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源縣公安局案情分析室。
楚天齊坐在橢圓會議桌中心位置,他的兩側是趙伯祥、常亮、張天彪、孟克幾位班子成員,還有柯曉明以及刑警隊的幾名幹警,信息科科長周仝、許源鎮派出所所長仇志慷也參加了會議。本應該參加會議的曲剛,今天早上去市裡開會,所以缺席。還有楊天明也沒有到場,他是被楚天齊派去輔助陳文明做上訪百姓的工作,其實也有督促監督陳文明的意思。
迅速環視全場一週,楚天齊道:“開始吧。”
張天彪點點頭,開始講說案子基本情況:“今天上午八點三十三分,有羣衆報案,稱樓下血腥味濃重,指揮中心立刻把報案信息轉刑警隊。當時柯曉明正在向我彙報工作,於是馬上安排刑警隊出警,我和他也一同到了現場——許源南苑小區十五號樓。剛一進案發樓道,就聞到了血腥味,還有臭味。
打開二零二房間後,我們迅速進入主臥室,看到了死者的情形。死者爲男性,年齡大約在三十歲左右,身材較矮,不足一米六。當時死者頭東腳西,身上僅着內*褲,身下壓着浴袍,浴袍袖子還套在死者胳膊上。死者左胸插着一把匕首,匕首鋒刃全部刺入,刀柄也沒入有一釐米多。今天是六月五日,我們稱其爲‘六.五命案’。死者的身份,以及房屋具體情況,還在進一步覈實中。
二零二房間,面積大約八十平米左右,有一主一次兩間臥室,還有廚房、衛生間。報案羣衆是該房間樓上住戶,據他說今天早上……”
現場衆人神情嚴肅,聽着張天彪介紹命案基本情況,好多人還在記着他講述中的一些要點。
不到十分鐘,張天彪介紹完了基本情況,然後話題一轉:“在進行現場取證、勘查的同時,我馬上向局長進行了彙報。隨後局長也趕到現場,看到了現場情況,請局長給我們指示,指明破案方向。”
聽到張天彪如此一說,衆人都面現驚疑,不解的看着他,然後又把目光投到局長臉上。
楚天齊面色冷竣,盯着張天彪看了一下,然後沉聲說道:“在居民住宅區發生命案,影響頗大。刑警隊和主管副局長必須全力以赴、加班回點,相關部門也要積極配合,全局都要把破獲此案做爲重點工作去抓,爭取早日破案。張副局長,在今天下午兩點半前,你要把案情書面材料迅速整理完畢,交我審閱,然後向市局、縣委、政府做彙報。
張副局長請示破案方向,我認爲這個提法不夠專業,但既然你要請教,那我就說一下自己的分析。但我提前申明,我並非專業人士,分析也僅一家之言,我的意見僅供參考。具體實施破案、確定破案方向,必須依靠對現場證據分析,參考報案人與其他證人證言,並從專業角度,利用專業方式,做出正確的判斷。那麼從分工與職業角度來看,這個工作必須要由由主管刑偵的張副局長來做。
下面我說一下我的分析。從現場情形看,此案疑爲他殺,兇手爲女性,兇手與死者相互熟識,並且兇手出手狠辣,應是老手或職業殺手。做出這樣的初步判斷,我是依據以下證據,經過初步分析而做出的。”
聽到楚天齊說的這些話,衆人都相互對望了一眼。而張天彪先是表情尷尬了一下,接着嘴角就露出一抹笑意,不知是冷笑還是什麼。
楚天齊繼續說:“案發房間次臥室有一扇窗戶是打開的,窗戶的裡側窗沿有少半個鞋印,鞋印是前腳掌部分。在窗戶的外側窗沿有兩處鞋印,其中一處是半個縱向鞋印,從鞋印的弧度看,應該是左腳部分,另一處鞋印則是後腳跟部分。從這三處鞋印來看,這是有人從屋子裡跳窗而出。
爲什麼有人正門不走,非要跳窗而出呢?這有違常理的做法,也有它存在的註解,因爲這棟樓是小區最後一棟樓,樓房的後面是雜草和圍牆,越過小圍牆,就是大街了。這裡面的道理,我想大家都懂的。
死者身上有香水味,從香水的香型來判斷,應該是法國藍蔻真愛奇蹟女仕香水,這款香水應該非死者自身使用。香水味僅在死者的前胸*部分有,而且死者衣衫不整,這說明有女性和他接觸,比如擁抱。另外,匕首的刀柄上也似乎有一點這種香水的味道。還有,從外窗沿那半個縱向鞋印看,鞋碼大約是三十六號,應該也是女性。從這些證據來看,我初步判斷,是一個女人殺了死者,然後跳窗逃走。
在二零二戶門外,我還發現了一個鞋印,這個鞋印緊貼着牆壁,打開防盜門後,正好被擋住了,所以這個鞋印纔沒被後來者破壞掉。從鞋印的紋路以及鞋碼的尺寸看,和窗沿上鞋印應該是同一個人所留。從鞋印方向看,是進門時留下,但沒有再發現出門時的鞋印,這有可能是被後來人無意中破壞了,更大可能是人先由屋門進入,後從窗戶跳出。
在屋門口發現了進去時的鞋印,在窗沿處發現了出去時的鞋印,說明這個鞋的主人,也就是這個女人,曾經進過二零二房間。而除了那個只有出去的鞋印的窗戶開着,屋子裡的其它窗戶都關着,而且窗戶上的把手也緊緊鎖着窗扇,這說明女人是從屋門進入。屋門的兩層門——防盜門和木門門鎖都沒有損壞,那女人就是正常進入,這應該是死者開的門或是她自己有房門鑰匙,這都證明兩人是熟識的。另外,死者雙目圓瞪,似乎在臨死的一刻很是驚恐,這也許是他對死亡的恐懼,還可能是沒有想到熟人會突然下手。
我注意到,衛生間只有一套洗漱用具,尤其只有一個牙刷,還有一個剃鬚刀,基本可以斷定,這裡是一個人住。雖然拖鞋有兩雙,垃圾桶裡購買小票顯示都是去年十月十七日買的,但那雙女士拖鞋鞋底上紋路清晰可辯,甚至連個線毛也沒有,而男士拖鞋鞋底相對有磨損,鞋底沾的線頭也較多,客廳菸灰缸裡也全是男士香菸菸蒂。這進一步說明房間裡就是男人住,女人只是偶爾來。那麼這次出現了女人鞋印,而男人卻死了。
另外,屋子進門處腳墊上有一雙女士拖鞋,是鞋尖朝向門外,同時從門口到主臥室沒有泥鞋印,而從門口到次臥卻出現了泥鞋印。這是不是可以判斷爲,女人因爲和男人熟識,進屋後先換上了拖鞋,等到從主臥出來後,又換上了進門時的鞋,然後走到次臥,從窗戶出去了?”說到這裡,楚天齊停下來,喝了兩口水。
張天彪插話道:“你怎麼就能判斷鞋印是案發時留下的?”
“張副局長,你這是考我嗎?”楚天齊半開玩笑的說了一句,然後又道,“我注意觀察了一下,衛生間拖布桶裡有清水,看清水顏色肯定使用過,但水裡沒有長時間放置的味道,說明這些水應該是兩、三天前放的。如果鞋印在這之前有的話,肯定會被拖掉,但現在卻存在,那就可以證明是死者死了之後留下的。還有另一個證據,也間接印證我剛纔關於鞋印的判斷,我一會兒再說。按我的整體思路說,可以嗎?”說着,他把目光投向了張天彪。
張天彪面現尷尬之色:“當然,當然。”
楚天齊心中“嗤笑”一聲,繼續道:“匕首插在死者左胸處,只有一個創口,創口處與匕首結合緊密,這即爲一刀斃命。匕首刺進的位置,應該是左胸骨左側第二肋骨和第三肋骨間,刺中的正好是心臟部位。看匕首刺進的長度,也說明是從肋骨間刺進的,否則不應該刺進這麼深。死者左手抓着薄被,但抓的不緊,從被單上的褶皺看,抓的時間不長,顯見死亡特別快,痛苦時間短。另外,除了死者胸腹部、腿上、身體下有流出的血外,竟沒有鮮血濺到牆上或周圍。這些都說明兇手手法準、下刀快、出手狠,應該是老手或是職業殺手。否則,不應該這麼心狠手辣。
死者身上的血跡呈深褐色,說明他遇害時間應該是在二十四小時以上。另外,血塊整個外皮呈紅褐色,裡面是暗紅色,又說明他死的時間不會太長,應該是在三十到四十小時之間。這個時間段,正是從前天晚上天剛黑,到昨天早上天剛亮的時候。而那個時間段,一直在下雨,也正好合上了泥鞋泥的事。”說到這裡,楚天齊又把頭轉向張天彪,“張副局長,我剛纔說的這些,都是粗枝大葉,畢竟我非專業人士,請多指教。”
“不敢,不敢,局長說的太專業了。”張天彪尷尬的連連點頭,“太專業了。”
楚天齊目光緩緩環視一圈,從衆人臉上掃過。儘管人們的表情不盡相同,但似乎都流露出一種贊同或佩服。尤其周仝臉上的自信,分明是認同了自己的分析。
臉色最精彩的就是張天彪了,整個一偷雞不成蝕把米的模樣。楚天齊暗“哼”了一聲:想看我笑話?沒門。
正要繼續說話,忽然手機鈴聲響起。看了一下來電顯示,楚天齊對衆人道:“你們繼續說,我出去接個電話。”說完,起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