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學生
“芮昭！你不是說討厭林睿昕偷飛刀的行爲、所以壓根沒報名今晚的指導棋嗎？
“可現在又是怎麼一回事兒？”
7月9日，晚八點半。
通舸大酒店，於慶光房間內。
木狐道場總教練正在對自家學生訓話。
今晚的指導棋，本來照道理作爲圍棋憨憨的芮昭是怎麼都要報名的。
不過吧……因爲程昱陽非常想在定段後的第一盤棋就和雷歧對局（他也相信雷歧看到他的名字肯定會優先選他），芮昭也就不打算掠美。
而剩下的林睿昕，芮昭考慮到先前林大棋聖偷飛刀的事情，自然對他沒什麼好感，所以指導棋的事兒她便乾脆選擇了放棄。
可於慶光哪想得到，情況會風雲突變！
他本來還在尚朝天的房間裡和兩位老友慢慢商量善後對策的。結果快結束時廖想轉發了個“重磅消息”給他，害得於慶光趕忙先找來學生問明情況。
而站在旁邊、剛通報了消息的廖想也是一臉苦笑。
“老師，我也就想問下這事兒是不是您安排的，至於那麼急匆匆地將芮昭喊過來嗎？”
於慶光看了廖想一眼，嗆道：
“怎麼不至於？！我剛看到你轉發過來微博上的視頻，就趕緊去各個圍棋論壇上看了看，好傢伙，各種視頻照片都滿天飛了！
“這下老雷這莽人可得好好謝謝你！本來他差點揍了林睿昕這事兒是絕對的頭版頭條，好嘛，伱這幾句話一出，他這糟心事兒立馬退居二線了！”
正如剛於慶光所說：芮昭方纔在通舸樓逼戰林睿昕一幕，不知被現場哪位記者偷偷錄下上傳到了社交媒體上，這才兩個多小時功夫，已然在網絡上傳得沸沸揚揚。
於慶光本意是在批評學生太過莽撞，可哪知道芮昭卻小心地答道：
“啊……能、能幫上雷老師的忙就行！”
“我特麼沒在誇你！”
面對學生的反應總教練有點歇斯底里。
“這纔剛定段，就敢半句招呼都不打地衝到林睿昕撂狠話了，這要是再漲個幾年棋，是不是都敢給AI下戰書了啊？”
眼前的少女這才反應過來老師對自己的行爲不大支持，縮了縮腦袋道：
“倒、倒不至於啦……”
“還說不至於！”
於慶光語氣一點沒鬆。
“我的小姑奶奶，你知道那是誰嗎？那是林睿昕啊！哪怕是漾漾被他讓個先手都不太下得過他！
“你倒好，一個新初段逮着個機會就衝上去了，說都不帶說的！你是對自己實力多自信啊？！”
“對、對不起！＞人＜
“我、我就是想着爭取多少幫雷老師和雷歧出口氣而已……”
“出口氣？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個兒幾斤幾兩！
“我也真是奇了怪了，我的這些個學生怎麼一個個都隨那莽人的脾氣？就沒人學着點我的周全穩重嗎？”
這時，一旁的廖想刻意地清了下嗓子。
可惜，廖二段的這番舉動並未受到老師讚揚，反而換來總教練一個無情白眼：
“你不能算！
“棋太臭了，說你像我，我丟不起這人……”
“呃……”
廖想一臉黑，隨後再咳嗽兩聲，趕緊轉移話題：
“……不過老師，我挺奇怪的：照道理林睿昕那麼狂個人，平時隨口聊聊天都不願意低別人半頭，可今天他都被芮昭堵門口了，怎麼不應戰呀？”
“這很難理解嗎？”
於慶光白了廖想一眼。
“……噢！”
廖想一愣，這才突然想到什麼一般：
“對！林睿昕應該是猜到這事兒了，所以纔會忌憚……”
“是呀！”
於慶光說完，又看向芮昭：
“對了，芮昭，我問你！
“你今天打算出刀這事兒，問過你倪珏師兄嗎？”
“啊？”芮昭不明所以：“出、出刀？”
“就你打算用倪珏教你的飛刀來下這盤指導棋這事兒！”
“啊？”
少女依舊不解，連眨了好幾下眼睛，方纔說道：
“倪師兄教我的飛刀只是用來贏白吟樺的啊！這盤指導棋怎麼能用呢！
“本來因爲我的疏忽，倪師兄就已經平白無故消耗了把飛刀了……”
少女這番話讓於慶光愣在當場。
“……不是！這盤棋你壓根沒打算出刀的啊？”
“沒有啊！”芮昭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
於慶光眼睛瞪得溜圓：
“那你還敢撂狠話激他和你下這盤棋？！
“你不用飛刀的話，他怕是閉着眼睛都能收拾你！”
“可我就是想試着看能不能咬他一口嘛！”
芮昭委屈道：
“況、況且，這盤是讓先，我還是有機會的！
“原先我也贏過彭問東八段、曾廣賢七段，和倪珏師兄下也有次只輸了一目半！
“被讓先的話，對林棋聖我感覺應該能有百分之三的勝率呢！”
“百分之三……可把你能耐的！”
於慶光忍不住吐槽道。
“你就不想想，你一副來勢洶洶的樣子，這要被林睿昕三下五除二就給擺平了，不覺得丟人嗎？”
芮昭搖頭：“有什麼丟人啊……我就個新初段，輸了也很正常呀！
“但如果能夠僥倖贏下林棋聖，那不多少能幫雷老師出出氣嘛……畢竟我也只能做到這了……”
說到這，少女眼簾一垂，不禁問道：
“於老師，雷老師和雷歧九段那……還好嗎？”
於慶光倒沒想到學生會突然問起這個，沉默一會後還是決定暫時不說真話：
“還好！就這麼個事兒，緩一緩就好了！”
芮昭鬆了口氣，摸着胸口露出微笑道：
“那就好！”
於慶光乘勢繼續叮囑：
“所以，你也別再幹這種單槍匹馬去找林睿昕挑釁的傻事兒了！
“還有！剛你說的那三盤棋你以後少掛嘴邊上！那三位肯定不大樂意聽的！”
“啊？嗚……是嗎……
“我、我以後注意╥﹏╥.”
…
…
同一時間，通舸大酒店，尚朝天的房間內。
現任棋協主席和他學生的家長剛剛結束了商量。
自從雷歧將自己鎖在房間內，已經過去了六個多小時。
而在一個半小時前，情緒稍稍平靜一點的雷歧終於同意和母親做做溝通，但依舊拒絕和老師及父親交流。
可此時的雷競鳴夫婦哪還能奢望更多！
秦驍雪當即先行進去陪兒子說話，尚、雷二人則與於慶光一起在房間內商量如何善後。
當然，臨近尾聲之時，有個“突發事件”讓於慶光不得不去先行處理，這就又是後話了。
…
“……那行，老雷，我們就這麼定吧！”
尚朝天收了議題，語氣裡滿是疲憊與無奈。
“嗯，就這樣吧。”
雷競鳴現在也充滿了挫敗感。
“總之……希望雷歧他能夠緩過勁兒來，否則你學生可就沒了啊，老尚！”
見雷競鳴自嘲地調侃了句，尚朝天也苦笑着跟上道：
“沒事，我好歹有三個學生呢！
“倒是你，可就一個獨苗。”
“哎，沒辦法，再怎麼樣也是兒子更重要！”
雷競鳴長嘆一口氣：
“倒是老尚……那件事你可得答應我，否則我也沒臉去見芮昭還有她老爸老媽了！”
“嗯，這我答應你！”尚朝天點了點頭。
“這可說死了噢！我可是準備拿這事兒去上門賠罪的！你可別回頭說你辦不成。”
雷競鳴在儘量使自己的語氣詼諧一點，可在尚朝天聽來只有苦澀。
他緩緩點頭，語氣平緩卻堅定。
“老雷，這你放心。
“我自不必說，文劼也肯定會站在我這邊。
“老孔雖然經常和我唱反調，但芮昭的事，我敢說他肯定會贊成的。
“我們一正兩副、三個主席都持贊成態度了，那基本就不會有大的風浪。
“我明天去東江，再請老太太幫忙壓個陣，執行委員會那怎麼都應該通過了。”
“嗯，麻煩你了。”雷競鳴表示了下謝意。
可就在這時，尚朝天話鋒一轉：
“另外……老雷，有件事我可能得先和你說好。
“你差點打了林睿昕這事兒，還是挺嚴重的。我估計最輕最輕你也得被停賽半年。
“相應的……馬上開始的圍甲你肯定也沒法在東江隊繼續當替補了……”
雷競鳴聽了咧嘴一笑，此時是他今晚最爲放鬆的一刻：
“嗨！我一把老骨頭了，掙的錢也遠不如老婆兒子多，早想找個機會好好休息下了！
“所以這哪是處罰，這就是放假！
“對我來說那就是想睡覺了來枕頭，剛剛好！”
說完這句，雷競鳴便從藤椅上起身道：
“那行，老尚，也不再多打擾了！
“我打算……先回房間一個人先靜靜。”
聽到雷競鳴這番表態，尚朝天也不多客套——因爲他也一樣。
二人各自別過。雷競鳴回到房間，只見妻子還沒從兒子那回來，便順勢又坐在了自己房間的藤椅上。
就在這時，他突然收到一條微信。
雷競鳴滯澀地將手機拿到自己身前，只見是損友發來的條視頻。
【餘光】：視頻.mp4
【餘光】：知道你現在鬱悶，看看這個！
雷競鳴微微皺眉，不知道損友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便順手點了開來。
視頻不長，前後也就差不多三十秒。
可雷競鳴看着看着，就感覺到自己情緒不對勁了起來。就感覺好像心裡有道閘門突然垮塌一般。
這時，於慶光又發了條微信過來。
【餘光】：怎麼樣？你的寶貝學生幫你掙臉面去了，是不是感覺高興點？
高興個頭啊！
這學生莽得跟我似的，腦子一熱就犯楞，有什麼好高興的！
雷競鳴在心中隨口罵了句，可臉上卻不由露出一個欣慰的微笑。
但這個微笑還沒持續兩秒，雷競鳴便開始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脣，一對疲憊的利目也開始隱隱泛光。
一個年近五十的老男人，此刻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黑暗的房內，以手捂面，不住嗚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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