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劼，雖然我有預想到，倪珏這次手術之後，估計基本會逐漸開始擺了……
“可這擺得也太立竿見影了吧？！”
4月10日，本屆天元賽結束翌日。
昨天剛給自己學生頒完獎、今天還在蘇湖省銅裡鎮逗遛的華夏棋協主席尚朝天，忍不住通過電話向自己的副手吐槽道：
“去年小雷乾淨利落地輸了兩盤，沒見半把飛刀，結果今年倪珏又幹淨利落地輸了兩盤，還是沒見半把飛刀……
“這天元戰太過清湯寡水，昨天晚上黃老爺子都打電話打到我這表示有些失望了！
“這也就是補辦的名人三番棋還算精彩刺激，否則我都有點我不知道怎麼交代……”
“呃，天哥……
“你直接問倪珏他都不肯說原因，我又怎麼知道啊！”
電話那頭的盧文劼顯得有些無奈：
“不過，其實我覺得，這件事不用太過關注，說到底已經過去了……
“其實這回天元戰的情況，其實重點關注的也就些上歲數的老棋迷，稍稍年紀輕點的，最近關注點全在春之蘭杯的外卡上……
“對了天哥，這回春之蘭杯首輪對陣……你看要不要現場讓選手們來抽籤啊？
“大後天就是歡迎晚宴，現在得確定了。”
“……”
聽到這，尚朝天臉上表情有那麼點不受控制。
的確，雖然說在職業圈內，倪珏這回將【天元】頭銜輕而易舉地拱手讓人，似乎應該是眼下的頭號話題。
可實際上，從各大圍棋論壇甚至是綜合網絡社區的情況看，芮昭拿到春之蘭外卡這件事才弄得是沸反盈天。
儘管早在春之蘭杯對外宣佈這回設一個外卡名額之後，就已經有一堆預言家預測這張外卡百分之一萬是給芮昭。但當4月4日，春之蘭杯組委會正式對外宣佈參賽名單時，華夏昭君的確認入選還是引起了巨大爭議。
至於爭議什麼……那隻能說什麼方向都有，很多角度刁鑽到令棋協的兩位領導都歎爲觀止。
而且，光是有爭議都算了。
更麻煩的一件事在於，本屆春之蘭杯，無論是棋協還是春之蘭集團，本來都有意像先前的夢裡百合杯一樣，在首輪給昭天后安排一位歐美友人下下，以免出現芮昭拿着破例給出的外卡、結果首輪出局這種尷尬至極情況。
可惜……黑子們早就預判了棋協的打算。
在參賽名單對外公佈後，原先信誓旦旦說“外卡必然給芮昭”的一衆黑子預言家們頓感歡欣鼓舞，其中有不少馬上結合昭天后過往的一些世賽經歷做了下一步預測：
爲了不讓這張外卡給的太蠢，這回棋協肯定會首輪給芮昭安排一個內定籤位，讓她對上歐美選手或者先前贏過一次的瀨尾浩二，不至於首輪慘敗出局，面子上好看一些。
而很快，這個預判極爲精準的“陰謀論”迅速在輿論中發酵，幾乎所有昭黑都非常肯定地說這回比賽必然不會是現場公開抽籤，這一下子讓棋協本來的安排有了極大的輿論風險。
人選這事兒被人預測中了還有話可說——好歹芮昭是貨真價實的農心杯終結者，被外卡特邀也算說得過去。
可要是抽籤方式被人這麼提前預測中……那可就不是一般的尷尬了！
“……還是現場抽吧！
“做得儘可能透明點，都選擇聽天由命了，那總歸別給外面落任何口舌。”
沉默了兩秒後，尚朝天做了他最終的選擇。
這時的他纔算明白，什麼叫做“有些事不上稱沒有四兩重，可要上了稱，一千斤也打不住。”
主辦方適當安排首輪對局這種事情，在職業圍棋圈裡以往或多或少地存在。
當然，這也無可厚非——圍棋這項目本就小衆，通過安排對陣適當拉出焦點對局或者讓“宣傳馬”走得更遠一點，對於賽事宣傳是很有好處的，圈內的棋手們也基本默認會有這種情況的存在。
可眼下的麻煩則在於：原先棋協和贊助方搞搞這種小操作，也壓根沒有人去關注，所以完全無所謂。
然而，芮昭現在是大紅大紫、人盡皆知的出圈明星！無數的眼睛都盯在她身上！
這個時候搞這種並不光彩的小動作要是引起輿情，到時別說是棋牌中心了，總局都有可能過問下來！
已經在棋協主席這個位置上幹了有些年歲的尚朝天，自然不會不明白其中利害，所以還是決定老實行事。
“行，我明白了！”
見一把手做了最終決定，電話那頭的盧文劼隨即應道。
不過，聽得尚朝天的語氣似乎很是無奈，棋協副主席還是又寬慰了句：
“天哥，你別那麼喪啊！其實芮昭這回首輪籤沒有那麼難！
“你想想，她能抽到最強的對手無非就是樸閔烈！
“可問題是……
“她和樸閔烈誰怕抽到誰，那還不知道呢！”
“……嘶……”
聽到副手這麼一提醒，尚朝天不由得眨了眨眼睛，隨即來了波戰術吸氣：
“你要這麼一說……
“……好像還真是喔！”
…
…
“公-開-抽-籤？！
“不是，要不要這樣啊！
“華夏棋協像上回夢裡百合杯那樣、給那小姑娘安排個歐美撈比不好嗎？！”
4月11日傍晚六點，華夏蘇湖省海陵市，海陵賓館。
剛剛一路舟車勞頓抵達酒店的樸閔烈，在從趙立博處得知首輪對陣安排將在明天的歡迎晚宴上由各個棋手親自上臺抽籤確定時，忍不住怒吐一槽。
而這略顯誇張的舉動，很快便引起了一旁“新秀棋手”安明教的疑惑。
“呃，閔烈哥……
“你這是……怎麼了？”
被問到的樸閔烈嘴角一抽，立即擺出個略有些PTSD的表情：
“也、也沒什麼！
“就是有點不想抽到那個昭天后……”
可聽到這話，一旁的上屆春之蘭杯亞軍徐相恆忍不住笑了起來：
“啊？閔烈，你在開玩笑嗎？
“戴燃、姬秋綣、諸元均這幾個華夏高手你不怕抽到，在怕一個小姑娘？
“你行不行啊！”
“……”
面對徐相恆的嘲笑，大樸頗有點無話可說。
春之蘭杯因爲是二十四人本賽的世界大賽，所以首輪有八位種子選手輪空。
上屆冠亞軍柳世賢和徐相恆必然列爲種子，其餘六位種子綜合考慮近年成績、等級分排名及國籍因素，最後定爲雷歧、林睿昕、李廷延、一條拓哉、孫熠、熊思一六人。
而這麼一來，華夏的戴燃、姬秋綣、諸元均、滿嘉庚、芮昭五人則需要進行首輪對陣，其中又明顯以戴、姬、諸三位最難以對付。
但說心裡話，對大樸來說，相對這三位來說，他是真更不想抽到芮昭！
這自然不是實力問題——論慢棋實力，芮昭去年十二月的時候連金佑恩都沒拿下，最近的弈仙賽及天元賽也被上官升及戴燃牢牢壓制，大樸自認爲下慢棋應該還是自己贏面要大！
可問題在於，有些東西……他不是說只考慮實力就行了！
樸閔烈下棋一向是生死看淡，不服就幹。
所以雖然有些棋會下得隨手，但正下在興頭上時哪怕對手是柳世賢也有可能下得贏！
也正因如此，對於抽到強手，他其實並不怎麼在意。
——再強還能強過柳少爺去？下就完了嘛！
不過，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傳奇落幕人，眼下可算是遇到了個意外……
那便是芮昭！
輸給芮昭所帶來的輿論壓力及心理影響，實在是太大太大了！！
輸其他一些低段棋手，雖然看上去有點丟人，但圍棋這東西一着不慎滿盤皆輸，高段棋手偶爾翻車太正常了。
大樸一般都不用自我安慰，完全可以當做沒事兒人一樣！
可是，芮昭則不同……
她作爲一個女棋手在有相當實力的同時，還極具話題度！
高段棋手對她的任何一場失敗，都容易被媒體成倍放大影響！
像東瀛前名人小腦斧輸了昭天后一盤，差點沒剖腹謝罪！之後更是直接萎靡了大半年！
而饒是大樸心理素質好，可跟芮昭刷個零比二的歷史交手戰績，也被國內媒體好一陣全方位嘲笑，過了一個月都還不算完，着實有些擡不起頭。
所以哪怕他自認實力還是強於華夏昭君，但這回也實在是不想再冒險與芮昭交手——這要再輸一場只怕都能抑鬱得原地退役了！
但正當大樸感到尷尬之時，一旁的李廷延果斷圓場道：
“呃，相恆。我覺得閔烈有這反應也沒啥問題。
“這芮昭實力不算強，但給人心理壓力確實挺大的……
“我聽說華夏的符煜這回因爲在保級戰輸給芮昭的事情一直在家調整心態，連天元賽預選都沒參加。閔烈有這想法不奇怪……”
“……誒？李大哥你……”
“那個！我也同意廷延的看法！”
見徐相恆還有想法，本次同來參賽的老將“錘子哥”文城鎮也表示出言支持：
“如果可以，我也不太想抽到她——場外壓力實在是太大，輸一場鬧麻了！
“小柳，你估計也一個意見吧？”
“……啊？！！！”
聽得這話，這下徐相恆才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
——壞了！
我好像進昭天后的腐乳窩了！
這回南韓一共七人前來華夏參賽，結果當過昭天后手下敗將的就已經有柳、李、樸、文四個——還特麼的一個個都是世界冠軍！
甚至這四位還不是輸過昭天后那麼簡單……這四人裡就沒有一個人對昭天后是正戰績！
哪怕當世第一人柳世賢，和芮昭的交手戰績也才1-1！其餘三人更是一場未勝！
剛剛他那略帶嘲諷的話語，說說比自己年輕的大樸都算了！
柳李文三人，要麼棋力強、要麼資歷老，他可是沒資格嘲諷的！
不過，正當尷尬的人變成徐相恆自己時，被文成鎮cue到的柳少爺卻擡頭笑道：
“……嗯？壓力大嗎？
“我倒覺得她挺可愛的，很想再遇到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