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戰,江東士卒被斬獲數百級、兵械若干。
源於耀兵的陣列不是很密集的干係,幾無推搡踩踏致死者,倒是狼狽亡命時相互爭奪渡船的淹死者,更甚於被魏軍所殺。
孫權毫髮無損。
連身上的戎裝都沒有沾上多少塵土。
但他上船入巢湖沒多久,還是決定了罷兵歸去。
沒辦法。
士氣已喪,兵將無有鬥志,且耀武揚威變成了主動鑽進魏國的埋伏圈,這種心理落差讓他很是沮喪。
不甚健壯,皮膚略帶黝黑,皺紋爬滿了額頭,兩鬢與鬍鬚也早就被歲月霜染;面目還挺和善的,看起來頗爲儒雅,從席位順序可以推斷出,他如今應是位居雜號將軍或偏將軍。
謹記滿寵將令的他,在此戰中他僅是讓百騎拋射了幾輪箭矢、撿了孫權御駕羽保車蓋而歸,便急匆匆歸去尋滿寵覆命了。
卻是不料,那人似是一直在等着他看過來一般,竟再次含笑頷首,且衝着他遙遙拱手致意後便起身離席而出。
在淮南任職雜號將軍之人,至少是一部兵馬的將主。
剛從別地調任過來的?
但淮南兵馬也就那麼幾部,也沒聽說誰要離任啊!
就當夏侯惠心裡納悶着,那將率見他目光投過來了,便笑容可掬的點了點頭,舉起酒盞遙遙邀了一杯。
帶着疑惑,夏侯惠陸續與各人打過招呼後,便也起身走出廳堂。
來淮南任職了數年,好不容易纔等到孫權大舉來犯一次,他竟是一記斬首之功都沒有撈到,若說心中一點不甘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
同樣列席在坐的夏侯惠,與衆人推杯換盞了數番,便埋頭在案大快朵頤了。
不可免的,他也特地撇了一眼方纔注目自己之人。
一開始,他以爲是自己身份使然,且奪了孫權羽保車蓋而歸令人羨慕,也讓人忍不住打量幾眼,故而也沒有在意。但隨着時間流逝,他感覺到那股目光似是黏在自己身上不動了,便有些奇怪的昂頭望去,想看看是誰竟如此無禮。
主力罷歸,作爲偏師的全琮自然也隨之離去。
嗯,那時滿寵覺得孫權不會罷兵那麼快。
原本他那邊的進展還是挺順利的。
哪料到,他還沒有引騎進發廬江呢,斥候就傳來了吳兵悉數退歸巢湖,在船上等着接應全琮歸去的消息.
如此,前去廬江救援之議自然就作罷了。
纔剛跨出門檻,就見那人站在屋檐下。
因爲往昔逍遙津之戰時,吳兵都被張遼殺破膽了,但孫權仍舊圍困了合肥數日才歸。
畢竟,他是明確要求夏侯惠不可弄險了,但也不介意他搶了羽蓋後,順勢配合樂良等人併力追殺吳兵,給自身與百騎尋幾級斬首之功啊~
不過,待驚詫罷了,滿寵也對於夏侯惠的“安分”很欣慰。
不僅破天荒的稱讚了幾聲,且還讓他稍作歇息,待樂良也歸來了便一併前去增援廬江太守孫禮。
但吃着吃着,他就隱隱感覺到似是有人的目光時不時就落在自己身上。
觥籌交錯,歡聲笑語。素來好飲的滿寵,僅是道了些勉勵的話語、與衆人飲了幾盞,便很識趣的尋了個睏乏的藉口與李長史一併離席而去,以免衆人因爲自己在而不敢盡興。
抑或者說,魏武曹操那句“生子當如孫仲謀”的另一層意思,是早就預料到了孫權與曹丕一樣有着臨戎不武的癖好罷。
翟丹
這名字不曾有過耳聞。
而且滿寵還很明確的告知,救援時樂良爲副。
至於勞師動衆
權當是暮冬來合肥郊遊賞景、爲魏軍賀歲助興了。
“不敢當。”
歸來之速,魏軍仍在追殺着吳兵呢!
故而當滿寵看到他歸來的時候,一時間都不免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情。
早就堅壁清野的魏廬江太守孫禮以己兵寡,僅是依託城池固守,且全琮本就做好了上岸陸行攻城的準備、沒有被設伏的可能,故而雙方都沒有爆發戰事就弭兵了。
只是他心中再怎麼不甘,也唯有隨着大軍歸去壽春,一路感慨着自己時運不濟,腹誹着孫權的吝嗇。
這就讓夏侯惠很是奇怪,自己來淮南任職數年了、各部兵馬的將主都見過了,但當真就從來沒有見過此人。
所以他以被伏擊後的吳兵鬥志委靡,合肥新城守備無憂,便打算讓夏侯惠與樂良引騎兵前去騷擾領偏師的全琮部,讓其無法專心致志的攻城。
待放下酒盞繼續用餐後,心裡便打定主意,等下尋個時機去問問李長史那人是誰,弄清楚彼爲何對自己頗爲關注。
戰事勝了,且正值新歲解封,滿寵在歸來壽春後給衆將士上表錄功時,還下令給各部將士添了些酒肉,召集各部官職在校尉以上的將率辦了場慶功宴。
這也讓夏侯惠頗爲惋惜。
這讓夏侯惠心生鼓舞,覺得自己沒有貪幾記斬首之功的做法太對了!
不僅讓滿寵改觀,且還被委以職責了。
那是一位年紀四十好幾的將率。
片刻後,酒飽飯足。
且見他出來了,還先行禮自報家門,“夏侯將軍,在下乃偏將軍翟丹。”
他這是有事尋我吧?
心中暗道聲,夏侯惠也連忙拱手回禮,含笑客套道,“原來是翟將軍。慚愧,在下雖在淮南數年,但寡與人交,故而不識翟將軍當面。”
對此,夏侯惠也笑容滿面的舉起酒盞共飲。
所以說,孫權此番出兵來戰,損失其實也不大。
夏侯惠舉目環顧,見宴席之中已有不少人面色酡紅,也不乏早早離去而空席者,便想着與樂良等熟稔之人打聲招呼然後自去。
翟丹笑顏依舊,語氣異常謙遜,“此乃我深居簡出之故。雖我在淮南當值多年,但莫說夏侯將軍,當今淮南半數將率應都不識得我。”
呃?
半數將率都不認識你.
該不會是你在淮南沒有具體職責,且還是有將軍職而無一兵一卒?
所以,你尋我意欲何爲?
一時之間,夏侯惠都不知如何接話。
不過,翟丹也沒有等他作答,徑直伸手向前虛引,“夏侯將軍,請。滿將軍已然在等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