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定庵兄我跟你說,你曾有一姓魯的後輩......不,姓周,應該是姓周的晚輩,他提出了一種精神,名曰阿Q精神,創造了一種方法,叫做精神勝利法,唉!高人啊,我卻是到今日才知,原來想要擊敗那狗狗,此法以及此精神,纔是那最有力之武器也。”
“哦?此話怎講。”
李襄屏呵呵一笑:“定庵兄你想啊,按照我們之前分析,當一盤比賽真正進入“官着”階段以後,人類是根本不用怕狗狗的,那咱們現在進一步展開:在大多數正常棋局當中,大概在多少手之後,就進入“官着”階段呢?”
老施稍微想了一下:“這個.......若是隻討論正常棋局的話,那麼在200手左右......不,200手其實有點保守了,因爲到這階段幾乎肯定就進入“官着”,咱們就按保守點算吧,大概在180手到200手左右,就可以認爲進入了‘官着’階段。”
李襄屏接着道:“那是不是可以認爲:未來我們和狗狗對抗的時候,只要堅持到180手左右不落下風,其實擊敗狗狗是大概率事件?”
老施再次想了想,然後苦笑道:
“從理論上來說是這樣的,然而襄屏小友,你要知道.......”
“我知道知道當然知道,”李襄屏笑着打斷自己外掛的話:
“定庵兄,你不就想說以我們人類的實力,根本不可能在狗狗面前堅持到180手嗎,無妨的,剛纔我都說了是精神勝利法嘛,既然180手不行,那我們就往前推一點,定庵兄,你以爲以你我二人實力,若是發揮出最高水平的話,現在大概能在狗狗面前堅持到多少手?”
老施再次展開思考,並且這次思考的時間稍微長一點,然後報出一個出乎李襄屏意料之外的數據:
“呵呵,若是真能發揮出最高水平,不,我以爲只要正常發揮水平,大概就能和狗狗抗衡到100手到120手棋左右吧。”
很明顯,老施報出的這個數據當時就嚇了李襄屏一跳了:
“哎喲定庵兄,你這個說法會不會.....有點太過託大了?咱們怎麼可能有那麼厲害?”
“託大嗎?我卻不這麼認爲,”老施頓了頓,然後繼續笑着說道:
“襄屏小友,按說你剛纔這個問題,原本是極難回答的,不過在剛纔的時候,我正好想到了一個極好的參照。”
“參照?什麼參照?”
“就是在前世第二季人機大戰中,那位柯姓後輩對抗機器的第2局呀,襄屏小友,你怎的把此局給忘了,那位柯姓後輩真是天縱之資,小輩中難得天賦卓絕之輩,而他下的那盤棋,正是一個極好的參照。”
“哦,你說的是那盤棋呀......”
聽老施提到這茬,不由讓李襄屏想起後世的柯少俠了。
在李襄屏看來,柯少俠被老施評價一聲“難得天賦卓絕之輩”,這真真正正是恰如其分的,而老施提到的那盤棋就是一個明證------
很多棋迷都知道,自從狗狗出來以後,大夥評判棋手水平高低的標準似乎就出現了某種改變:
在狗狗之前,大夥一般只看名局,看妙手,看冠軍,而在狗狗出來以後呢,圍棋界就多了一種評判方法:遛狗!
把你的棋譜放到狗狗面前去遛一遛,水平高低一目瞭然。
普通職業甚至業餘高手在經過學習後,在狗狗面前基本都能溜到五六十手,也就說在這個階段,你基本可以維持不掉勝率。
想要達到參加圍甲水平,那至少需要能溜到七十手左右。
而若是想在世界大賽中有所作爲,八十手是基本要求。
不過八十手雖然是基本要求吧,然而這已經是大多數職業棋手的極限了,再往上遛的情況不是沒有,但基本可以歸納到‘超水平發揮’的範疇。
然而柯少俠那盤呢?他直接就遛到接近100手,在90多手時候還維持勝率不掉。
最最重要的是:他在那個時候還不算是系統學習過狗招呀,因爲那個時候三代狗的棋譜還沒對外公佈,所以柯少俠完全就是依靠自己的天賦,依靠人類智慧,和狗狗對抗到那種程度。
那這樣的柯少俠,無疑是非常了不起,說他是“少有天賦卓絕之輩”,李襄屏認爲他完全配得上這樣的讚譽。
不僅如此,李襄屏現在回想起來,他甚至還覺得柯少俠有點可惜呢:
假如沒有狗狗出世的話,他沒準就能成爲又一個圍棋大師,至少至少能在人類圍棋範疇留下自己很深的痕跡,只可惜狗狗的出現可能打斷了這一切。
在狗狗出世以前,柯少俠有一盤棋讓李襄屏印象深刻,他那盤棋的對手是李世石。
在網上看直播的時候,李襄屏就聽到各路職業棋手對小李的開局各種讚譽,認爲他這個地方下得很巧妙,那個地方也達成戰略目標云云,以至於下到70手左右,包括中韓網站幾乎所有圍棋直播平臺,都認爲小李可能佔優了。
然而就在這種情況下,柯少俠依然顯得不急不躁,他接下來的下法更是平淡如水。
到90手左右,網上的口風完全變了,大家驚奇的發現:貌似構思巧妙幾乎達到所以戰略目的的小李已經落後,而一直平淡如水的柯少俠竟然就那樣不知不覺佔優--------
在人類圍棋範圍能夠做到這點的,在這之前也只有吳老大藤澤老神棍等寥寥數人而已。
最重要是柯少俠當時有多大呀,也就是和現在的李襄屏一般大而已。
而按照人類正常學習圍棋的規律,通常都是“先後半盤後前半盤”的,也就說對於更具體的手筋計算之類,年青人接受起來更快,而對於更加抽象的前半盤,年青人理解吸收起來基本更慢。
而柯少俠的情況不一樣,他之所以能在同輩棋手中脫穎而出,現在看來還真不是他的中後盤比其他人強多少,他當時的優勢可能還是體現在中前盤。
只可惜狗狗的出現,可能就會泯滅他這點優勢了-------
畢竟狗狗實在是比人類厲害太多了,兩種棋根本就不像一個次元的,那麼當所有人開始遛狗的時候,那麼他原本擁有的那一點優勢,很可能就被狗狗無意中抹平。
正當李襄屏在爲柯少俠感到惋惜的時候,他聽到自己外掛又開口了:
“呵呵,襄屏小友你現在想想,連那柯姓後輩都能在沒有經過系統學習的情況下,在那機器面前支撐接近百手,那麼你我二人聯手,現在又系統學習4年時間,你還以爲我剛纔之話是狂妄之言嗎?”
“這個......這個.......”
“唉,襄屏小友無須妄自菲薄,我當然知道,在剛纔所有要素中,天賦是纔是至關重要的第一要素,若是像我這般,那無論如何努力,肯定無法撼動那機器半分,但襄屏小友卻不一樣了,在我看來,你之天賦,卻是要比那柯姓後輩還要強上半籌,這樣在你我聯手之下,堅持到120手左右真的很難?”
“......”
李襄屏當時就說不出話來,再次感慨老施這傢伙真是越來越會拍馬屁了。
比如他剛纔這話吧,自己明知道他在拍馬屁,可自己爲什麼就這麼愛聽呢?.......嗯,李襄屏一想算了,反正“天賦”這種東西嘛,既看不見又摸不着,既然老施想拍,那就讓他拍一次吧。
“呵呵就按定庵兄所言,算作咱們能撐到120手棋左右,怎麼樣定庵兄,你現在理解精神勝利法之精髓了吧?”
“咦?精神勝利法,這麼說。”
李襄屏得意洋洋說道:“定庵兄你想啊,根據咱們剛纔掐頭去尾盤算,180手之後不怕狗狗,前面120也可能與之抗衡,如此算下來的話,咱們和狗狗的實際差距,其實也就集中在中間那60手棋而已,那隻要咱們抱着這般想法,貌似鬥狗也並非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定庵兄你說是吧。”
老施笑道:“是極是極,聽你這般分析,定庵也是大感振奮也,你剛纔說的那位周姓後輩果然高人,竟然能創造出如此妙法。”
李襄屏哈哈大笑:“哈哈那是當然,定庵兄有所不知,此法到了現代以後,卻是換了個稱謂,很多人稱之爲YY大法,定庵兄你想啊,若不是此法甚妙,那怎麼可能在當世大行其道。”
“哈哈有理有理.......”
感覺自己領悟了精神勝利法的真諦,這讓李襄屏心情愉快,他也就是帶着這種愉快心情再次出征的。
兩天之後,華領隊擔任中國代表團團長,帶領僅有的一位隊員李襄屏,然後在張大記者老謝等人的陪同下,一行人來到日本大阪,參加第十六屆“富士通杯”職業圍棋錦標賽的半決賽。
不管怎麼說,這是本賽季第一場半決賽了,承擔着“開門紅”的任務,在李襄屏的內心還是很重視。
只可惜這場比賽的進程貌似和李襄屏的重視不夠匹配。
正式比賽那天,時間還不到下午4點,全局還不到160手,當執黑的李襄屏落下全局第157手之後,對手宋泰坤就無心戀戰了,他在那個時候就選擇了投子認輸。
和對手進行簡短覆盤後,李襄屏意猶未盡,又和自己外掛展開交流:
“定庵兄,此局你怎麼看?”
“嗯,無他,此人特長全然被襄屏小友壓制也,他擅長中盤突擊,擁有一定的爆發力,卻忘記你的爆發力更大,中盤突擊能力更強,再加上他的序盤功夫還不夠嫺熟,如此被全盤壓制在所必然。”
李襄屏聽了點點頭,這也是他本人下過這盤棋的感受。
“我就奇怪了,要說咱們推廣狗招已經好幾年了,並且咱們從未藏私,對研究心得已經做到傾心相授,可其他人接受起來怎麼這麼慢呢?”
老施笑道:“呵呵襄屏小友你要知道,其他人研習狗招,和我們是不同的。”
“哦!怎麼說?”
“你別忘了,咱們在研習狗招的時候,可是從沒產生過懷疑,縱然一時不理解,內心也堅信這是更好的下法,然而其他人卻不同,別人在學習狗招的時候,基本都有一個懷疑甚至否認的過程,既然這樣,那其他人當然就要慢些。”
聽到老施這話,李襄屏瞬間就想起類似“開局第五步就點三三”的那種下法,於是他無聲的笑了。
老施繼續說道:“不過我觀當今棋壇,部分天賦甚高並且願意學習者,他們已經快通過這個階段了,所以襄屏小友,在一兩年之後,這部分人應該能趕上了,我們的優勢也不會有那麼大。”
李襄屏點點頭:“真期待那一天呀,畢竟想挑戰狗狗的話,咱們還離不開其他人的鞭策,只有匯聚全體職業棋手的智慧,這樣纔有可能做到。”
老施點點頭道:“襄屏小友能這樣想,我心甚慰也。”
聊到這的時候,李襄屏去被張大記者和老謝拖走了。
“哈哈襄屏快來,快來幫我們分析分析,看看你決賽的對手到底會是誰呀.......”
“別急別急,你們總要讓我看看前面的進程吧.......”
另一邊的半決賽是大李VS依田紀基,在花了大概10分鐘看過前面的進程以後,李襄屏不由心生感慨,他是真沒想到,原來日本的依田紀基九段,現在已經一把年紀的依田紀基九段,他竟然也屬於老施口中“願意學習”的那部分人。
見到李襄屏沉吟,張大記者不禁問道:
“襄屏,怎麼樣啊?”
李襄屏微微笑道:“只看棋盤上的形勢,這棋還是很細的,甚至可能還是大李稍好,不過依田老虎不是素來都是大李剋星嗎,所以在我的內心,倒是更希望能碰到依田九段。”
“哈哈那是那是,贏下今天這盤棋之後,這已經是你第10次打入世界大賽決賽了,然而很奇怪,在前面9次當中,你竟然沒有一次在決賽中碰到日本棋手,所以襄屏你是不是就因爲這個原因,纔想在決賽中遇到依田呀?”
李襄屏愕然,心說張大記者果然是張大記者呀,這專業素質槓槓的,自己之前怎麼就沒想過這個問題呢?
“哈哈哈老張,你果然是人精,連我想什麼你都知道........”
下午5點半左右,李襄屏的“願望”終於實現。
本屆“富士通杯”,他還真就是和依田紀基會師決賽。
這將是他首次在世界大賽決賽中遭遇日本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