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楚天齊讓自己寫條子,孔局長面色一沉:“楚主任,我已經說了明天讓他們立刻就辦,這還不行嗎?你這是信不過我呀。”
楚天齊馬上面帶笑容:“孔局,我哪能信不過你呢?這都下班了,你還能接待我,這就說明孔局是多麼的通情答理、誠實有信啊!我肯定能信得過你。只是……只是……恕我直言,我有點信不過個別工作人員。本來已經收到縣長籤批件,並在上面簽了姓名,竟然還能一下子找不到,更是言之鑿鑿的聲稱‘從來就沒見過什麼縣長籤批件’。像這樣的記性,這樣的工作態度,萬一她把你剛纔的話忘了,那她又怎能給開發區撥款呢。”
孔局長面色變了幾變,尷尬的乾笑了兩聲:“呵呵,楚主任,真是,真是。哎,都怨我領導無方啊。不過你放心,既然籤批件已經找到,按程序自然就應該辦了。又何必讓我寫這樣的條子呢,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孔局,是我嚇怕了,我可是等着這筆錢,給老百姓發補償款呢。一旦要是食言的話,老百姓還不把開發區弄翻了天,到時縣領導怪罪下來,我可擔不起這責任。”楚天齊面上表情似笑非笑,但意思很明確,你姓孔的必須給我寫。
孔局長是一百二十個不願意,但自己下屬被抓到把柄,而且又是三人面對面,根本沒有抵賴的餘地。只得嘆了口氣:“哎,你楚主任可是咄咄逼人啊,以後我們這些科局長可是怕了你,沒人敢招惹你這個雙料主任了。”說着,他取過一張白紙,在上面寫了起來。
聽得出對方的諷刺之意,但楚天齊沒有計較,只要能拿上條子就行。他笑着道:“孔局,你誤會了,不是我楚天齊咄咄逼人,而是時間不等人。另外,是你的屬下工作有欠缺,你並沒有主動招惹我呀。難道不對嗎?”
“對,對,楚主任真是才思敏捷呀,就是太的鋒芒畢露了,有時候鋒芒太甚也不……不說了。”說着,孔局長放下簽字筆,揚了揚手中的紙張,“你看,這行嗎?”
楚天齊趕忙站起身,走到辦公桌前,接過了孔局長手中的那張紙。只見上面龍飛鳳舞的寫着幾個字:“各部門:請按照程序,用最快時間,把縣政府撥款打到開發區帳上。局長:孔嶸。”
翻來覆去看了三遍,楚天齊把紙張遞到孔嶸面前:“孔局,能不能麻煩你在這塊加上‘在明日’,在最後再寫上今天的日期。”
“你……楚主任,這樣似乎不妥吧,有個詞叫什麼來着?欺—人—太—甚。”孔嶸在說出後四個字時,是一個字一個字蹦出來的。
按說自己的要求確實有些過分,但是看到了今天財政局的一系列做法,楚天齊着實心裡沒底,不放心。便賠笑道:“孔局,我可不敢。主要是……哎,你大人大量,就給寫上這幾個字吧。”爲了促成此事,楚天齊只得低三下四的說着好話。
孔嶸臉色陰沉着,過了一會兒,語氣冷漠的說:“楚主任,也就是今天她的工作有一點瑕疵,但你確實也太得理不讓人了。罷了,我就免爲其難吧。”說着他加上了那幾個字,把紙張擲在桌子上。
爲了按時拿上錢,對方給難堪也只能受着了。這樣想着,楚天齊拿起這張紙看了起來,上面主要內容變成了“各部門:請按照程序,用最快時間,在明日把縣政府撥款打到開發區帳上。局長:孔嶸。2月26日。”
又看了三遍,這次沒問題了,楚天齊把局長批條放進文件袋,然後衝着孔嶸一笑:“孔局,給你添麻煩了,我先走了。”說着,他擡起右手,等着對方和自己握別。
孔嶸並沒伸手,而是不耐煩的揮了揮手,以一種看似玩笑的口吻,說道:“走吧,走吧,煩死了。”
楚天齊聽的出,對方並不是玩笑,哪有開玩笑還咬着牙說話的,分明是恨嘛!楚天齊已不再理會這些,轉身向外走去。在扭頭的時候,他看到了一雙噴火的眼睛,眼睛的主人正是那個燙髮女人。
燙髮女人一直咪着眼睛,盯着那個本來長的還算高大帥氣,但現在卻顯得可惡無比的男人。她咬着牙,心裡已經把那個男人的長輩問候了一千次。
楚天齊能感受到,身後射來的四道森冷目光。但他並沒在乎,反正現在已經拿上局長批條,他們要恨自己,就讓他們恨吧,便拉開屋門走了出去。“咣噹”一聲,屋門重重的關上了。
雙腳剛踏到樓道里,身後辦公室傳來“啪”的一聲玻璃墜地的響動。緊跟着就是一聲男人大吼:“媽*的,混蛋,廢物,他*媽的,吃人飯不拉人屎……”
楚天齊知道,這罵聲既是送給那個燙髮女人,也是送給自己的。但他一點也沒生氣,反而哼起了小曲。
……
走出財政局大院,停下腳步張望着。那輛熟悉的“現代”汽車駛到身旁,停了下來,右側車門也從裡面打開了。楚天齊一步跨到車上,隨手帶上了車門。
楚天齊大手一揮,豪氣的說:“走,涮吧火鍋店,我請客。”
“主任,這麼高興,看來事情肯定是辦成了?”郝玉芳笑着道。
“應該……差不多吧。”楚天齊謙虛的說着,從文件袋裡拿出那張局長批條,遞給了副駕駛位的郝玉芳。
郝玉芳接過批條,打開汽車內的照明頂燈,讀了起來:“各部門:請按照程序,用最快時間,在明日把縣政府撥款打到開發區帳上。局長:孔嶸。2月26日。”讀罷,她“咯咯咯”笑了起來,“主任就是厲害,不但讓那個局長寫了批條,連辦理日期也讓標上了。”
楚天齊沒有接這個話題,而是說道:“把照明頂燈關上,以免影響厲劍開車。”
郝玉芳一吐舌頭,關上頂燈,把批條還了楚天齊,然後繼續說了起來:“主任,我就不明白了,你爲什麼不讓我也在樓上等,還讓我們把車開到外面來。莫非你是擔心那個局長髮現我們?他可是在會議室呀。你自己在樓裡等,不是照樣能被發現嗎?”
楚天齊微微一笑:“你不是也認定局長在樓上嗎?可那兩個人爲什麼又追上咱們,推翻了他們以前的話呢?”
郝玉芳搖搖頭。
“那個燙髮女人第一次出來的時候,聽我那麼一說,她把我當成局長的好朋友,所以態度立刻由惡劣轉爲友善,並告訴說‘局長在四樓會議室’。可她爲什麼會二次追出來,又推翻自己之前說的話呢?因爲她認出了我,準確的說是那個跟出來的男的認出了我。而且他們肯定得到過提示,猜測到我要去,還被要求不要向我說實話。”楚天齊平靜的說。
“哦,是這麼回事,我怎麼就沒想到呢?”郝玉芳自言自語。
郝玉芳猜不到,也情有可原,因爲楚天齊比她提前多得到了一點信息。就是政府辦小楊秘書第二次說話時,吞吞吐吐的話給了他提示,讓他已經意識到,款項沒有到帳應該是人爲的因素。
郝玉芳繼續說道:“哦,怪不得你也和我一起下了樓,並出了院子,原來就是故意讓那兩人從樓上看到呀。然後你又讓車停到樓門口,讓我上了車,你自己拿着縣長籤批覆印件又返回樓上。因爲有雨罩擋着,那兩人從樓上頂多能看到一點兒車頂部分,肯定看不到右側人員上車情況。等到汽車出了院子,那兩人就會把‘他們全走了’這個假象,彙報給局長,局長也就敢下樓了。主任,我分析的對不對。”
楚天齊“嗯”了一聲:“基本差不多吧。”
“主任,那你再給說說後來的事吧。”郝玉芳側着身子,說道。
“有什麼好說的?”雖然楚天齊嘴上這麼說,但還是把自己見到孔局長,並逼着對方寫了批條的事,簡單講了一遍。
“主任,你真厲害,簡直就是步步爲營,佩服佩服。”說着,郝玉芳還調皮的抱拳拱手着。
楚天齊鼻子“嗤笑”了一下,沒有答聲。其實他剛纔還有點事沒說,就是他在返回樓上的時候,爲了怕那一男一女發現自己的行蹤,又怕逮不着孔局長,就直接上了四樓。他剛走到三升四樓梯的時候,聽到一個人在樓道說話,對方話裡面出現了“姓楚的”三個字。他意識到對方在說自己,急忙停下腳步,身體緊貼牆壁站着。
聽得出,那個人在打電話,很快那人說了句“乾的好”掛了電話,並響起屋門關上的聲音。楚天齊這才躡手躡腳的上了四樓,到了一個透着燈光的小會議室門口聽了聽,斷定剛纔那個打電話的人在屋子裡。聽着屋子裡剛纔那個人的語氣,他斷定,那個人就是孔局長,雖然這個人來財政局不到兩個月,但他知道對方的名字。
就在楚天齊正在樓道里“旁聽”的時候,會議室裡傳來一聲“散會”,緊接着就是皮鞋快速走動的聲音。他第一反應就是趕緊躲開,不能被對方發現自己在“偷聽”,情急之下,進了衛生間。緊跟着腳步聲奔衛生間而來,他又進了其中的一個小隔斷。
皮鞋聲進了另一個小隔斷,正是孔局長。孔局長在隔斷裡,再次和黃美麗打確認電話的時候,正好被楚天齊聽到了。聽完孔局長的電話,楚天齊快速出了隔斷,到樓梯那裡去“守梯待局長”了。
像是這種偷聽,而且還是在廁所偷聽的事,楚天齊當然不能和下屬說了,而且還是一個女下屬,就更不能說了。
“主任,到地方了。”厲劍的聲音響起,打斷了楚天齊的思緒。
楚天齊這才發現,汽車已經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