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五連打吃
“不是，柯副主席，你們怎麼回事兒啊？！
“這都好幾分鐘了，怎麼芮昭和白吟樺這盤的圖像就是出不來？而且網絡上的直播也是獨缺這一盤！
“你知不知道我來現場就是想看這局棋的？！”
6月3日，上午八點四十五分，“都市杯”東江賽區正賽第一輪正式開賽後五分鐘。
一直遲遲未能等來直播圖像的林睿昕極爲不滿地找到了柯木嵐。
可柯木嵐對於林棋聖的不幸遭遇，也只得由衷地表示遺憾。
“林棋聖，實在抱歉，這個……我們也不知道爲什麼唯獨這盤棋的信號死活傳不出來，現在也在加緊搶修，還請見諒！”
“這都五分鐘了啊！你們這麼磨磨蹭蹭下去，那我從大京專門趕到東江來，圖什麼啊？！”
“呃，林棋聖，話不能這麼說吧？”
柯木嵐小小地反擊道：
“如果只是看比賽……伱在大京不也一樣能看網絡直播？和來現場有什麼區別呢？”
“呃……”這話一下把林睿昕給噎了下。
的確，爲了避免外界因素對現場選手造成影響，嘉賓席距離對弈臺有相當的距離的，從那根本看不清棋盤，實際也是通過現場大屏幕投影的網絡復現直播來觀賽。
如果單純說看比賽，那在大京還是來現場，確實沒有本質區別。
“可說到底我現在看不到比賽啊！”
林睿昕沉默兩秒後依舊硬着語氣說道。
“這樣吧！我自己背張椅子，坐到離對弈臺近一點的地方總行了吧？”
隨後不等對方答應，林睿昕便自顧自地騰手準備搬起了凳子。
柯木嵐一時傻了眼。
雖然他也知道當今【棋聖】頭銜的持有者性格跳脫，可真直接面對還是讓人措手不及。
不過他固然是措手不及，現場卻另有輕車熟路的……
“睿昕！人虞鴻都在老老實實地在等，你什麼情況？
“在大京，尚主席和我縱着你點都算了，怎麼到地方上來還鬧狀況的？”
聽得身後傳來的這訓斥意味明顯的兩句話，林睿昕一臉無奈，頗沒好氣地拉長音調道：
“好——好——
“我當乖寶寶總行了吧——”
…
…
“果然是衝了嗎？”
厲望遠望着屏幕上白棋新下的第22手，輕輕感慨道。
是的。
正當林睿昕爲能看到芮昭與白吟樺的比賽而想盡辦法時，厲望遠師徒二人卻正在806廳旁邊的一處小隔間，淡定自若地在電腦上分析着這盤棋。
原因嘛……很簡單。
既然倪珏這回拿出了極大的覺悟，那棋協自然也要展現誠意、儘可能地不讓倪珏壓箱底的研究成果在這場比賽中暴露。
儘管完全存在下完這盤棋後白吟樺直接對外公佈對局棋譜的情況，但那不是棋協所能控制的，也不是棋協能不把保密當回事兒的藉口。
所以，哪怕是尚朝天和盧文劼現在都看不到芮昭這盤棋的情況，唯有在小隔間內的厲望遠和倪珏自己有這權利。
“沒辦法，只要白棋不是縮頭烏龜，那這步衝就必然要下！否則太過軟弱。”
倪珏簡單說道。
“我其實主要擔心白吟樺察覺哪裡不對，等下感覺哪步不好再走直接退讓了，那就比較難辦……
“畢竟他曾是差點升入八段的職業中堅棋手，對陣小師妹，哪怕局部吃點小虧，中盤和官子時也未必追不回來。”
“就沒可能他原原本本從頭到尾把你這把‘飛刀’給應了？”
厲望遠笑着提出了個可能。
可聽得這話，一向性子謙和的倪珏卻極難得地顯露出點傲氣：
“憑他？
“我這飛刀可是給下半年的名人戰準備的，要是他能臨場全部正確地應出來，那早該拿個世界冠軍了！”
…
…
小姑娘，我這簡單一衝……你會怎麼應對呢？
對弈臺上，剛落完子的白吟樺打量了眼芮昭，表情很是玩味。
白22這手“衝”，雖簡單，但有力。
下一手黑棋必然扳擋，但味道並不甚佳，自己大有進攻的機會。
然而芮昭卻幾乎沒有猶豫：黑23，必然的扳擋。
白吟樺略一思考，白24從左側斷下剛剛黑棋肩衝的一子，準備發動攻擊。
可黑棋一點不理，立馬於右側點斷白三子。
嗯？這是要……借用？（指利用某處的對方弱點，使其不得不與自己下出一連串交換應手，從而實現別處戰略目標）
白吟樺第一時間做出了判斷，但右側三子一旦被吃，黑棋角部目多且厚實，自己不能忍，白26向右打吃必然。
黑棋長，白棋再跟着貼住。
黑29朝下打吃白棋點斷一子，白自是長出，可黑31手再次借用白棋右側剛打吃的斷點打吃。
白又長，黑棋乘勢虎打；白下拐，黑又於左側長出要吃白中部兩子。
這一連串借用打吃……很流暢啊。
下到這裡，白棋步步跟着黑棋步調，白吟樺隱隱有種不太對的感覺。
可剛剛這幾步應手下下來，剛自己左右被打吃的子都已經走重（走重：指對一塊棋投入太多子力，不能輕易棄掉，否則損失慘重），現在若是直接棄掉是萬萬不能的。
白36只得繼續長，黑則在虎打後再長一步跟打左邊白棋，白38無奈繼續長一手。
黑棋自29手起，一連五手的連續叫吃，次序極其清晰精準，且讓白棋不得不應。
一連串交換之後，黑39終於圖窮匕見，在左邊上三路處虎下補棋。
她的目標是上方的三顆白子！
儘管先前白吟樺已然覺得中腹的一連串落子之後，上方的三顆白子形單影隻，很有可能是黑棋下一步的攻擊目標。
可偏偏他完全無任何餘裕去補強，剛芮昭這一連五手打吃，每一步都是必應手，不存在脫先補棋的可能。
這裡……居然藏了這麼個變化嗎？
白吟樺不由得微微皺眉：現在他不得不處理上部三子了。
說實話，這三子如果單純想活棋問題不大，可麻煩在於這樣補活肯定落於後手。
如此一來，自己後手在上部極爲逼仄的空間內補活，而黑棋若是再剛剛虎打長出的地方再壓一步，便會極爲舒服。
一是保證自己角部黑棋穩定出頭，可以於中腹逐鹿起到巨大作用。二來留有的未來的一步扳，價值極大。
兩相對比，自己完全不能接受。
這女主播應該也是希望自己只顧安定自身，而吃下這個啞巴虧，所以不知從哪弄了這麼一連串手筋下了出來。
可是……
對於一般的業餘高手或者低段棋手，這種唬人招法可能有用。
但我可是高段的職業中堅棋手啊，怎麼可能別人牽着鼻子走！
正確的走法嘛……應該是果斷反擊！
儘管白棋現在自身尚未安定，但角部的黑棋至今也沒有活淨。
如果自己反擊將黑棋堵死在角上，兩面對殺，黑棋未必便宜。
而且此處細部對殺轉換變化極爲複雜，就這麼個女主播，肯定是要出紕漏的。也符合自己尋求變化的想法。
腦中過完一遍想法後，白吟樺當機立斷，40手於上部二路大伸腿，擴張做眼空間。
黑41靠下，阻止白棋爬過。白棋42手毫不猶豫地選擇三路頂住。後續白44斷，黑45跳出均屬必然。
而從第46手起，白吟樺開始了他的反擊。
他先是彎了一手，定型的同時瞄着黑棋斷點，逼黑棋不得不粘上。
隨後的48手，他不顧自己尚未完全安定的上部白棋，直接一封，將並未活淨的黑角也封在了裡面!
這一步走完，雙方已有你死我活的味道！
落子後的白吟樺不由得擡頭打量起了自己那美麗對手的表情。
怎麼樣？小姑娘。
我這一手，只怕你是怎麼都沒想到吧？
然而，事實完全出乎了白吟樺的意料。
芮昭神色一如平常，不喜不怒，不怨不訴，彷彿白吟樺的這一手完全在其意料之中一般。
還沒等白吟樺來得及奇怪，眼前的少女便立即有了行動。
擡手取子，翩然下落。
此刻落子的她，彷彿一個極爲精美的人偶一般，忠實地復現着其曾經訓練過的動作，沒有絲毫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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