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方最後是被宋玉香的司機送走的,開的是孔方的車,直接送他回自己的家。
剩下的四人,分乘兩輛車,進了老幺峰抗戰根據地舊址景區。當然,四人不是去旅遊,而是有任務要完成。
這次有宋玉香這個鄉長在,黃牙男人沒有再提門票的事。楚天齊坐的是夏雪的車,宋玉香上了歐陽玉娜的車,歐陽玉娜的車走在前面。
一邊開車,夏雪一邊嘆氣:“哎,沒想到鬧了這麼一出,我說不參與,你還拿話將我。”
聽出了夏雪話中的埋怨,楚天齊一笑:“夏局長,那是你自願參加的,沒有任何人強迫你。再說了,這也不算事呀。”
“小楚,說話不能這麼冷血吧?”夏雪不悅道,“人都暈倒了,還不知怎樣呢,在你嘴裡竟然不算事?”
“這你也信,太小兒科了吧。”楚天齊不屑的道。
“你什麼意思?”夏雪反問。
楚天齊肯定地說:“裝的唄,你沒看出來。”
夏雪遲疑了一下,說道:“我也有懷疑,可那僅僅是懷疑,又沒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
“要我看,卻是破綻百出。”楚天齊扳着手指頭,說了起來,“第一,現在事情到了這種地步,他來這麼一出,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尤其他一開始說的那段話,我相信在場的人都聽明白了,就是警告我們不要亂來,否則大家都要遭殃。警告完,他就暈倒了,是不是值得懷疑?”
“可這只是懷疑。”夏雪說道,“還有嗎?”
“第二,他的症狀也不對。突然暈倒,一般都是因爲供血不足。但是病人應該臉色煞白,可孔方的臉卻是紅撲撲的,比我的臉色還健康呢。”楚天齊又給出了一條理由。
“這個我不懂,也許他是因爲別的毛病才暈倒呢,可能就沒有你說的那個症狀了。”說到這裡,夏雪繼續反問:“還有嗎?”
“當然有,也是最關鍵的一條。”楚天齊說到這裡,話題一轉:“孔方肯定是老三,對吧?他和那個賣票人什麼關係,你明白不?”
夏雪肯定的說:“孔方就是老三,這一點我深信不疑,無論從聲音,還是他趕到的時機,以及說話的口氣看,絕對沒錯。而且他和那個賣票人,應該是哥倆,親*哥倆。我記得當時那個賣票人打電話時,曾經說過這麼一句話,‘老三,你怎麼罵咱娘呢?咱可是一奶同胞’。”
“這不就得了。既然他們是親*哥倆,弟弟摔倒了,昏迷不醒。哥哥能不撲到近前?尤其是今天這種情況,應該是衝着我們鬧一通才對。可他沒有這麼做,更不可思異的是,我看到他還在笑呢。”說到這裡,楚天齊一笑,“這說明什麼?說明孔方是裝的,說明他那個哥哥提前知道,或是以前也幹過這種事。”
“是呀,經你這麼一說,確實是這麼回事。”夏雪也笑了,“孔方這麼一鬧,省報記者不會走了,我們也不能拿那個錄像說事了。真是高招,虧他想的出來。”
歐陽玉娜的車停住了,她和宋玉香都下了車,並向夏雪他們招手。夏雪也把車停了下來,和楚天齊下了汽車。
……
此時,宋玉香的司機開着車,孔方正閉着眼睛,斜靠在汽車後座上。車後座的另一邊是鄉黨政辦公室文員,文員是和宋玉香一同出差回來的,現在負責路上對孔方的照應。
孔方雖然閉着眼睛,大腦卻一直沒閒着,一直在想着今天的事情。他剛纔的確是裝的,是危急情況下的一個無奈之舉,但也是當時最好的辦法。他相信,今天這麼一鬧,眼前的危機應該是解了。同時,他也更恨楚天齊,他認爲正是因爲楚天齊,自己纔不得以來了這麼一招耍賴招式。雖然解了圍,但在那幾人眼中,自己是丟人現眼了,希望不要傳開就好。
從知道楚天齊這個人的時候,孔方就對其不感冒,只不過對方有縣委書記罩着,他也不能把姓楚的如何。
孔方認爲,姓楚的就是個投機分子,靠着有縣委書記做後盾,平時狐假虎威。不但把鄉里的常務副鄉長溫斌給欺負走了,還把組織部第一副部*長魏龍給搞下了臺,就連他的直接上司黃敬祖也給搞的狼狽不堪。
其實孔方和這些人也並不都是交情深厚,但他自認他們都是從基層一步一個腳印幹上來的,屬於本地土生土長的實幹派幹部,一直辛辛苦苦二十多年,才熬到了現在這麼一個職位。而趙中直卻是從外地交流過來的,早晚得走。他認爲正是趙中直的到來,才讓類似楚天齊之流登上了玉赤縣政治舞臺,進一步壓縮了本地實幹派幹部的進步空間。
孔方認爲,正是在趙中直的授意或默許下,楚天齊被賦予了一個個耀眼的光環,又是“優秀基層幹部”,又是各種先進,甚至還弄了個“沃原市見義勇爲先進個人”。一時間,楚天齊成了玉赤政壇一顆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而且凡是和他對立的,全部都倒了黴。
孔方認爲,趙中直主政下的玉赤縣政壇亂了。要不,他實在想不明白,爲什麼這些工作多年的老同志,好多人一下子成了反面教材,不就是因爲跟姓楚的對着幹嗎?爲什麼一個黃嘴叉胎毛還沒褪盡的毛頭小子,剛兩年多的時間,就由鄉長助理升成了常務副鄉長?要說靠成績,鬼才相信,孔方反正是不信。既使有成績,也應該是集體的,主要功勞應該是黨委書記的,怎麼輪也輪不到一個小鄉長助理頭上。可事實卻是真的把功勞落到了這個傢伙身上,只能說明是趙中直有授意,並且讓人幫姓楚的造勢,人爲的造了好多成績。
在一開始,孔方並不屑於與楚天齊這樣的官場新貴接觸,他認爲他們就是投機者,和自己這樣的實幹家不是一路人。爲了這事,他和自己的叔伯兄弟孔臻還爭吵過,他認爲堂弟對姓楚的過於親近,親近的有失骨氣。只到溫斌被擠出青牛峪鄉,只到魏龍突然倒臺,尤其是縣委副書記馮志國在常委會上公開道歉後,孔方的心靈才受到了震顫。
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孔方下了橫心,自我安慰道:適者生存。然後開始和楚天齊接觸,但他留了個心眼,沒有一下子和對方過去親近,而是採取了循序漸進的方法,這樣不容易引起對方懷疑。但在他每次和對方不得不虛與委蛇的時候,其實內心裡都在默唸着:今天我對你的,以後要讓你十倍還回來。
自從和姓楚的接觸後,孔方特意關注了一下對方的信息。果然,沒過多久,工作了僅兩年的毛頭小子,一下子成了青牛峪鄉的常務副鄉長。也印證了孔方心中的一個推測,姓楚的擠走溫斌的目的就是要鳩佔鵲巢。今年剛上班沒見天,姓楚的又佔用了據稱唯一的去省委黨校的指標,當然最後指標是兩個。按孔方的理解,哪怕就是十個指標,也不應該輪到姓楚的,但事實就是姓楚的。直到這時,孔方纔認定自己的折節而交是對的,並心中默唸:笑到最後纔是英雄。
當孔方得知趙中直要調走的消息時,內心無比欣喜,他預感姓楚的也是兔子尾巴——長不了了。果然,沒出二十天,帶着省委黨校“優秀學員”光環的楚天齊,被髮配到了縣委辦,孔方反正認爲是發配。他覺得這就是報應,就是蒼天有眼,同時他也更相信那句話: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讓孔方更沒想到的是,沒過幾天又傳來姓楚的消息,同爲一個陣營的劉大智忽然給姓楚的穿小鞋。在高興的同時,孔方很納悶,甚至認爲劉大智和自己一樣也在隱忍蟄伏。但很快他給出了結論:不可能,姓劉的和自己不一樣,姓劉的這叫反戈一擊,在拿姓楚的做投名狀,向新縣委書記表忠心。
在佩服劉大智陰狠的同時,孔方對這個趙中直的前秘書更是不屑:這分明是一個更陰險的投機者。他甚至在替趙中直嘆息:你怎麼盡弄一些投機分子呢?
前幾天,堂弟孔臻打來電話,說了楚天齊到他那裡吃癟的事。哥倆在慶祝的同時,孔方嫌堂弟做事太委婉,要是讓他孔方做的話,連景點大門都不讓姓楚的進,就是要赤*裸裸的打姓楚的臉,以消當年委屈求全之恨。
這話剛沒說完幾天,孔方得到消息,姓楚的要來老幺峰鄉調研。於是,他和一些心腹屬下交待,只要看到姓楚的來鄉里,就擋駕,就故意冷淡對方,甩臉子也可以。
可因爲一時疏忽,上週五剛消假回來的老樑沒有得到消息,結果這個傻老樑,還以爲遇到了縣委來的大神,又是陪坐、陪*聊,甚至還想陪吃。更是接連給自己打電話,讓自己回去見姓楚的。孔方既氣老樑的迂腐,也想到了一個更解氣的戲弄辦法,於是他纔對老樑說了“讓他等着”。並在老樑的幾次來電中,逐漸加重了申斥語氣,以擴展戲弄姓楚小子的效果。
就在孔方在“滿天紅”飯館推杯換盞的時候,老樑再次打來電話,本來以爲還是問自己什麼時候回去,所以孔方一張口就是“讓他等着”。等聽到老樑說姓楚的“已經走了”時,孔方立刻有了一種意猶未盡的感覺。老樑接下來又說了一句“他可能去抗戰根據地舊址”了,讓孔方一下子又興奮起來,於是馬上給自己的二哥打了電話,也就是那個賣票的黃牙男人。向他交待了怎麼對付楚天齊的辦法,最終目的就是不讓姓楚的進去。
一切似乎都設計的天衣無縫,可偏偏讓兩個死女人趕上了,更可惡的是竟然錄了自己和二哥通話的音像。孔方知道,既使二哥再楞再傻也不至於主動配合對方,中間一定有什麼岔口,方便的時候一定要問問。他就恨二哥不懂得配合,雖然明知道自己是裝暈的,你也應該裝裝樣呀。想到這裡,他禁不住罵了一句“狗*娘養的。”
旁邊的文員沒聽清孔方說什麼,急忙問道:“孔書記,你哪不舒服嗎?”
孔方這才意識到,差點出了馬腳,於是趕忙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