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一小時,慕卿窨抱着喬伊沫從洗浴室出來,將她輕放到牀上,吻了吻她的頭髮,躺到她身側。
“感覺如何?”
慕卿窨撫了撫喬伊沫的臉頰,溫聲道。
喬伊沫懶懶掀開眼皮,眸光溼漉漉的,啞聲說,“什麼?”
慕卿窨親上她的眼角,長臂橫摟着她的肚子,“還痛麼?”
喬伊沫臉一熱,定定盯着慕卿窨,“……好些。”
“好些?”
慕卿窨揚脣,額頭抵着喬伊沫的,黑眸柔軟看着喬伊沫羞澀閃爍的目光。
喬伊沫抿着下脣,側臉窩進他胸膛靠着,“你慢點就不會。”
“像今天這樣?”
慕卿窨下巴微貼着喬伊沫的發頂,清淺說。
“……再慢點。”
喬伊沫聲音小得不能再小。
慕卿窨啞然失笑,不禁摟緊了懷裡軟綿綿的一隻,低頭,柔情萬種的親了親她的太陽穴。
“對了。”
喬伊沫驀地從慕卿窨胸口擡起頭,“今晚和郭教授他們視頻,根據小苼目前的狀況,他們建議先給小苼做換心手術……怕,小苼情況持續惡化,生命體徵太弱不利於手術。”
“換心手術?”
慕卿窨薄脣抿合,看着喬伊沫。喬伊沫面色凝重,“小苼身體各項器官因爲早產本身便發育不成熟,因各個器官缺陷導致她免疫力嚴重低下,病痛不斷。小苼的情況很複雜也很嚴峻。其實很早之前,我和郭教授等人便商量過給小苼做
器官移植。”
慕卿窨眼神精銳盯着喬伊沫,“換心手術的風險你們評估過麼?”
過去的幾年,不是沒有醫生向他以及慕昰提出過“器官移植”的手術方案。
只是小苼體質比一般人薄弱許多,免疫力更是接近與無。
也就是說,哪怕小苼挺過了手術這一項,也很有可能因爲術後一丁點不當引發的感染而……危在旦夕。
所以,沒有萬全的把握,他和慕昰並不會貿然輕率的做這個手術。
喬伊沫看着慕卿窨。
她想說,換心手術本就需承擔高風險,更遑論小苼自身的狀況已然不容樂觀。
兩者加之,手術的風險便更高。
但喬伊沫沒再這時說,她相信,即使她不說,他心裡也是明白些的。
“郭教授和其他幾名心臟內專家會在最快的時間內趕到潼市,到時我們指定一個具體的實施方案以及詳細的危險評估。”
喬伊沫這樣道。
慕卿窨鬆開喬伊沫,平躺在牀上。
喬伊沫蹙眉,伸手握住他一隻手,“慕哥哥……”
“睡吧。”
慕卿窨打斷喬伊沫,從牀上坐起,下牀,離開了臥室。
喬伊沫望着慕卿窨走出臥室,擡手撫住額頭,深呼吸。
……
最近幾天,景堯看到慕卿窨,莫名有種怕怕的感覺。
他身上散發着一種氣場,嗯,凍死人的氣場。
所以一碰到慕卿窨,景堯下意識的躲得遠遠的,不去捋老虎鬚。
郭記閎和其他專家已經在CS住下,這幾天,喬伊沫幾乎每天都在CS大樓裡。
小苼的狀況已然惡化到不能耽擱。
因此喬伊沫幾人用最快的速度指定出了方案,並定在兩天後爲小苼做手術。
晚上將近十點,慕卿窨到CS接喬伊沫。
坐上車,喬伊沫看着駕駛座上的慕卿窨,心頭悶沉得厲害,突然之間便不知如何開口告訴他,他們預備在兩天給小苼做手術的事。
回到封園。
喬伊沫先去看了兩個孩子,而後去臥室洗浴室洗漱淋浴。
從洗浴室出來,看到沉默站在落地窗前一口一口不停吸菸的慕卿窨,喬伊沫心尖驀地揪了起來。
“最近,你抽菸抽得有些兇。”
喬伊沫從後抱住慕卿窨,低聲說。
“抱歉,以後我儘量不在臥室抽菸。”
慕卿窨說着,碾熄了煙,將菸蒂扔到一旁的菸灰缸裡。
他沒有回頭,兩隻手撐到玻璃窗上。
喬伊沫便從他身後轉到他面前,仰面看着慕卿窨沉峻的臉,伸手撫摸他的臉,“我們打算給小苼安排兩天後的手術,由郭教授親自主刀,其他幾名專家教授從旁協助。”
慕卿窨低眸,眼瞳似有一團化不開的黑霾。
喬伊沫看到慕卿窨緊收的下顎線,和抿直的脣,呼吸滯顫,抱緊慕卿窨,沙啞道,“慕哥哥,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如果在這時候我們遲疑了,也許就再也沒有機會。”
慕卿窨眼眸掠過猩紅,“我本以爲到這個時候,我依舊能從容淡定,就算結果事與願違,總歸我盡了所有的責任和努力。但是越是臨近,越是,心浮氣躁。”喬伊沫墊腳,下巴靠着慕卿窨的肩甲,眼圈發紅,“慕哥哥,我知道在這種時候,我應該儘可能的安慰你,可是我現在想說的是,未來等着小苼的挑戰還有很多。兩天後的手術,僅僅是個開始。比起小
苼,我們更該堅定。”
“那丫頭,從出生到現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忍受着非常人所能忍受的病痛折磨,她沒有享受過哪怕一天一個小時一分鐘的自由。”
慕卿窨閉眼,“如果一切順利,如果她最終能好起來,我絕對不會讓她再受一丁點的苦,我會狠狠的寵她,愛護她。”
“我跟你一起。”
喬伊沫眼眶含着淚,笑道。
……
知道小苼馬上要做手術,景堯一放學便往小苼房間裡跑。
小苼需要絕對的靜養,景堯被發現賴在小苼房間裡幾次,便被強制“攆”出來了幾次。
只是這小滑頭花樣百出,稍稍一懈怠一不注意,就又跑去了小苼房間。
手術前一天,小苼從封園移到了CS。
晚上,小苼醒來,看到喬伊沫幾人都在,扯動着蒼白的小嘴甜甜的笑。
“寶貝兒,感覺怎麼樣,想不想喝水?”
喬伊沫輕柔握住小苼的小手。
“嗯。”
“我給你倒。”
景堯立刻衝到飲水機旁,接了熱水,還不忘貼心的加了點冷水,小胖手試了試水杯的溫度,覺得差不多了,才顛顛的端送了過來。
“謝謝哥哥。”
小苼軟乎乎說。
“不客氣。”
景堯摸了下她的腦袋,笑得像一朵花兒。
小苼喝了水,轉動大眼,慢慢的看着喬伊沫三人。
“怎麼了?”
慕卿窨溫聲道。
小苼搖搖腦袋,“就是很開心一睜開眼就看到爸爸媽媽和哥哥,好幸福。”
“小苼幸福,爸爸媽媽和哥哥也覺得幸福。”
喬伊沫溫柔說。
“媽媽,爸爸,哥哥,你們放心。”
小苼道。
慕卿窨三人,“……”
小苼彎着眼睛,小聲說,“我會很努力很努力的。我想跟爸爸媽媽和哥哥在一起很久很久,一起做很多很多事,一起去玩。”
喬伊沫眼角發抖,垂着眼皮,暗暗呼吸。
“哥哥有好多好多好玩兒的玩具,等你好了,我全部都送給你。”
景堯握住小苼的手,噘着嘴忍着什麼似的,含糊說。
小苼笑,“哥哥真好,小苼超級超級喜歡哥哥。”
“哥哥也喜歡小苼。”
景堯小嗓子啞啞的,“小苼一定要好起來,一定要好起來!”
“當然啦。”
小苼眨眨眼睛。
“說話算話。”
景堯認真的身處小拇指,強行勾住小苼的,“我們拉鉤了,不能說話不算話。”
小苼就看着景堯,不停的笑。
慕卿窨和喬伊沫看着這樣的小苼和景堯,心情複雜。
……
這一晚,慕卿窨和喬伊沫徹夜未眠。
小苼的手術時間定在早上八點半,慕卿窨和喬伊沫不到六點便去了CS。
小苼一直在昏迷,八點一刻,郭記閎爲小苼注射了麻藥。
髒源的供體早在一週前便移送到了CS。
供體是個不足二十歲的男孩兒,前不久出了車禍,經過各種方法已是無力迴天。
在決定手術時間後,慕卿窨派人聯繫到了男孩兒父母,將其接到封園,也是希望男孩兒的父母陪着男孩兒走完人生的最後一段。
因此,除了慕卿窨和喬伊沫,男孩兒的父母也在現場。
注射完麻藥,小苼和供體便被推送至了手術室。
就在手術室的鐵門闔上的一刻,喬伊沫雙腿驀地一軟。
而男孩兒的母親已然悲痛的跌坐在地,掩面低泣。
男孩兒的父親滿臉哀痛,看着坐在地上隱忍痛哭的妻子,垂在身側的雙手猛烈的顫抖。
喬伊沫心下更是抑制不住的難受,伸手緊緊抓住慕卿窨的衣襬積攢力量。
慕卿窨無聲的擁過喬伊沫。
……
“累麼?”
手術持續了三個多小時,慕卿窨沉眸看着陪他站了三個多小時的喬伊沫,沙啞道。
喬伊沫看了眼靠牆呆坐的男孩兒父母,眼眶酸澀,輕輕搖頭。
她曾經“是去”過孩子,所以她對男孩兒父母此刻的感受有着刻骨的體會。
就是因爲那種感受太過深刻、刻骨,因此她知道,言語在這時有多麼的蒼白無力。
更何況,她和慕卿窨,也正承受着巨大的煎熬。
所以,她只能看着他們從骨子裡滲透而出的難過和絕望,無能爲力。
又一個小時過去。
喬伊沫雙瞳乾澀,一眨不眨的盯着手術室的鐵門,只覺得身體在不斷的失重,向下沉,儘管,慕卿窨有力的雙臂託着她。
咣——
鐵門突地從裡打開。喬伊沫的一顆心,也倏地滑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