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齊對着手機道:“周哥,不說了,我都知道了。”
“小楚,讓你見笑了。”手機裡傳來周子凱抽泣的聲音:“從我大哥遇難現場提取的證據看,這就是一場謀殺,只是到現在也沒有破了案。”停頓了一下,已經不帶抽泣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大哥遇害的第二年,周仝警校畢業,當時她嚷嚷着要當刑警。我考慮到刑警的危險性,尤其她還是一個女孩子,就以她父親和哥哥的慘痛教訓勸說她,讓她放棄這個念頭。不提他倆還好,一提他倆,他更是嚷嚷着要‘給父親報仇’,要完成‘父親和哥哥未競的事業’。
一開始我好言相勸,不見任何效果,她反而每天到單位找我。後來乾脆就把她關在家裡,讓她嬸嬸專門看着她。對了,她媽媽生她的時候難產死了,當時考慮到大哥職業的危險,周仝從小就是在我家長大的。她被關了‘禁閉’,倒沒有要跳樓逃跑的舉動,而是玩起了絕食。一開始我以爲,她畢竟還是個孩子,不可能堅持下來的。誰曾想,她一連絕食了三天。我一看再這樣下去,要出人命,便答應幫他進刑警隊,他才吃飯。
幾個月後,在她拿到調令的那天,我們一直等到很晚,她都沒有回來,我意識到了不妙,馬上出去找她。因爲我讓她去當了戶籍警,沒有順了她‘當刑警’的意願,並且故意把她安排到了許源縣,許源縣和她爸爸、哥哥沒有任何交集,我這樣做都是爲了她的安全考慮。後來我和她嬸嬸是在大街上的一個小酒館找到的她,當時她已經昏迷不醒了,酒館老闆也正不知怎麼辦呢,我們馬上把她送到了醫院。
第二天快中午的時候,她才醒來,醒來後一言不發。三天後,她出院了,到許源縣公安局報了到。過了一段時間,縣局的人向我反饋,說她工作很認真,也非常敬業,是新分配人員中熟悉業務最快的。我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認爲她終於想通了。可是,漸漸的我發現了問題。自她上班後,一次也沒有回過我們家,即使有事也只是給她嬸嬸打電話,只要一聽是我接電話,立刻就掛掉。
前年她結婚,在婚禮現場,同着衆人面,她算給了我一個面子,叫了兩年多來的第一聲‘叔叔’。緊接着,按照‘回門’的習俗,登了我家的門。後來,又漸漸恢復了和我的走動。尤其是從去年年底,她和我的來往纔多了起來,我自認爲是她成家了,徹底理解了我的做法,沒想到她還是……哎。”說到這裡,周子凱嘆了口氣。
從周子凱的嘆息聲中,楚天齊聽出了無奈,也帶着一絲傷感。
周子凱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小楚,把電話給她,我和她說幾句。”
楚天齊把手機給了周仝:“周姐,周局要和你說話。”
周仝抹了一把臉上,接過電話,叫了一聲:“叔叔”。
楚天齊向一邊走去,過了幾秒鐘,身後傳來周仝的聲音“我不恨你了”。楚天齊明白,周仝肯定是在回答周子凱的問話。他沒有停留,繼續向前走了幾步,才駐足向遠處看去。
過了一會兒,身後傳來周仝大聲的說話:“楚天齊,叔叔找你。”
楚天齊馬上快步走過去,從周仝手中接過手機,叫了一聲“周局”。周仝沒有繼續站在身邊,而是向旁邊走去。
“小楚,我已經和周仝說了,讓她給我考慮的時間,她也同意了。她親口說不恨我了,我這心裡也多少好受了一些。哎,這孩子太犟了,隨她媽媽性格。”說到這裡,周子凱轉換了話題,“你馬上就要畢業了,以後有時間的話,來定野市找我,咱倆好好敘敘。”
“好的。我也想見老大哥,上次根本沒聊夠,有時間一定去。你閒下來的時候,也到玉赤縣來,我帶你看看我們那裡的風景。”楚天齊熱情的邀請道。
“好的。你去吃飯吧,我和周仝也不說了。”周子凱說到這裡,又補充道,“以後也請你幫我多勸勸她,我掛電話了。”他剛一說完,就掛掉了電話。
楚天齊收起手機,看到周仝在等着自己,就走了過去。兩人都沒有說話,一同向餐廳走去。
快到餐廳門口的時候,周仝停下腳步,說了一聲“謝謝”。楚天齊也停下腳步,說了句“他也是爲你好”。周仝回了聲“我知道”,邁步向前走去。楚天齊也移動了腳步。
……
剛從餐廳出來,手機就響了起來。楚天齊拿出一看,是田馨的號碼,就接通了:“田主任,您老人家有何指教?”
自從知道田馨和寧俊琦的同學關係後,楚天齊和田馨在私下說話很是隨便,經常開玩笑。
“不敢,我哪敢指教你楚某人呀。到現在你不是都沒交來論文,還不是得我親自給你打電話,向你請示嗎?”田馨調侃道。
楚天齊嬉笑着:“哎呀,田主任,您真是折殺小人了,我馬上就把論文送到您那去。你在組織處嗎?”
“不在這兒我能在哪?”田馨說完,掛了電話。
楚天齊笑着搖搖頭,回到教室,拿上幾易其稿的畢業論文後,向黨政樓走去。
其實楚天齊的論文早就交上去了,經過多位教授評定,認爲他的論文在學員中最佳,而且很有實踐意義,就準備做爲以後講課的範文。衆教授讓艾鍾強出面,找了楚天齊,要求他從講課所需的角度,再做一些適當調整。於是,楚天齊就又重新做了一版論文,經過多次調整後,他準備在明天上午交上去。
很快來到學員組織處,組織處辦公室只有田馨一人。楚天齊把論文放到了田馨辦公室桌上,說了聲:“田老師,我的論文。”
田馨接過論文看了看,調侃着:“你是最後一個交的,整天就知道和女朋友打電話,卿卿我我、膩膩歪歪的,正事卻是一推再推。”
楚天齊當然也不甘示弱:“田老師,這就是你的偏見了。我現在交論文,也沒誤了你規定的時間呀。這可是我的第二稿,也可以說是第二篇論文,好像我交第一稿的時候,其他人都沒交呢吧?再說了,和女朋友多交流也是正事,我是要她做我終身伴侶的,更要好好經營這份愛情了。”
“酸掉牙了,虛情假意。”田馨嗔道,“我真替俊琦擔心,她那麼純潔善良,你卻這麼油嘴滑舌的,擔心她被你賣了,還在替你數錢呢。”
楚天齊正要駁斥田馨的“謬論”,一名老師回來了,楚天齊只好“偃旗息鼓”,和兩位老師告辭,出了學員組織處。
……
晚上,躺在牀*上,楚天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這可能是在黨校倒數第二個晚上了。他扭頭看向了另一張牀,陸勇背對着自己躺在牀*上,看樣子已經睡着了。他把頭扭回來,繼續看着屋頂,不由得想到了好多事情。
楚天齊想到了今天和周子凱通話的事,知道了周仝從出生那天就沒有母親,她的父親和哥哥又死的那樣悲壯。他不禁唏噓不已,慨嘆周仝的遭遇。
想到周仝的家事,楚天齊又想起了自己的家,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每次打電話,母親都說父親的身體恢復速度很快,她自己的老*毛病沒犯,弟弟的果園也正常,反正就是一切都好吧。但楚天齊明白,現實情況不會像母親說的這麼樂觀,雖然不至於有什麼大事,但每逢陰天下雨變天氣,父母親的身體還會出現很多不適的。
而且,母親總會在電話中轉達父親的囑託,父親要他珍惜這難得的深造機會,安心學習,努力提升自己思想覺悟和能力水平。回來後好好工作,爲政府和老百姓多辦實事,不要辜負了黨和人民的信任。
父親就是這樣,即使他自己再艱難,再不易,也要囑託兒子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尤其是他到鄉里上班後,父親更是要他切實履行從政者的責任和義務,做一名爲國爲民的好乾部、人民公僕。楚天齊不得不承認,自己在工作中能時刻把老百姓的利益放在首位,與父親的諄諄教導也是分不開的。
打電話時一直就是這樣,母親總是囑咐自己注意吃飽穿暖,而父親卻要自己時刻不忘自己的責任和使命。
想到家庭,想到父母,楚天齊感覺心裡很甜蜜,有人關心的感覺真好。雖然自己有可能不是父母的親生兒子,但親生也不過如此。何況,自己的親生父母拋棄了自己,要不是有現在的父母撫養,自己還不知道在那裡,在過怎樣的悲慘生活呢。甚至在不在這個人世都兩說,自己還有什麼好苛求的。
楚天齊也替周仝慶幸,慶幸雖然她從小沒媽,雖然父親和哥哥慘死,但她有叔叔和嬸嬸的照料與撫養,得到了親人的愛。雖然這份愛,與父母的愛相比,不相同,有殘缺,但她也是值得慶幸的。否則,她的生活會很悲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