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仞從青雲殿返回時衆人還是有些驚訝的,照理說每次宮主渡劫成功首先就要和大護法過招,兩人常常一待便是一夜,讓大家每每懷疑他們是不是過招之餘還做了其他活動。今日大護法怎麼這麼早就下來了?他和宮主交流感情的那項運動呢?
所以,這到底是成還是沒成?如果成了,似乎要懷疑宮主作爲男人的能力,若是沒成,又得懷疑宮主現在的功力,這,到底懷疑哪個是好呢?
剛下樓就瞧見了衆人糾結的目光,千仞瞬間就明白了這些弟子在想些什麼,沒好氣地打斷了他們的聯想:“宮主渡劫累了,有賽觀音陪着就夠了。”
果然聽了這話衆人立馬放下心來,心道宮主果然還是那個宮主,就算修爲還不可知在男人這方面也是絕對的一等一。秀娘更是大爲得意,立即便道:“這姑娘是大戶人家的女兒,因家裡開罪了權貴才被充作官妓,把她搶回來可費了我不少功夫。”
沒想到那嬌怯怯的白衣姑娘居然還有這等來歷,衆人不由又感嘆了一番秀孃的神通廣大,倒是尤姜神色一動,有些警惕地問:“朝廷的人,可靠嗎?”
早料到了他會這麼問,秀娘嬌笑一聲,朝他揮了揮帕子:“放心吧二護法,這些時日她同我睡在一處,這世上除了宮主大概沒一個男人能滿足她了。便真是刺客,也得向我們極樂宮折腰。”
這個睡當然是意味深長的那種睡,想想秀娘那據說能同宮主大戰七天七夜不分勝負的牀上功夫,宮內最正直的二護法尤姜不由對賽觀音露出了一絲絲的同情,“這對大家閨秀未免也太刺激了些。”
秀娘面上得色更濃,正欲向兩人好好炫耀一番自己的新式技巧,就見千仞已經頂着黑鍋一般的臉打斷了他們的對話:“我感覺你們在刺激我。”
秀娘這纔想起自己身邊這位可與別不同,連忙用帕子捂嘴輕笑:“哎呀,大護法我都忘了宮主號稱你是他的第一目標,宮內根本沒弟子敢上你的牀,可憐,可憐。”
“尤姜,過來,我們商量宮中防衛調動。”
千仞心知這秀娘平日裡老鴇當多了慣會取笑人的,也不和她調笑,黑着臉就走到一旁,招呼尤姜處理正事。見他如此,秀娘也不糾纏,笑了笑就扭着腰同帶來的弟子說說笑笑,比起一本正經的兩名男護法,倒是更得極樂宮風采。
見他臉色不好看,尤姜想想自己雖然和宮主完全沒那方面意思,但平日裡也時常有貌美女弟子願意投懷送抱,比起正當壯年偏偏不能和任何人親近的千仞已是好了不少,且千仞自幼被宮主收養,只怕未嘗沒懷其它心思。如此思慮一番,便跟了上去,放柔聲音安慰道:“如果宮主要用強,你我根本不可能抵抗得住。他不動你,纔是真的顧惜你。”
未料千仞只是瞥他一眼,臉色更黑了,“誰跟你說這些破事,我要跟你商量的是——宮主渡劫出事了。”
“怎麼說?”聽到這話尤姜也是大驚,誰都知道何歡是極樂宮的根本,一旦出事必定是大事。
沒有理會他的神色,千仞神色一憂,壓低聲音道:“宮主聲音同往常很不一樣,而且言語間未免太正經了些。”
千仞自幼由何歡帶大,若論輩分他可以說是何歡唯一的弟子,自然對何歡的動作語氣極爲熟悉,從“何歡”一開口他就已經察覺出了不對勁。何歡從來不會委屈自己,說話做事都是怎麼舒服怎麼來,那刻意壓低聲音的作爲全不合他性子。再想想何歡渡劫前對自己說的一番話,千仞心裡越發焦慮,這纔有了這一出。只是,宮主既然只找了他說那話,想必是不能透露給其他人,也只能同最不可能背叛魔道的尤姜暗中商量。
或許這就是何歡命他爲大護法的原因,做事妥帖,心思又細,管理門派倒是比何歡那跳脫性子合適得多。
尤姜見他神色緊張原以爲會是什麼大事,沒想到只是一些行跡可疑,這才鎮定下來,內心認定這是千仞做殺手做久了疑心過重,嘴上還是委婉勸道:“宮主在青雲殿歷來就格外正經,畢竟,青雲二字於他而言......”
見他這表現,千仞就知何歡渡劫前並未見過他,雖想不通,也沒再透露什麼,只是囑咐道:“進入渡劫期的雷劫非同一般,就算以宮主的修爲只怕也得好生修養,你我要小心警戒。”
對這話尤姜倒是深表贊同,立即應道:“待雲側回來,我再好生問問宮主的身體情況。”
尤姜大局觀極好,做事很有計劃,見他上心警戒千仞也不再多說,只給了他一個暗示的眼神,“別讓秀娘知道。”
“放心。”
和千仞交換了彼此心照不宣的眼神,尤姜立即召集護衛弟子,嚴厲下令:“宮主剛渡劫需要修養,好好看守各處宮門,禁止任何閒雜人等靠近青雲殿。”
見尤姜也是認真地在安排防衛措施,千仞心裡稍稍安定,擡頭望了望高聳的青雲殿,往常那個站在窗前就能讓他安心行動的身影卻已不在。
“如有問題,這宮主之位我許你取而代之。”
何歡渡劫前的這句話是他一切不安的源泉,而且那之前的一月何歡都不曾召人侍寢,只一人坐在青雲殿喝酒寫字,時常寫着寫着就在靈泉舞劍。世人皆知何歡五十歲後再不用武器,千仞也是直到那時才知道自己的師父竟還留着那把過去的劍。將這一切和那個瘋狂的決定聯繫在一起,總讓人覺得充滿了不詳的氣息。
“宮主,你這是成功了嗎?”
望着那高處殿堂,千仞喃喃嘆着,他是真心希望此時待在青雲殿中的是正常的何歡,至少,別讓他做那最壞的選擇。
這樓下的風起雲涌青雲殿內的“何歡”絲毫沒有察覺,他還以爲自己完全瞞過了大殺手,僥倖之餘正望着銅鏡苦惱如何解此時之圍。
雖然此時他心裡翻滾的全是不靠譜的主意,連聲稱陽痿都給搗鼓出來了,至少何歡這身體臥在牀上還是很有威懾力。當然,雖然外界傳的各種兇殘,極樂宮弟子卻都知道何歡的脾氣在魔道中幾乎可以說是最溫和的,倘若來的是老弟子只怕已經自薦枕蓆,不過此時等候的兩人倒是不敢輕舉妄動。
賽觀音家中遭難父母雙亡,自己都被綁在了妓院後院才被秀娘撈了出來,本就惴惴不安,又聽聞牀上的乃是世間第一魔頭,雖秀娘對她百般安慰宮主最是憐香惜玉長得又是極好,放鬆享受就可,真到了牀前她還是不敢動作,生怕自己一個不慎觸怒了魔頭又被丟回妓院供那些粗人糟蹋。
同她的恭順相比,雲側倒是無畏的多,他是何歡渡劫前一月帶回極樂宮的,自身本就有些修爲,在江湖上還有些俠名,也不知道何歡是用了什麼花言巧語才讓這麼個青年才俊願意來極樂宮做男寵。此時,他正東張西望地看着殿內佈置,還好奇地打量着牀上何歡,心想這人怎麼比帶自己回宮時沉默了這麼多?
少年人性子還是急躁,見何歡躺了半餉都沒個動作只是歪着看書,自個兒膝蓋跪得也不是很舒服,乾脆就率先開口道:“宮主,你不是說要和我們練功的嗎?”
他這一開口,賽觀音可是嚇到了,心想這人怎地這麼孟浪,萬一宮主生氣可如何是好?當下又急又氣,連忙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讓他噤聲。
誰料這傻小子又會錯了意,給了她一個爽朗的笑,就大聲道:“你看,她都跪不動直扯我袖子了。”
“你......”
萬沒想到和自己一同來侍寢的居然是這麼個傻小子,賽觀音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言語了。正僵着呢,就見牀上那人翻過了身子,頭枕在臂上,嘴角向上一勾,邪笑道:“本宮也不想啊,奈何本宮走火入魔失憶了,小美人你說可怎麼辦?”
這神情,這語氣,再想想何歡素日的傳言,賽觀音頓時就明白了這是宮主的新玩法,正想着該怎麼迎合,身邊的傻小子居然耿直地信了,還同情道:“真的?那你還記得自己叫什麼名字嗎?”
“不記得啊。”
得,宮主笑意更濃了,看來這傻小子還引起了他的興趣。
無奈地跪着,賽觀音不知道該悲傷自己的魅力居然輸給了這麼個愣頭青還是感謝他吸引了魔頭的注意力讓自己不用緊張應對。不過,她很快就不用緊張了,因爲宮主馬上就面帶微笑地下了命令,“姑娘回去休息吧,讓他好好治治本宮的失憶症。”
心知宮主這是準備好好玩這傻小子,她不由同情地看了看完全沒察覺的少年。瞧他形容倒像是好人家的公子,也不知怎麼會淪落到這般境地,不過這世道保存自己已屬不易,哪有旁的善心照顧他人,最終也只是在他身邊輕輕囑咐一句了:“不論發生什麼,活着就好。”
言畢提心吊膽地瞧了牀上一眼,見那人正看着自己,隱隱似在皺眉,想是修爲高超只怕把這話聽了去,頓時心下一懼,不敢多言,連忙退了下去。
走到樓梯,擡眼看了看被青紗掩住的雕花大門,確定無人守衛,這才偷偷抹了抹眼睛,暗歎,
可憐這少年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