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純粹
“尚主席！您沒事吧？！”
芮昭見狀連忙問道，同時給尚朝天遞過去兩張紙巾。
“……沒、沒事！就……突然被嗆到了下。”
尚朝天接過紙巾擦了擦嘴，可腦子裡的混亂一時間無法控制。
剛、剛這姑娘說什麼？
以後不直播了？！
這開什麼國際玩笑！
尚朝天正準備緩一緩馬上問下原由時，一旁的芮國權同樣一臉詫異：
“等等！昭昭你說……你以後不直播了？”
少女幾乎是想都沒想就點了頭：
“對啊！搞直播實在是太擠佔練棋的時間了！
“現在定了段，就更要專注在圍棋上！”
“也、也沒怎麼擠佔吧？我看艾小姐幫你都安排得挺好的啊……”
“還是有影響的！”
芮昭堅定地說道：
“爸，圍棋是個很純粹的東西，就是練得越多才會越強！
“這點尚主席您先前也曾和我說過的，對吧尚主席！”
“呃……”
尚朝天臉色一時有點尷尬。
這些年和林睿昕打交道下來，他總時下意識地以爲，相對於枯燥的練棋，年輕棋手肯定是更喜歡搞直播這種更符合新生代口味的東西。
就像對於林大棋聖，尚朝天沒少旁敲側擊地提醒他應該多勻一些直播時間到練棋上，只不過全被林睿昕以“推廣圍棋”的政治正確直接懟了回去。
結果這回，儘管他自己也明白，芮昭這孩子對圍棋的熱愛程度只怕遠比林睿昕要強。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孩子居然直接提出要把本就不多的直播時間也徹底拿掉，全部拿來練棋！
喂喂喂……
伱們這幫圍棋主播，能不能別一個兩個的都走極端啊……
棋協老大此時沒法正面接少女的話——總不能自己打自己臉啊！
只得再咳嗽一聲，從側面勸道：
“呃……芮昭，其實直播和練棋也並不衝突。
“像林睿昕，他棋力就很強呀！”
哪知芮昭直接搖頭道：“那是因爲他天分好罷了！
“像這次棋聖戰，他棋力明顯就不如雷歧！要不是最後又偷飛刀又玩盤外招，早把頭銜輸出去了！”
“可、可雷歧他天分也很好啊！”
“比不上林棋聖的！”
芮昭的說得非常肯定：
“雷老師一向心高氣傲，但他都承認林棋聖的天分絕無僅有，雷歧九段並比不上。
“可現在林棋聖反而下不過雷歧九段，就是因爲他花在直播上的時間太多了呀！”
尚朝天一時啞然。
他本來以爲這單純的女孩只是一時犯楞，稍稍哄一鬨就行了。
可哪知道這兩番話下來，自己還真辯不過她！
“這……這主要是林睿昕花在直播上的時間實在太多了！稍稍做點直播，對成績不影響的！”
尚主席這好容易再想出個說法，可女孩想得通透，直接答道：
“林棋聖的天分高可以這麼做，但我怎麼有這個資格呀！
“下圍棋的大家都是很刻苦用功的，如果不能比別人更努力一點，怎麼能夠去追趕像林棋聖、雷歧九段這樣的天才棋手呢？”
追趕林睿昕、雷歧？
不是，這姑娘在想什麼呢？！
尚朝天不由得心裡一急，反問道：
“芮昭，你是個女孩子啊！怎麼可能追得上林睿昕和雷歧呢？！”
這下，尚朝天倒是真的把芮昭給問楞了。
聽到這話的她一時沒了話語，只是呆呆地看着尚朝天。
尚朝天本以爲自己終於將芮昭說通了，正待繼續勸她好好做直播時，女孩難以置信的話語，終於傳了過來。
“……尚主席，您也認爲女性下圍棋就是不可能下過男性嗎？
“我、我還以爲……只有林棋聖那種人會這麼認爲呢……”
這句話乍聽上去，簡簡單單，可此時卻彷彿飽含着少女無盡的情感。
這種情感直及心靈，讓尚朝天不得不加用最爲認真的態度去對待。
“芮昭，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尚朝天趕忙試圖解釋。
“女性當然也是能下過男性的呀！
“吳越雲吳老不就是個很好的例子？當年我也輸過她呢！
“我意思是，你確實被耽誤的比較多……
“像雷歧，他比你還小，現在已經是世界冠軍了，而林睿昕當初也是十八歲就拿到【棋聖】。
“儘管你也非常優秀，但……就確實差他們比較多。”
“啊，您是這個意思啊！”
聽到尚朝天這話，芮昭態度纔回轉過來，帶着歉意笑笑道：
“不好意思，我、我誤會您了！
“您說得對，我現在確實差他們很多很多……可正因如此，我纔要比他們更加努力，不是嗎？”
尚朝天抿了抿脣，低聲說道：
“但，這個差距太大了，你很有可能一輩子都追不上！”
“那也要做了才知道啊！”
少女語氣依舊堅定：
“如果試都沒試過，以後我肯定會後悔的！”
尚朝天還是不甘心道：
“可直播能給你帶來很多名氣和收入的，像林睿昕他就在大京市非常好的地段買了個大別墅！而且還是出圈的網紅，很多人都很崇拜他的！
“你現在直播的勢頭很好，以後完全可以達到林睿昕的程度，甚至超過他也不是不可能！你就……不想試試嗎？”
芮昭想都沒想就直接搖頭：
“有名氣和錢是很好，但它不能漲棋啊……”
不能漲棋……
聽到這話尚朝天一時是五味雜陳。
這個理由太過簡單，簡單到尚朝天一點辯駁的餘地都沒有。
確實，錢和名氣能做很多事，甚至說是世間最爲萬能的兩樣東西。
可偏偏，對於漲棋這件事，其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沒辦法，圍棋這東西實在是太純粹了。
而眼前的女孩也是……
尚朝天看着芮昭的眼睛，明亮而晶瑩，彷彿沒有任何雜質的鑽石一般，流露出絢麗的神采。
此時他的內心中，一種負罪感油然而生。
他從未見過像芮昭一樣熱愛圍棋的人，眼前的女孩彷彿就是爲圍棋而生的一般。
這種女孩，就應該將她放置於黑白紋枰之間，去盡情地追尋那三百六十一個交叉點間所蘊含的最終真理。
可尚朝天知道，作爲棋協主席，他不能夠這麼做。
對於整個圍棋事業而言，【圍棋小昭】的重要性，要遠遠大於一個可能的未來女子世冠。
不過無奈的是，他卻勸不下對方！
尚朝天沉默一陣，看向一旁的芮國權和李新音。
“芮先生，李女士，關於芮昭不想直播的事情……您二位先前知道嗎？”
芮國權搖了搖頭，苦笑道：
“這……倒沒有呢！”
“那您二位覺得呢？”
芮國權嘆了口氣：
“以我看來……昭昭這直播肯定是繼續做下去更好的。
“不過既然昭昭打算一門心思地將重心放在圍棋上，那我們也尊重她的意見。
“對我們家來說，只要是走正道，肯定是女兒怎麼開心怎麼來。”
真不愧是東江中產家庭的獨女啊……可以足夠任性！
尚朝天不禁暗自感慨一句。
而一旁聽得這話芮昭馬上說道：
“爸！我只想下圍棋，您就別讓我去搞什麼直播了！”
“行、行！”芮國權無奈搖頭：“不過……艾小姐那你自己去交代，我不管噢！”
“啊……嗯……”少女不禁縮了縮脖子，但還是點了點頭。
然而，芮國權夫婦可以對芮昭直播與否完全無所謂，可尚朝天卻不行。
他這次來的目的，除了向芮昭一家正式表達一下對於白吟樺事件的謝意外，就是爲了與其商量棋協今後對於【圍棋小昭】直播推廣的事情。
這樣芮昭能夠提升自己的名氣、收入及個人影響力，而棋協則可以讓圍棋獲得更多圈外人的關注，是很典型的雙贏。
他本來以爲，這件事多少算是一個給對方的謝禮。
哪知道，現在別說當謝禮了，就連【圍棋小昭】還能不能存在都成了問題！
這是尚朝天萬萬不能接受的。可剛剛一番勸說下來，對面這圍棋憨憨對收入、名氣一點不爲所動，只想下棋！
這可怎麼辦！
棋協還有什麼條件能拿出來給她的嗎？
錢？
人壓根不在乎！何況人家裡也不缺錢。
優秀的老師？
人現在就有！
一些比賽的參賽資格？
或許短期一兩次可以，但如果長期定向地猛給一個人外卡，那對於棋協公信力的影響太大太大了。
那……還能有什麼呢？
尚朝天此時可謂是想破了腦袋，還是沒有什麼好辦法。
無奈之下，他只得嘆了口氣，擠出句話來：
“芮先生、李女士。
“我有點事情想單獨和芮昭聊聊……您看方便嗎？”
最近在努力過渡中……
但確實得過渡，這段對於人物塑造及以後的人物思想動機都比較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