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杉看着不遠處巨大的火球，那種明亮的色彩讓人很容易聯想到裡邊兒熾熱的溫度。李杉握緊拳頭，他們這是……死了？
火球周圍的喪屍嘶吼着，仍然往原本的方向爬行着。李杉看着那些白色的肉塊兒變成焦黑色，最後化爲灰燼，眼睛一亮。
不，這火焰不是爆炸的火焰，而是蘇瑾的異能！火焰在保護他們！
錨已經放下，船身已經固定。李杉沒有辦法讓男人再次開船，靠近沈非凡他們。男人聽不懂，時間也不允許。
李杉焦頭爛額，梯子什麼的沒有這種東西，遊輪上船的梯子一般都是放在碼頭上的。
沈非凡他們怎麼上來？李杉不知道。
遊走的視線看到掛在欄杆上的鉤子，李杉知道曲淇把它的底端固定在鋼筋上了。現在那根兒繩子應該已經斷了纔對。
但是李杉還是把繩子往上拉，看看能有多長。能不能再續上一段兒，扔給沈非凡他們，讓他們也爬上來。
李杉一直拉到底兒，繩子拴着一個活釦，帶着一根兒鋼筋。
看着手裡一米半長的彎曲的鋼筋，李杉感嘆曲淇搓的繩子很厲害，竟然把一條鋼筋拔了起來。
李杉看着這個帶着一點兒弧度的鋼筋，還有完好無損的繩子，心裡有了主意。
火球一點一點縮小，沈非凡他們重新出現在李杉的視線裡。李杉看着地上直徑大概有十米的真空地帶，瞭然。那是蘇瑾的火系異能，清理出一塊兒沒有喪屍的地方，作爲他們生存的地界。
“會長！”李杉舉起手上的鋼筋，推開身後的男人，擺好姿勢，像是扔標槍一樣扔了出去。
男人憤怒地吼了一聲，重新把李杉納入懷中。這次作爲懲罰，他是在李杉臉上啃了一口，力道適中。李杉感受到了不小的刺痛，但是沒有破皮兒。
鋼筋不像是標槍那樣輕，那樣對稱。但是勝在李杉站的位置高，倒是順利地落到了房子上。卡住了兩塊水泥之間，繩子繃得還算直。離沈非凡他們那裡有幾步路，倒也不是問題。至少沒扔到喪屍堆裡頭。
李杉打量着沈非凡一行人，能看見四個人。沈非凡，蘇瑾，沈溪，還有那個老老實實的嫂子。看着沈非凡嫂子的動作，懷裡好像還抱着那個一歲多的小孩兒。
蘇瑾身邊兒的火焰就沒消停過，不時襲擊一下靠近他們的喪屍。李杉看着喘着粗氣的沈非凡，還有他青的臉色，不知道在想什麼。
男人還是緊緊地抱着李杉，任由雨水把他從頭衝到腳。他喜歡上了李杉的臉，在上邊兒舔來舔去，一點兒也沒有厭煩的樣子。
之後的事李杉是管不了了，他板正了臉色，靜靜地在甲板上看戲。
沈非凡無視掉腿上的疼痛，一步一瘸地往繩子的方向移動着。蘇瑾緊隨其後，身邊的火焰保護着他。可憐了後邊兒兩個瘦弱的女人，沒人扶一把，一個年級大了，另一個懷裡還抱着一個孩子，怎麼看怎麼吃力。
沈非凡第一個抓住了繩子，沈溪在後邊兒喊開了，“侄兒，侄兒，你等等大姑……”
沈非凡連一個視線都沒分給她，拉着繩子就往上爬。沈溪看這條路行不通，幾步趕上，推了蘇瑾一把。“尊老愛幼你知道嗎？你一個大小夥子，還是個異能者，怎麼能走我們前邊？沒羞沒臊的……”
如果蘇瑾能說話，“滾你媽逼”着四個字肯定第一時間打在沈溪臉上。因爲嗓子不出聲音，蘇瑾直接用行動表示自己的憤怒。火焰襲上沈溪的臉，在一聲刺耳的尖叫後，沈溪蹲在地上，頭焦黑，臉上也有着醜陋的燙傷。
短短的不到一分鐘的時間，沈非凡已經登上了遊輪。李杉把他拉上來，沈非凡趴在甲板上喘粗氣兒。男人不滿自己的地盤侵入了陌生人，但是也只是眼神不善，喉嚨裡出威脅一般的聲音，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動作。
蘇瑾拽住繩子，身邊的火焰終於熄滅。一陣疲憊感傳來，蘇瑾手一滑，一屁股坐在細碎的水泥塊兒上。
沒了火焰，喪屍慢慢圍了過來。沈溪在後邊兒尖叫，催促蘇瑾快一點兒。沈溪推了蘇瑾一下，竟然直接把他推到在地。
沈溪看着蘇瑾無力的樣子，膽子大了起來。自己抓上了繩子，開始往上爬。李杉看着她的行爲，眼睛裡並沒有喜怒一說。
沈溪是個女人，而且已經老了。上來的速度很慢，李杉看着底下的蘇瑾。看他坐在凸起的水泥板上喘息，抱着孩子的女人定定地望着他。
蘇瑾平息着心裡的怒火，還有自己上下起伏的胸膛。他很累，剛剛掌握異能就用了這麼長時間已經是超常揮了。
蘇瑾握緊拳頭，斜着眼睛打量掛在繩子上的臃腫女人。
拍拍屁股，蘇瑾站起來。後背兒那個皮膚蒼白的女人他也不想管，一隻手握住繩子，蘇瑾看着甲板上身影模糊的李杉，心終於愉快了起來。
他終於，不再懼怕喪屍了。他是攻擊型異能者，他是有用的！
蘇瑾急切地想到李杉身邊，泄一下自己的心。也不管這根細細的繩子能不能支撐住自己跟沈溪的重量，身體已經掛到了繩子上。
李杉看着那根兒彎成弓形的繩子，彷彿聽到了牙酸的呻吟聲。李杉看看離甲板只有不到十米的沈溪，還有剛剛起步的蘇瑾。轉頭看着仍然趴在地上喘息的沈非凡，還有皮膚蒼白的女人。
李杉微微一愣，定睛看着沈非凡的嫂子。這還是他第一次那麼仔細地打量她。
沈非凡的嫂子屬於大家閨秀的類型，白皮膚黑頭，長得挺秀氣。李杉眯起眼睛，怎麼說，感覺有點古怪的樣子。
女人的臉很白，白得像是透明一樣。女人的脣很紅，像是拿血畫上去的。女人的黑很直，完全不像是半個月沒洗的樣子，仍然乾淨柔順。
女人站在風雨裡，穿着軍大衣，肚子鼓出來一塊兒，那裡蜷縮着她的孩子。
女人就像是一個正常人，充滿母愛的母親。臉龐的角度是那麼柔和，眼睛溫柔地看着自己懷裡的孩子。
李杉移過眼睛不去看她，沈溪離甲板不過兩米了，蘇瑾也到了中間的位置，上不着村下不着地的，掉下去就完了。
沈非凡的嫂子動了，她彎着身體，垂在繩子上，手腳並用往上爬。
李杉看着那些伸着手臂的喪屍，那些尖利的指甲明明可以輕而易舉地勾到女人的身體，卻都不約而同地避開了女人單薄的後背。
好奇怪，爲什麼……
女人動作快得異常，完全沒有一個瘦弱的女性應有的樣子，更不要說她懷裡還有一個一歲多的孩子。
幾秒鐘的時間她已經到達蘇瑾身後，而蘇瑾毫不知。
沈溪擡頭看向甲板，臉上露出喜悅的表。她向李杉伸出手，想讓他拉自己上去。她嘴巴里出祈求的聲音，李杉卻沒有動，他仍然定定地看着女人。
沈溪開始咒罵，但是瞬間被蘇瑾的慘叫聲壓過，李杉一眨不眨地看着女人伸出蒼白色的手臂，手指尖的指甲暴增。伸出的手直直地插入蘇瑾的肛門。
你吃過掏腸肚嗎？李杉沒有，但是聽說過。
廚子提着一隻活生生的鴨子，骯髒的羽毛糾結在一起。把鴨子壓在案板上，廚子也不帶手套，直接插進鴨子的肛門。鴨子出難以形容的慘叫，廚子手往後一帶。
鴨子的直腸，大腸，小腸，就混着血液往外，完完整整地脫出它的身體。
掏出來的東西，洗刷一下。稍微過火烹調一下，就端到外邊兒的桌子上了。
吃的就是那個鮮，那個帶着血味兒的韌勁兒。
現在，女人成了那個廚子，蘇瑾就是那隻鴨子。女人把蘇瑾的場子掏出來了。
蘇瑾從繩子上滑落，下邊兒的喪屍出喜悅的歡呼。李杉看着女人手裡亮紅色的腸子。很難想象人體內會有這樣鮮亮的色彩，女人嘴角勾起一個美好的弧度，翻身竟然就這麼坐在了那跟搖晃的繩子上。
女人的兩隻手都空了出來，她把從蘇瑾肚子裡掏出來的東西挑了挑。小腸塞進衣服，女人的肚子蠕動着，出嬰兒專有的奶氣聲音。
女人把大腸整個翻了出來，裡邊兒食物的殘渣也就是俗稱的屎全部掉下了。女人甩了幾下，夾着那個東西舉高，仰着脖子，喉嚨上下滾動着，想一條蛇一樣生吞着這一根大腸。
最後一點兒女人沒有嚥下去，把嘴巴塞滿之後就開始大口大口地咀嚼。李杉看着她粗了一圈兒的脖子，很清楚造成這種況的原因。
她的從嘴巴到胃裡，都卡着一條人大腸呢。
李杉吐了。
李杉抓着男人的胳膊，全部吐在了甲板上。泥狀的食物五顏六色，李杉想到了蘇瑾被翻開的大腸裡棕黃色的東西。同樣是食物殘渣，從嘴巴里吐出來的，跟掉到馬桶裡的有什麼區別？
整個胃袋都翻空了，李杉跪在地上，嘴巴里往外流着淺黃色的胃液。李杉看着那種幾近透明的黃色，記憶中明亮的紅擋也擋不住。
痛苦地彎下腰，李杉出一聲不知道是作嘔還是嗚咽的聲音。
擡起頭的時候，李杉眼睛已經黑了。劇烈的嘔吐會導致大腦血壓升高，擠壓眼眶的毛細血管兒，屬於正常現象。
但是李杉心裡還是一緊，自己吐了那麼長時間，那個女人呢？已經爬上船了？
李杉擡頭，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這才現甲板上多了一個人。但不是那個吃大腸的女人，是沈溪。
沈溪手裡拿着原本握在沈非凡手裡的軍刀，腳前邊兒是曲淇擰的鐵鉤子。看來是趁着李杉嘔吐的時候把切斷了那根兒繩子。
李杉搖搖晃晃地往欄杆那裡走，那隻女喪屍浮在水面上，或者說是被下邊兒的喪屍託着，手指上套着兩個眼珠子。
李杉看她把一個手指塞進衣服，再伸出來的時候中指上的眼球就已經消失不見了。
女人伸出舌頭，舔着順着手指留下來的眼球裡的液體。之後把嘴巴嘟成一個圓形，把眼球含進了嘴巴。
彷彿是什麼捨不得嚥下去的美味，李杉看着她用舌頭把眼珠子滾到左邊，再勾到右邊。她的臉頰時鼓時癟，眯起的眼睛看起來很享受的樣子。
李杉握緊欄杆，咬着牙。爲什麼之前沒有現女人不對勁兒的地方？爲什麼生活了一週多的時間裡沒有看她有任何奇怪的行爲。
李杉思索着自己對她爲數不多的記憶。她吃的和人類一樣，沒咬過人，沒出過任何類似喪屍的吼聲。
她成天抱着孩子，把他捂得嚴嚴實實的。孩子不是出奶聲奶氣的聲音，有時候也會哭，從來沒有出過任何奇怪的聲音，就像每一個正常的嬰兒。
但是，她剛纔所做的一切，早就超出了人類的範疇！
爲什麼？喪屍會避開她的後背？爲什麼喪屍會託舉着她不讓她觸碰到水面？
因爲她是喪屍！這是他想到了唯一原因。
自己跟一個喪屍共同相處了一週多的時間？一隻喪屍如此完美地騙過了所有人，隱藏在他們身邊……
不，也不是沒有任何破綻。
女人沒說過話，孩子從來沒露過臉。女人從來沒有給孩子把過尿，也沒見她給孩子換過尿布什麼的。
但是，這一切都被李杉忽視過去了。他太忙，很多地方都沒有在意過。
李杉後怕得打顫。女人突然擡頭，擴散的黑色瞳孔對上李杉棕色的眼睛。
它赤紅色的嘴脣勾起一個詭異的弧度，她在衝李杉笑。
一個混合了嫵媚和母性的笑容，女人坐在幾百只喪屍手上。軍大衣早就不知道掉到那裡了，女人身上只披着一層睡衣。
白色半透明的睡裙凸顯出女人完美的身材，黑色的絲飄散在空中。透過那層薄薄的布料，能看見那個吮吸着母乳的孩子。
那是一個青黑色的孩子，那是一個喪屍孩子。
李杉心裡一顫，握緊了男人的手臂。
每一個細胞都這樣叫囂着，讓李杉遠離她。男人抱住李杉，不明白他到底是怎麼了。把李杉抱起來，蹭着他的頭頂，男人懶洋洋地看向女人。
屍體。靈敏的鼻子讓男人第一時間察覺出了那個女人已經不是活人了。但是感覺跟之前幹掉的那些屍體也不一樣，這隻感覺……更高級一點兒？男人抽抽鼻子，記住了她的味道。
男人還仍然抱着李杉，李杉感受着頭頂的重量。抓住了他的手，“回去吧……”
李杉最後看了一眼女人，她正在拍打着那隻小喪屍，嘴巴動着像是在唱着催眠曲。
身下的屍牀隨着水流浮動着，就像一個搖籃。女人抱着孩子躺在上邊兒，看起來就像是一副油畫。
李杉記住了，那個女人的臉，還有她的笑容。
十幾米高的船身，那些光裸的鐵皮它們是上不來的。李杉呼出一口氣，而且，他們馬上就會離開這裡了。
擔任再次之前還要看一眼沈非凡如何，李杉走過沈溪。那個女人還在那裡喘着粗氣兒，一副疲憊至極的樣子。
李杉推了推沈非凡，沒有反應。李杉看着沈非凡大腿上的傷口，嘆了口氣。這次能不能扛過去可真是懸啊。
給沈非凡綁上皮帶，給他蓋上一塊防水布。李杉深吸一口氣，力不從心啊，他現在真的做不到把沈非凡扛到裡邊兒了。
男人不會讓他那麼做，而他也不想做。李杉很累，也擔心沈非凡會不會突然照着自己的脖子來上一口。
突然間，在李杉還沒反應過來爲什麼沈非凡會反着白眼兒，向自己撲過來的時候，身後的男人就動了。
手指刺穿沈非凡的頭骨，準確地摸索到一個圓形的硬塊，抽出來，沈非凡癱軟在地。男人沾滿腦漿跟血液的手上，拿着一塊兒黑色的，亮閃閃的晶核。
李杉看着散落在地上的物資，曲淇沒說謊，空間系異能者死後物資確實會掉出來。而且，看起來變成喪屍之後也會生這種事。
沈溪捂着嘴，出一聲尖叫。李杉擡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伸出手。
“軍刀，我的。”李杉臉上沒有沈溪所熟悉的笑意。沈溪抱着刀，大吼着胡亂揮舞着，“滾開！滾！滾！”沈溪毫無章法，男人抱着李杉躲過她揮過來的刀，大吼一聲。
“吼——”沈溪被嚇到了，激得一哆嗦。李杉靠在男人的懷裡，輕輕地笑了。
全部都死掉好了，李杉的眼睛變得瘋狂！
全部、全部、全部都死掉！全都給我去死！
手裡的軍刀穿透沈溪的喉嚨，李杉手一鬆。軍刀落到地上，彈了幾下。
看着男人在沈溪腦袋裡一陣摸索，卻找不到任何東西時困惑的表。李杉拍拍他的腦袋。
“回去吧……”他聽見自己這樣說。
甲板上留下四具屍體。曲淇，劉嬋，沈非凡，沈溪。
除了李杉，所有人都死了。
李杉跟男人踏進黑暗的時候，看着外邊兒黃色的天空，閉上了眼睛。
天意，這就叫天意……
【，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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