮手,指指牆上掛着的強弓,又拍了拍腰間的長劍,咬牙切齒的說道:“用弓用劍,你可以隨便挑一樣。”
李禹倒被衛風嚇得愣住了,他沒想到剛剛還笑容滿面的衛風忽然之間就變得凶神惡煞,居然要和他決鬥。大漢不禁止復仇之風,甚至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還是鼓勵復仇的爲父報仇是孝道的體現,果他現在要爲父報仇,倒也不算離譜,是相比之下,衛風更有理由向他尋仇,因爲是他的父親李敢先傷了大將軍衛青,而殺他父親李敢的,卻是驃騎將軍霍去病。
“你不要以爲我怕你。”衛風指着發愣的李禹厲聲喝道:“也不要以爲我是仗着官大人多負你,要取你的性命,我一隻手就夠了。”
李禹雖然聽着這句話很不爽,可不得不承認,衛風這麼牛屁是有底氣的,他李禹也打過虎,可那是有劍在手,衛風打虎,卻是一拳斃命。就算是箭術,衛風的連珠箭也比他高明,李將軍法倒象是天生就適合他一樣。一對一的單挑,他根本沒有任何勝算,當然了,歸根到底,他這麼火,也是想來複仇,只因爲太子的事情,讓他有些心裡有股邪火。
“我找你來,是有件大事你去做。”衛風見李禹不說話了,這才緩和了口氣,從懷裡抽出一份帛遞到李禹面前,李禹猶豫了下,接過帛打開一看,頓時倒吸一口冷氣。他又驚又喜的擡起頭看看衛風,又仔細的看了遍帛,這才聲發顫的說道:“衛大人,此事當真?”
“你覺得我有這麼大膽子,敢僞造詔書?”衛風不滿的皺着眉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