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一片空白,根本說不出來話,太陽穴那地一抽一抽的。
“還在聽嗎?”電話那頭又傳來了孫霆均的聲音。
我回過神來,張嘴就罵:“你個王八蛋怎麼拿着他手機?他人呢?”
坐在沙發上玩手機的沈芳大概是被我的語氣嚇到,手機都一個沒拿穩掉地毯上,她瞧過來,可能是覺得我這會兒不對勁,手機都沒顧上撿就朝我走來。
這時候那頭的孫霆均哼唧了一聲,非常傲慢地說:“回魂了?好幾天沒聽你罵人,我就覺得哪兒不太舒坦。”
我心裡亂極,語氣特別不好地說:“孫霆均,我一點也不喜歡和你嘮沒用的嗑。他手機怎麼在你那?他人在哪?我想知道的是這個!”
“你認爲他在哪?”孫霆均笑了。
我一口氣悶在心上,氣兒都有點透不過。
孫霆均的手段我早就見識過幾回,別說是對待一個讓他不爽的男人,就連沈芳這樣的女人都有過被他嘴塞皮革棋盤的經歷。默了五六秒才說:“那他這會兒還是活物嗎?”
我緊張得要命,可孫霆均聽見我的話卻在那笑聲不止:“怎麼?這社會殺人和殺雞一樣了嗎?還是說我長得像殺人犯?”
我心裡端着的秤砣定了定,暗自嘟囔了句:“還是活物就好。”突的又想到了什麼,愈發急切地問:“那……還完整嗎?”
“完整得很。準備一下,一會和我見個面。”孫霆均說。
“我來可以,但不管怎樣我得把人帶走。”我當時整個頭皮發麻,手腳心也不停出汗。心裡就一個念頭,不管孫霆均給我準備的是刀山還是火海,我都得闖一闖,把我家男人帶出來。
孫霆均笑得有些冷:“少廢話。給你一個半小時,洗個澡換身衣服,晚點我給你打電話,現在手上還有點事處理。”
我直接按了結束通話的按鈕,把手機捏得死緊。
在一邊站了好一會的沈芳轉身從茶几上抽了幾張紙巾,直往我額頭抹,嘴上着急問着:“出什麼事了?孫霆均讓你做什麼?”
我定定地站在那裡,紙巾一下一下在我額頭抹,冷汗被擦拭後的絲絲冰涼也比不上這會像是從血液裡猛然上竄的冷意。
我看向沈芳,用最簡潔的句子把事情說清楚。
旁觀者清這句話是有道理的,沈芳提醒我:“打給他弟,看他弟怎麼看這件事。”
我猶如吃了靈丹妙藥般點點頭:“對,你說的對。打給江辭雲!”
立刻給江辭雲去了個電話,我交代事情的過程中,電話那頭一直保持沉默,直到我說完所有,他才淡淡丟我句:“在家等着,我半小時到。”
我換掉居家的衣服,穿了身舒服的運動裝,然後就坐在沙發上靜等江辭雲的到來。
他說半小時到,實際上只有二十五分鐘,一輛高端大氣的黑色轎車就停在了院子。
江辭雲隻身一人,嘴上叼着根菸,整個人看上去不知道比我淡定多少。
我迎上去直接問:“我去還是不去?”
江辭雲瞥我一眼,看了下手錶後說:“上車。”
“去哪?”我疑惑地皺起眉頭:“孫霆均還沒說地方呢。”
“管他什麼地方,讓你上就上。”他自顧自說完就退回到車身那,拉開車門坐進了副駕駛。
沈芳悄悄扯了扯我衣袖,只一個眼神我就知道她也想去。
偌大的山腰別墅,一個人待着其實挺瘮得慌,我很是勉強地點點頭,然後就和沈芳一起上了江辭雲的車。
車子在夜間四平八穩的行駛,我問他:“現在是去哪?”
江辭雲開着車,繼續向前行駛,淡淡答句:“去我家。”
我想他一定有他的理由,於是就強裝鎮定地問:“理由呢?”
車遇紅燈,江辭雲一腳剎車下去,車子陡然停下。
這時候他才轉頭對我說:“你下過象棋嗎?”
“幾乎不會。”不知怎麼的,一提到香象棋我就下意識看向身側的沈芳,果然在轉頭的一瞬間,正好捕捉到她眼裡的神傷。
這時候江辭雲同我說:“真正會下棋的高手,在走第一步的時候就會把之後的十幾步甚至幾十步都想好,商臨就是這樣的人。一般來說,他不會犯太低級的錯誤。”
“可也有意外的可能性啊,他明明說去出差的,但現在電話在孫霆均手上。我沒辦法這麼樂觀地去想。”就比如那次我被陶四董昕帶走,不也是意外情況嗎?更甚至還是他身邊的人,所以也不排除馬失前蹄的時候。
江辭雲點燃一支菸,把車窗打開,對着夜色吞雲吐霧地說:“你可能還不夠了解他。他小時候就是學霸,雖然後來因爲特殊原因沒上學了,但他專門研究過fbi的一系列心理學教科書,只要他願意,大多數人的心理弱點他都能抓住。你說這樣一個人會被隨隨便便坑?我不是特別願意相信這件事。”
“fbi?他研究那個做什麼?”看來我的確不夠了解他。
江辭雲冷笑了兩聲:“總之各個擊破是他最慣用的套路。他不按常理出牌,有時候看着是要完蛋的,其實是引誘對方入套的手段。”
“確定嗎?”我方纔還很混亂的心稍稍舒展了些。
可江辭雲的下一句卻是含笑的語聲:“不確定。不是有句話叫一談戀愛就傻了嗎?不過也沒事兒,不還有我嗎?十幾年前他都死不了,現在也不會有太大的事。”
我當時真的急得想要罵人了,沈芳抓緊我的手臂,用極度溫順的聲音說:“你彆着急。你腦子一直比我轉得快,怎麼遇見自己的事老是方寸大亂?我倒是覺得江哥說的挺有道理的。”
江辭雲重新啓動車子前,回頭瞧眼沈芳,一點也不客氣地笑着說句:“姑娘嘴倒是甜,但以後別瞎叫,給我媳婦聽見了不合適。”
沈芳尷尬地吐吐舌頭,悄悄在我耳邊說:“這麼專一的男人已經少了,他老婆真幸福。”
我沒搭腔,把腦袋靠在車玻璃上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
路上的時候沈芳安慰了我幾句,然後又開始低頭髮短信,我瞟到幾眼,頭像就是那個之前看見那男的。
我滿腦子都是阿臨這會兒的處境,也無暇去過問這種事了,焦躁的抖腿,搓手,短短二十幾分鐘的路程我覺得特別漫長。
車停下的時候,江辭雲給我丟根菸:“別緊張。一會你進去睡一覺,我出去趟。查查他到底去哪出的差,這會兒回來了沒有,查好了再研究這件事。”
我連煙都沒興趣抽了。
江辭雲還沒來得及回答,唐穎就穿着睡衣打開大門,徑直走到車邊,江辭雲立刻下車,伸手將她摟過,又是摸透殺又是幫她整頭髮的,短短十幾秒兩人就起了膩。
我也是個平常人而已,看見這種溫馨的畫面就異常想自己家那位,明明是好車,明明是很軟的坐墊,可就是讓我如坐鍼氈。
我聽見唐穎在說,孩子病了,江辭雲沒顧上我,回頭叫我下車,然後自己先進了家門。
這時候我電話進來了。
我知道那頭握着電話的人是孫霆均,立馬接了。
“女神,把自己收拾好了嗎?”短短几個字我就滿心的厭惡。
“在哪?”
“今晚天氣不錯,我們去點年輕時會去的地方怎麼樣?”
“什麼地方?”
孫霆均的語聲很溫和:“比如小公園,或者去那種小蒼蠅館子炒幾個菜,喝點小酒。”
聽得出來,孫霆均似乎很期待今晚的相約。
我應付着孫霆均說:“城郊有個小公園不錯。”主動報下地址後,得到了十分爽快的回答。但他掛電話前還特意提醒,只能一個人來,要不然就送個殘缺的男人給我。
我越想越坐不住,把沈芳趕下了車。然後就坐進了駕駛位開着江辭雲的車就一個掉頭!
當時我已經很着急了,車速飛快,江辭雲和沈芳都給我打電話,我一個也沒接。又是二十分鐘的車程,我如約到了地方,給孫霆均打電話,並告知自己的具體位置。
孫霆均說他在小河邊的長椅上坐着,讓我過去找他。
我頭也不回地往孫霆均說的地方走去。
從公園門口到小河邊,我步行了大概五分鐘,然後就看見了西裝革履的孫霆均。
他落寞地坐在河邊,手裡握着一罐子啤酒,一條手臂掛在長椅上,說不清的料峭。
他看見我,放下了啤酒罐子,笑着朝我勾勾手指,意思是讓我過去。
我加快腳步走到他身邊坐下,孫霆均歪頭看着我,愣是不發出聲音,反而像在看什麼不得了的珍寶似的,快一分多鐘才說:“女神,夜裡看你更好看。”
我聽膩了,也不覺得孫霆均真會喜歡我,無非是一次兩次三次,次次得不到,才更有新鮮感。
眼神剔他一眼,直接說:“他在哪?我想見他。”
“別急。”孫霆均的語氣不同於以往,特真誠的感覺。他彎腰從地上取了一罐啤酒,拉開易拉罐後遞給我說:“陪我喝點。”
可能也是見了鬼,我竟然真去接那瓶啤酒,就這麼握在手裡。
孫霆均似乎瞧出了我的擔憂,冷笑聲說:“不放心?我喝你看。”
他伸手就要來拿我手裡的啤酒罐子,我二話不說悶了半罐,然後就把酒罐子放在地上,歪頭說:“喝完了,我能見人了嗎?”
孫霆均有些不悅地盯着我,啪的一下就把罐子扔在地上,一時間罐子裡剩下的啤酒就從口子裡淌出來,在地上嘶嘶作響。
那一刻他是如此孤寂和兇狠。
孫霆均伸手輕輕捏住了我的手腕,嘆了口氣說:“程乙舒,他就是愛偷腥的貓,越是和你親密就越會抓傷你。我知道你結婚了,可你知道他這會兒在誰身邊嗎?知道手機是他心甘情願給我的嗎?”
我看着夜色下的孫霆均,不由自主地張開了嘴,從孫霆均嘴裡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敲擊在了我心上。
“他,在誰身邊!”無數的酸楚直擊鼻腔。
“一個女人那。”孫霆均把我一雙手都裹在了掌心裡,低着頭沉悶地說:“其實他隨時都能過來找你,是他自己不願意。”
我一把抽手撇過頭去,可心裡莫名其妙地覺得孫霆均說的可能是真的。顫顫抖抖地從兜裡掏出一盒煙,又顫顫抖抖地點燃,一明一滅的火星子在暗夜裡快速交替着。
好半天才艱難地隨着煙霧吐出三個顫抖的字:“我不信。”
耳側男人的聲音依然沒有消失,他重新灌入我耳朵裡:“我可以帶你去親眼驗證,如果我沒騙你,你會怎樣?”
我把視線重新落回孫霆均臉上,心裡已經知道了他嘴裡說的女人會是誰。
孫霆均他靠在椅背上,下巴微揚地說:“路悠懷孕了,且不說這個種是不是我爸下的,總之存在就是個禍害。現在路鋒正在危難關頭,那小姑娘倒是顧全大局得很,竟然拿孩子來作爲借錢的籌碼。正好你家那位不想讓我好過,前幾天路悠突然搬出了一個女人,孫建國爲了牽制商臨,爽快地承下了路悠的人情,還借給路鋒地產一大筆週轉資金,再反過來又用那個女人換商臨不再過問路家和孫家的事。”
這回我是徹底聽懂了。
好一個面面俱到的計謀,我也後知後覺的意識到,真的喬十一可能一直都還在路鋒地產。可我想不明白,她爲什麼要在出獄後躲着阿臨。現在又突然出現呢?
我倒抽一口涼氣,把自己那罐喝了一半的啤酒一股腦倒進了嘴裡,嘴脣都有點抽搐地說:“那當時送來的手指是誰的?”
“手底下人自告奮勇。完事拿走了兩百萬,回老家蓋房子娶媳婦了。”孫霆均也拿起酒罐子喝幾口:“孫建國看上去不願和人結緣,但這世上怎麼有人甘心當個孫子。真沒想到那個十九歲的丫頭竟然比男人還要狠毒,硬是被她扭轉乾坤,一石好幾鳥!”
我已經消化不了更多的東西了,整個人癱在椅子上,這環環相扣的細節,原本阿臨是很有把握讓路鋒倒閉的,可對象是喬十一他就自己給自己破了。可見這個女人在阿臨心裡有多重要,重要到我的丈夫能毫不猶豫的做出取捨。
是嗎?
真是這樣嗎?
我調整着自己的呼吸,還是對孫霆均說:“我不會信的。就算是被甩的命,我也要親口聽他說!”
孫霆均站起來,扣上西裝的扣子,向我伸出一隻手說:“真是個偏執狂,好,帶你去看。操!”
我看着他的手掌,鬼使神差地把手放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