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她出生到現在,我這個父親還沒看過她一眼。”慕卿窨道。
慕昰喝了口茶,臉上什麼表情都沒了,語氣生冷,“我看你還沒有做好照顧孩子的準備,等等吧。”
“不需要準備,我可以。”慕卿窨盯着他。慕昰挑起眼皮看了眼慕卿窨,再慢悠悠闔上眼皮,把茶杯放到桌上時說,“你和林霰結婚了,以後還會有孩子。這個孩子就留在父親身邊,父親替你照顧她。你放心,那孩子畢竟是我的親女孫女,我不
會虧待她。”
“父……”
“阿窨。”慕昰突地拔高音量,擡眼陰沉看着慕卿窨,“父親今天原諒你是抱着什麼樣的心情你也理解理解。換位思考,如果你是我,你現在會不會立刻把孩子交給你?”
慕卿窨下顎緊繃,聲線沉暗,“父親,她是我的骨肉,可從她出生至今,我這個父親就沒看過她一眼,兒子也請父親體諒一下兒子的心情。”“在醫院,你本可以見。可是你滿腦子滿心都是那個女人,你無暇顧及她。”慕昰逼視慕卿窨,冷冷道,“這說明什麼,說明這個孩子在你心裡,並沒有多重要。阿窨,父親不是不讓你見她,而是她現在
的情況也並不適合讓你見,等過段時間再說吧。”
“可是……”
“我累了。”慕昰不耐皺眉,擺手哼道,擺出一副慕卿窨無論說什麼他都不會答應讓他見孩子的決然姿態。
慕卿窨看着慕昰,漆黑的眼瞳慢慢逼出絲絲血色。
慕卿窨沒有立即離開,在慕昰靠在沙發靠背假寐了數分鐘後,啞然說,“父親,過段時間,是多久?”
慕昰睜開雙眼,眸光透着絕冷的顏色,“也許一年,也許等她長大,說不好。”
“非要這樣不可嗎?”慕卿窨聲音是聽不出情緒的低,近乎呢喃。
慕昰微眯眼,也會同樣的聲調回答慕卿窨,“本來可以不用這樣。”
只是慕昰的語氣裡也夾雜着一層意味深長的冷鶩。
慕卿窨垂墜在身體兩側的雙手猛然緊攥,赤紅的雙目驟然間唄更多的紅覆蓋,在深紅鋪滿他整個瞳孔前,又迅速的消散,直至一片清冷淡薄辨別不出情緒的縹緲。
慕昰看到,嘴脣微微一抿。
……
封園,郭記閎看着再次陷入昏迷至今已有一個禮拜的喬依沫,眉心凝重的擰成死結,輕嘆,“你之前願意醒來,想必已經是做好了面對一切的準備,現在這樣,又是何必呢?”
“郭教授。”
塍殷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郭記閎轉頭看去,眼神詢問。
“老大請您去書房。”塍殷看了眼牀上的喬依沫,儘管知道現在說什麼她也許都聽不見,但還是下意識的壓低了聲線。
“我這就去。”郭記閎說。
……
書房。
郭記閎納悶又震驚的看着捏着眉心,微擰着一張清雋疲憊面孔的男人,“慕先生,您不會是認真的吧?”慕卿窨捏着眉心的手往下,解開他身上深色針織衫的扣子,又把他裡頭深色襯衫的鈕釦解開了三四顆,擡擡眼皮看郭記閎,“我記得你之前說過,你研究的那東西如果成功,可以控制人的心智和記憶。
”
“……”郭記閎聽到慕卿窨這般說,便知道這人是來真的,吸口氣,低低說,“經過這麼久的研究和反覆試驗,利用藥物和針對腦部神經的手術達到控制人心智的目的還只是個臆想……根本不可能。”這一點郭記閎必須承認,他最初的這個構想完全起於無意間看到孫子們之前熱衷追過的一部大型魔幻電視劇裡面一個類似利用魔法扭轉人的記憶、甚至完全操控這個人的畫面,便想可不可能利用藥物
和手術也達到這種效力……
畢竟科技的進步就是敢想一些看似不可能實現的事,並付諸行動,聽着很瘋狂,但他這輩子不都是在做瘋狂的事麼?
如果不是他這些看似不可能的瘋狂的想法,就不會有現在的成就。
但是經過多番努力和試驗,郭記閎最終發現這還真就是一個不可能的事。
而且剛開始就因爲他的想法太不可理喻天馬行空,所以向上面申請的資助科研基金沒有批。
因爲不批,他反而更想幹這事,老了總會有些年輕時沒有的古怪和執拗。
於是郭記閎不願放棄,抱着一線希望跟慕卿窨試着提了提,希望他能資助他完成這個項目研究,反正他有的是錢。
最初慕卿窨聽到他的想法一臉冷漠,看着他的眼神沒有情緒卻分明讓郭記閎感覺他看他就像在看一個瘋老頭子,沒幹。
最終同意,完全是看在喬依沫的面子上,砸重金博一個近水樓臺。在慕卿窨面前說出“根本不可能”這五個字,郭記閎臉上免不得有些臊熱,所以不等慕卿窨開口,郭記閎忙訕訕補充道,“雖然操控人的心智不行,不過倒是有個意外收穫。我們研究出一種特殊的藥物,
給人服下,加上資歷深厚的催眠大師的催眠術,可以抹去一個人某段時間的記憶。”
慕卿窨輕頓,盯着郭記閎,“可行?”
“可行是可行,不過需要短則三月,長則半年的時間反覆鞏固……”
郭記閎停了停,試探的看着慕卿窨,“慕先生,您真的確定麼?”
“全部,可以麼?”慕卿窨沒有任何猶豫,這樣道。
郭記閎,“……”
“我希望,從此以後,她生活裡只有我。”
郭記閎瞪大眼,到現在是真的覺得慕卿窨是瘋了吧!
……
爲保萬無一失,郭記閎問慕卿窨要了半個月的準備時間。
事關喬依沫,慕卿窨不能不謹慎,準了。
離半個月還有三天。這晚,慕卿窨在書房坐到凌晨兩點過,回到臥室,去洗浴室衝了個澡,側躺到喬依沫身旁,伸出長臂,自然而然的擁着她,頭慢慢俯下,下巴擱在她的肩頭,薄脣靜靜貼在她的耳邊,沿着她的額際線
無聲的描摹她的輪廓。
很長一段時間,慕卿窨沒有開口,只是安靜清綣的望着喬依沫。
“喬喬,對不起,那一天是我錯了。”
慕卿窨開了口,骨節袖長的手從她臉前越過,輕撫她另一側臉頰,嗓音一如既往的清柔性感。
“我知道錯了。我不該在那種情況下那麼對你,惹你厭惡、讓你對我心灰意冷。對不起,真的。”
“如果時間能倒回,我一定不會那麼做。喬喬,你一直都很勇敢。”“說起來,你跟我認識的經歷一點都不好。但是我到現在都還記得在你家屋頂天台你看到中槍滿身是血的我的反應。你竟然一點都沒表現出害怕,你還會用你的絲巾給我堵槍口的血。那條絲巾,我會一
直留着,當做你給我的定情信物。”
“我答應你,絕不會忘記你跟我認識到現在的點點滴滴,死都不會忘。”“喬喬,你沒有錯,一點錯都沒有。是我不該出生在慕家,不該有那樣一個父親,那樣一個母親。或許他們在發現有我的存在時就該拋棄我不要我,也許在我五歲那年,我就應該被黑熊咬死,這樣我就
不會遇見你,不會對你糾纏不休,不會霸道的逼你非要跟我在一起不可。沒有遇見你,你就不會受這麼多傷,不會對這個世界這麼絕望。沒有認識我,你不會像現在這樣厭惡我恨我。”
“只是,如果沒有遇見你,這一生我將會是什麼樣呢?會是什麼樣呢?”
慕卿窨印在喬依沫的耳邊,淡色的薄脣此刻透着些許蒼白,微微顫抖,“喬喬,爲什麼讓我偏偏遇見你?你知不知道,我一點一點都不想讓你離開我,能不能,不討厭我?”
透明陌生的液體滲進喬依沫耳畔的髮絲,從她耳後緩緩流到她白得近乎透明的頸子。
慕卿窨撫摸喬依沫臉頰的手控制不住的用了力,揉着她僅帶了點薄溫的肌膚。
沉默像是浮在空氣裡的一把刃,每一縷都戳人心骨。
許久,慕卿窨的脣從喬依沫耳邊移開,探到她嘴角小心翼翼又萬分珍視的吻她,苦澀的液體又像是混着纏綿的酒滑進喬依沫的脣。慕卿窨單方面吻了她許久,直到喬依沫的脣變得如花瓣般嫣然紅潤,他才退開,從上往下盯着她毫無生氣閉着的雙眼道,“你不是想讓我把孩子接回身邊麼?我去求父親了,他答應了,過兩天我便親自
去慕宅接我們的孩子回來。”
喬依沫沒有反應,慕卿窨也不指望她一下就睜開雙眼醒過來了。
慕卿窨嘴角澀然勾了勾,“喬喬,我知道你不是不能醒,而是不願意醒。我也知道你不是聽不見我說話。”“如果你覺得累,孩子接回來以後,我會好好照顧,雖然我並不知道我一個大男人能不能應付一個小小嬰兒,會不會一個不慎就把孩子的小胳膊小腿給弄傷了或者弄折了。說起來,我還真是沒什麼信心
。”
“不過我一定會親力親爲的照顧她,不假他人之手,畢竟那是我跟你的孩子……”慕卿窨俯低頭,薄脣靠着喬依沫的耳朵,“你若是實在不放心由我照顧我們的孩子,就趕快醒來吧,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