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聽到了慕卿窨的話,又或者只是恰巧。
喬伊沫墨黑綿密的睫毛堪堪顫動,繼而,緩緩睜開了雙眼。
兩人的視線在瞬間交接。
看到睜開眼的喬伊沫,慕卿窨眼廓微縮,定定盯着她。
喬伊沫對上他的眼眸,在慢慢的發生變化。
由最開始的茫然,到自嘲,再到冷,直至最後,什麼都不剩,空洞得像一口枯乾的井。
慕卿窨將她的變化看在眼裡,黑睫微掩,“塍殷,叫郭教授。”
“是。”
很快,郭記閎急步走了進來。
慕卿窨盯着掌心裡喬伊沫的手,握了握,鬆開,起身,走到一邊,背轉過身。
郭記閎提氣,走到喬伊沫身畔。
當看到喬伊沫沒有任何表情的臉蛋時,郭記閎心頭微微一沉,凝聲道,“喬小姐,您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喬伊沫目光平平盯着郭記閎,嘴脣動了動,像是說了什麼,但卻沒有聲音出來。
郭記閎一顆心急速往下墜,面色緊繃,側轉過身,看向慕卿窨寬闊堅毅的背脊,”慕先生。”
慕卿窨沒有轉身,清俊的面容已被濃厚的酷寒和矛盾孤寂覆蓋,他眼眸裡的芒光,裹挾着無邊無際的冷和執拗。
這兩個月的努力,終究白費!
可是喬伊沫,誰讓你當初多管閒事救了我,自以爲是聖母的給了我那麼多溫暖和希望,讓我認定了你!
所以,不管發生什麼,不管你有記憶還是沒記憶,不管你是恨我入骨,還是這輩子都無法再說一個字,你都休想離開我。
死,都不能!
……
兩年前。
潼市某中檔中餐館。
“伊沫,阿姨是看着你長大的,有些話,阿姨就不跟你拐彎抹角直說了。阿姨覺得,你跟霄蘭不合適,所以,阿姨希望你能儘快跟霄蘭分手。”
菜剛上桌,莫霄蘭的母親柴娉孜便看着喬伊沫,直截了當說。
喬伊沫不否認,自己突然聽到柴娉孜這般說,是有些意外的,所以一時沒反應過來。
柴娉孜輕眨眼,拿過身邊凳子上放着的枚紅色手提包,打開,從裡取出一隻長方形的禮物包裝盒,看了看喬伊沫,放到她手邊,“這是阿姨的一點補償,你別嫌棄。”
補償?
分手費麼?
喬伊沫盯着柴娉孜,雖然很意外,但她也看出來,柴娉孜很認真。
想了想,喬伊沫把禮盒推回去,看着柴娉孜說,“阿姨,如果分手是莫霄蘭的意思,請您讓他自己跟我說。但如果讓我們分手只是阿姨您的想法,很抱歉,我不能答應您。”
柴娉孜蹙眉,有些不悅,“伊沫,阿姨不是來徵求你的同意的,我是通知你。伊沫,在阿姨心裡,你是個非常體貼懂事的孩子……”
“抱歉阿姨,你可能對我有所誤解,我真的沒有那麼體貼懂事的。不好意思阿姨,我想到待會兒還有點事,就不陪您吃午飯了。再見。”
喬伊沫話落,利落的起身,拿起挎包,轉身毫不猶豫的朝餐館出口走去。
柴娉孜看着喬伊沫的背影,眉頭登時擰成了死結,低哼,“這個喬伊沫,真是不知好歹!”
……
喬伊沫走出餐館,抿脣停了下來。
回眸朝餐館內看了眼,喬伊沫從包裡拿出手機,打開微信,點開莫霄蘭的微信對話框:“莫霄蘭,你媽讓我跟你分手。”
快速輸入好,喬伊沫指腹停在發送鍵處,落下的一秒,她想到莫霄蘭“無法無天”的牛脾氣,登時打消了要將這條消息發出去的念頭。
將手機重新放回包裡,喬伊沫拿出遮陽帽戴上,一頭栽進了烈日下,朝地鐵站走。
她今年剛大學畢業,參加了市中醫院的招聘考試,筆試成績今天出來。
因爲柴娉孜突然約她出來吃午飯,所以她便沒來得及查成績。現在想起,還挺緊張的。
她得趕緊趕過去,親眼看到結果才放心!
……
半島花園小區,半島雖離商圈較近,但小區建立早,房子較老,而且是樓梯房。
小區每棟樓八層,喬伊沫家就在C棟的八樓。
喬伊沫從出生開始便住在半島,爬樓爬習慣了,是以一口氣爬八樓so輕鬆。
喬伊沫站在家門口,摸出鑰匙正要開門。
喵——
一道小貓的叫聲在這時從頭頂灑下。
喬伊沫頓住,擡頭朝上看,便見一隻通體雪白的……肥貓趴在鐵欄上望着她。
喵——
“巨星,你怎麼又跑到樓上去了?”喬伊沫邊笑邊小跑着上樓,一把將巨星抱起,揉着它的腦袋往下走。
喵——
不料,一向溫順的巨星卻突然在喬伊沫懷裡卯足了勁兒掙扎了起來。
喬伊沫不妨,手一顫,巨星便從她懷裡躍跳了出去,一眨眼消失在天台的門口。
喬伊沫驚訝,趕緊追了上去。
天台空間大,以前喬爸喬岸閒暇無事便在天台種了許多花草,還搭了葡萄架種葡萄和種草莓。
是以到天台,喬伊沫無法第一時間準確的找到巨星的位置。
“巨星,小巨星,不許調皮,姐姐還有要緊事要做,快出來。”喬伊沫彎身找巨星,邊說。
喵,喵——
巨星叫了幾聲。
喬伊沫怔了怔,扭頭看向葡萄架的方向。
當看到巨星毛茸茸的尾巴時,喬伊沫莞爾,“巨……”
喬伊沫聲音將出,巨星便將肥肥的貓屁股往一邊挪開。
頓時,喬伊沫看到了一個人!
嗯,沒錯,是個人,而是個男人,還是個渾身是血的男人!
換作別人,估計早就嚇得尖叫連連,但喬伊沫沒有。
不僅沒有,她還非常鎮定的走了過去,彎身鑽進葡萄架下,蹲在男人身側。
血腥氣竄進鼻孔,喬伊沫下意識的擰眉,目光掃過男人涌冒鮮血的胸膛,盯向男人的臉。
男人頭靠在牆上,面容蒼白卻英俊非常,兩道黑睫像是假的般,又長又黑又直,垂在眼簾下,高挺鼻樑下的薄脣,抿成一根冷硬的直線。
即便昏迷的情況下,他的眉宇依舊防備的蹙緊。
喬伊沫目光在男人臉上凝了幾秒,皺緊眉,再次落向男人受傷的胸膛。
輕眨眼,喬伊沫打開包,從包裡拿出一條扎頭髮用的紗巾,直接揉成一團堵到男人冒血的位置。
不想她的手剛摁下,下一秒便被狠狠扣住了手腕,力道大得喬伊沫覺得自己的手腕會斷。
“啊……”
喬伊沫痛呼出聲,倉惶看向男人的臉。
當對上男人冷靜卻格外陰沉的眼眸時,喬伊沫心臟微顫。
被這一嚇,喬伊沫反應超快,擺手解釋,“我,我對你沒有惡意,看你受傷在流血,所以想幫你止血而已,你千萬別誤會!”
男人直直盯着她,眸光如冷銳的刀子,但仔細看,又似乎什麼情緒都沒有,“給我一個讓我相信你的理由!”
喬伊沫無語好麼?
看了眼自己被他鉗制住的手,喬伊沫暗想,受了這麼重的傷,力氣怎麼還這麼大,是不是人類啊?!
“你頭頂的葡萄架是我們家的,這個理由夠不?”喬伊沫道。
“你住這裡?”男人道。
“嗯!”喬伊沫點頭。
男人紳士的盯着喬伊沫,半響,“你不害怕?”
“……剛剛不覺得害怕,現在有點!”喬伊沫看了眼自己的手,說。
男人抿脣,鬆開了喬伊沫的手,“你走吧。”
喬伊沫趕緊把手收回來,看了眼已經有些青的手腕,不滿的擰眉,抱起巨星,站起就朝門口走。
她也是有小脾氣的好不?他對她這麼不客氣,她管他幹什麼?
“等等。”
喬伊沫沒走幾步,低沉的男聲便從後傳來。
喬伊沫撇撇嘴,終於意識到現在只有她能救他了是吧?
挑起眉毛,喬伊沫轉身,傲嬌的輕擡下巴,盯着男人,“你爲你剛纔的行爲道歉,我就幫你叫救護車!”
男人凝了喬伊沫幾秒,拿起堵在胸口的紗巾,“我只是想提醒你,你的東西忘了。”
喬伊沫滿頭黑線!!
……
窗明几淨的臥室。
喬伊沫費勁將男人扶到牀上躺着,然後快速走到窗口前,將窗簾拉上。
房間裡的光線登時暗了下來。
“幹什麼?”男人微疑道。
喬伊沫沒說話,將臥室的燈打開,然後走到牀邊坐下,不由分說拉開男人上身的黑色襯衣,盯着涌血的傷口看。
末了,喬伊沫輕張脣,眸光驚悚看向男人,“真,真的是,槍傷?!”
剛在天台,她爲了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本想幫他打電話叫救護車的。可是他拒絕了,說他受了槍傷不方便去醫院,並且還把槍掏出來給她看了。
她當時嚇得不輕,生怕她轉身一走,他就從背後開槍打她,所以爲了避免這種情況,她就把他……帶回來了!
下樓的時候,她總覺得他把槍拿出來給她看的舉動,太詭異了。
哪有壞人隨隨便便把槍拿出來給人看的,是吧?
所以喬伊沫便對他這把槍的真假產生了懷疑,萬一是玩具槍呢?
因此,就有了她現在略顯孟浪的舉動。
喬伊沫一句話抖了好幾抖才說完。
男人斂眸,沉靜看着喬伊沫。
喬伊沫生了一張小圓臉,五官挑不出一點瑕疵的精緻,尤其是那對黑葡萄似的圓眼睛,任何情緒到她那雙眼眸裡,分外活靈活現。
男人微微從她嚇得發僵的小臉移開,淡淡說,“我不隨便殺人。”
喬伊沫愣住,盯着男人,他是在寬慰她麼?
可是爲什麼她更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