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慕子栩和慕止熙離開,喬伊沫回到客廳。
慕卿窨慢條斯理的煮茶,“送個人送那麼久。”
喬伊沫坐到他邊上,待他煮好茶斟了杯,端起輕吹了下,一口喝了。
慕卿窨側目看她。
喬伊沫不喜歡喝茶,比起茶,她更喜歡喝果汁之類的。
“困死了,喝點茶提提神。”
喬伊沫把杯子遞到慕卿窨面前,意思明顯,還要。
慕卿窨挑眉,給她斟了杯,末了慢慢說,“你在牀上也這樣,就好了。”
喬伊沫好懸沒把剛吞進喉嚨的一杯茶噴他一臉。
喝個茶都能聯想到那事上!!
喬伊沫鼓着臉,抿了口茶,悶悶說,“你越來越不正經了。”
“在你面前,我還能一本正經,你豈不是該自我檢討了?”
慕卿窨給自己也倒了杯茶,又煮了壺。
喬伊沫撇嘴,“你們這羣人,一張嘴死的都能說成活的。”
“我們,這羣人?”
慕卿窨好笑的盯着喬伊沫。
“嗯,就是你們這羣人啊。你,戰先生他們。一個個笑眯眯的,把人吃得骨頭都不剩。”
“呵。”
慕卿窨輕笑,“你對我們有偏見。其實我們都是好人。”
“哈哈。”
喬伊沫哈哈乾笑兩聲,話都不想接。
慕卿窨勾脣,“還喝嗎?”
喬伊沫點了下頭。
慕卿窨給她倒了杯。
喬伊沫垂着長長的睫毛,學着慕卿窨喝茶的摸樣,慢吞吞的抿,特別好奇他們這些愛茶的人,究竟能從這淺綠淺綠的茶水裡品出個什麼美味來。
然而,喬伊沫使勁品,最後只能品出個微苦夾澀的味道。
嗯,她是真的不喜歡喝茶。
“說了什麼?”
慕卿窨突然在她耳邊道。
喬伊沫愣了下,擡起睫毛,看向慕卿窨。
慕卿窨從她手裡拿過茶杯,放到茶承上,黑眸緩慢凝住她。
“……”
喬伊沫咬了口嘴脣,“就是問了慕阿姨一些,憋在心裡怎麼也想不通的疑問。”
“嗯。”
喬伊沫盯着他清雅淡靜的面容,“我問她,爲什麼不通過鬼影大哥告訴你當年發生在她和你父親之間的事?因爲或許,你知道那些事後,對待慕阿姨的態度,會有所改變。”
“她和我父親之間的事。”
慕卿窨口氣平平,語氣聽着像疑問,又像是沒有任何意義的重複。
喬伊沫點點頭,微微扯起嘴角,“你知道慕阿姨是怎麼回答我的嗎?”
慕卿窨沒出聲。“她說,不管當初她選擇離開的原因是什麼,有多少苦衷和情有可原,那都是她的事,跟幼小的你無關。身爲一個母親,哪怕有滔天的理由,拋棄自己僅有五歲且正忍受着莫大痛苦和無助的孩子,她這
一輩子就活該活在永無止盡的痛苦和愧疚中。而這個她拋棄的孩子,應該要毫無理由的憎恨她厭惡她纔對,這樣纔對。”
喬伊沫聲音低軟,仔細聽能聽出一分啞澀。
慕卿窨臉色平緩,黑眸沉靜。
“她在自由和孩子之間,選擇了前者,她憑什麼還要要求她的孩子體諒她,她得多冷血無情才能讓她的孩子在被母親拋棄後,還要儘可能的理解她寬容她,太殘忍了。”
喬伊沫說完,吸了口氣,內心莫名的沉重。
聽完慕子栩的那番話,喬伊沫忍不住設想,假如她是慕子栩,或許她也無法將那些殘忍的真相和事實在自己的孩子面前撕開。
把這些告訴慕卿窨,隨着慕卿窨年長,也許慕卿窨會理解和原諒。
但他身體所承受的痛和煎熬,絕不會因爲知道慕子栩是有理由拋棄他而減少半分。
慕子栩把所有告知慕卿窨,卻依然無法帶着他一起遠離啊。
喬伊沫雙眼痠紅難忍,伸手握住慕卿窨的手,“阿卿,我告訴過我自己,在你和慕阿姨之間,你是選擇原諒,還是陌生以待,抑或憎恨,我都不會左右你,尊重你。到現在,依然是。”
慕卿窨看上去,似乎並未受到一絲影響,輕卷嘴角,擡手溫柔撫了撫喬伊沫的頭髮。
……
開往酒店的路上。
車內的寂靜無聲,已經持續了十多分鐘。
慕止熙擰擰眉,轉頭看沉默盯着車前的慕子栩,“在想什麼呢?一句話也不說,怪不像你的。”
慕子栩僵硬擡動眉毛,手肘撐在車窗沿,輕捏耳後的某個穴道,“慕慕。”
“你是叫我呢,還是叫我哥?”慕止熙呲了聲。
慕子栩歪頭看他,過了幾秒,彷彿沒力氣般低沉說,“你和你哥,都是我的兒子,我想怎麼叫你們,就怎麼叫。”
“得了吧。我看是從小就這麼叫我哥,叫習慣了。後來生了我,睹物思人,我呢,就直接成了我哥的替身。”慕止熙修長的手指瞧瞧方向盤,語氣漫不經心。
“你是東西啊,睹物思人還?”
慕子栩吸口氣。
自從到了潼市,慕止熙總覺得慕子栩時常處於一種喘不上氣的狀態。
慕止熙抿了口下脣,“不管你承不承認,事實如此。”
“你是你,你哥是你哥。”
慕子栩揉了下眼睛,聲線溫啞,聽在慕止熙耳裡,就好像她下一秒便會泣出聲來。
慕止熙側臉輪廓繃了起來,嗓音也沉了,“既然對我哥那麼愧疚,爲什麼不留下來恕罪,直到我哥原諒你爲止?以前因爲慕昰在,你身不由己。”
“可是現在哥已經廢除了對你的禁行令,你想什麼時候來潼市就什麼時候來,想在這裡呆多久就呆多久。我哥也是血肉之軀,我倒不信,他能一直硬着心腸對我們!不是都說精誠所至金石爲開!”
“恕罪?呵,在我看來那不叫恕罪,那叫欺負!”
慕子栩劇烈發抖,“你哥現在缺什麼嗎?他憑藉一己之力這麼多年過來有多不容易。現在好不容易撥雲見日,權勢身家,妻子兒女都有了。我還能給他什麼呢?”
“我要怎麼補償他,怎麼恕罪呢?我這個時候厚着臉皮求他原諒,就是在欺負他,讓他難受。”
慕止熙吐氣,忍無可忍般,無語道,“想不到澳大利亞叱吒商界的女企業家,想法竟然這麼狹隘短淺勢力!”
慕子栩一愣,抿緊脣盯着慕止熙,眼神有些幽怨。
哪有說自己母親狹隘短淺還勢力的?!
“我哥他要錢有錢要勢有勢要人陪有人陪,你給他錢給他勢他當然不稀罕!我讓你恕罪道歉求原諒,是讓你向我哥展現你偉大的母愛。”
偉大的,母愛?
慕子栩一張老臉燥熱,“你是在寒磣我麼?”
“一半一半吧。”慕止熙聳肩。
慕子栩,“……”親兒子!慕止熙斜覷了眼慕子栩,“媽,你都沒有努力過,怎麼就知道哥一定不會原諒你?未來還有那麼長的時間,只要讓我哥看到你的真心你的無怨無悔以及在你身上體會到哪怕一點點的母愛,我相信哥會慢
慢敞開心扉。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只需要一兩年,而往後還有幾十年,可以享受一家人在一起的天倫之樂,不是麼?”
慕子栩心頭震動,呼吸停滯了好幾秒,怔然望着慕止熙帶着淺笑的嘴角。
就好似,他已經預想到,那是怎樣一副溫馨幸福美好的畫面般。
慕子栩心尖發抖,手指用力攥了又攥。
她突然覺得,自己活了大半輩子,竟還沒有一個三十出頭的小子想得透徹遠達。
看來,她是真的需要向他們年輕人好好學學了。慕子栩眼角有淚涌下,她卻顫抖的笑了起來,一面用手指去擦拭眼淚,一面狠狠點頭道,“是啊,你說得對,對。我身體這麼健朗,肯定還能活好幾十年呢。哪怕需要用十年的時間才能讓慕慕重新接受
我這個母親,也是值得的!”
聽到慕子栩自信滿滿的說“我身體這麼健朗,肯定還能活好幾十年”。
慕止熙禁不住低笑,伸手給慕子栩擦了擦眼淚,說,“你可一定要記住今天說的話,給我再活個五六十年百八十年的。”
“還用你說嗎,肯定能的!”
慕子栩抽出紙擤鼻涕。
弄得車廂裡都是她擤鼻涕的聲音。
慕止熙嫌棄的往身子往車窗靠了靠,“真髒。”
慕子栩佯怒瞪他,“我今天不跟你計較。辦正事,快。”
“什麼正事?”
慕止熙納罕。“你哥今早跟我說的事,我原本就想着在你哥更煩我之前,去見慕昰一面,然後就回澳大利亞去。不過我現在改變主意了。慕昰要見,澳大利亞也要回,只不過時間延後。”慕子栩嗓音仍有些沙啞,不
過面容已是女強人的冷靜和鎮定。
然,慕子栩這一通話下來,慕止熙就只聽進去一句,“你說你要去見慕昰!?”
慕子栩眯眼,聲線微冷,“他要見我,我還想見他呢!”
“我不準!”
慕止熙道。
“你不準?你算哪根蔥?”
慕子栩赤裸裸的蔑視,外附贈一枚白眼。
慕止熙瞪眼。
“我們這個家不向來都是我說了算麼?什麼時候輪到你叨叨不准我這兒不准我那兒了?我看你是要上天!立刻、馬上給你哥打電話,告訴他,我答應見慕昰!”
慕止熙,“……”能換媽麼請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