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楞着幹什麼?趕快坐吧。”艾鍾強招呼着。
楚天齊坐了下來,說道:“艾縣長,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剛坐下就問事,多破壞吃飯氣氛啊,先吃,先吃。”艾鍾強說,“出來的時候和小田請假了嗎?”
楚天齊一拍腦門,說道:“哎呀,忘了。”
“哎,年青人啊。”艾鍾強說着,拿出手機,撥了出去,“田老師嗎?我是艾鍾強,我讓楚天齊和我出去幫點兒忙,兩點前就回去了,跟你給他請個假……好的,謝謝!”說完,掛斷手機,收了起來。
楚天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飯菜很快上桌,兩人沒有喝酒,只是各自倒了杯白開水,邊吃邊聊。
“小楚,你知道我當時爲什麼辭職嗎?”艾鍾強忽然問道。
沒想到艾鍾強會問出這樣的話,楚天齊一時不知怎麼回答,只好搖了搖頭。
艾鍾強鼓勵道:“沒事的,怎麼想就怎麼說。”
見對方誠心讓自己講,楚天齊“哦”了一聲,說道:“我想你可能是因爲秘書的事吧?也包括下大暴雨的事。人們的說法很多,不過我認爲都是謠言。”接着,又補充道,“謠言止於智者。”
艾鍾強笑着道:“哦?看來英雄所見略同啊,這也是我今天要送給你的話。”
聽到對方的“誇讚”,楚天齊有些心虛:這哪是自己的所見啊?這是幾天前寧俊琦剛對自己說過的,自己只不過是隨手拿來,應一下景罷了。
艾鍾強繼續說道:“勸別人容易,事情輪到自己頭上,做起來就難了。我當時何償不知道‘謠言止於智者’,但我還是選擇了辭職,我覺得沒法在縣裡待了,受不了那些謠言。”說到這裡,他嘆了一口氣,又說道:“那時,秘書剛剛被抓,外面的傳言就來了,有說我牽涉到了秘書販毒的案子,還有說秘書是代我受過,甚至……反正說什麼的都有,總之就是說我自身難保。而且這些傳言很快就傳到了我耳朵裡,你說奇怪不奇怪?”
而對艾鍾強的提問,楚天齊沒有回話,只是繼續耐心傾聽着。
艾鍾強喝了口水,說道:“當我聽到這些傳言的時候,非常憤怒,但也有些無奈,主要還是覺得沒有臉面在縣裡混了。剛上任幾個月,就受了兩次處分,尤其秘書還出了那樣的事。我還有什麼威信可言?還怎麼領導政府工作?又該怎樣面對百姓質疑的目光?於是,我只好選擇了離開,灰溜溜的離開。”說到這裡,他多少有些傷感,停止了講述。
房間裡很靜,只剩下喝水、吃飯的聲音。
過了足有十分鐘,艾鍾強才說道:“現在我覺得,當初的決定是錯誤的。我並不後悔後來的選擇,而且很享受現在的這種工作狀態,但我有遺憾,因爲當時可以有更好的處理方式。那時我也是被氣的夠嗆,同時也是想逃避,但後來我想明白了,我的離開可能正是一些人希望的。關於我的傳言,能那麼快就傳到我這個當事人耳朵裡,這是有違常規的,這說明是有人故意這麼做,目的就是讓我痛快的讓出位置。
其實我當時完全可以這麼做:繼續留在任上,無非就是背一個處分嘛!反正就是離開了,這個處分也逃不掉。接下來我可以在任上做出一些實實在在的事情,用實際行動解除百姓的質疑,等到在縣裡大功告成的時候,也就是謠言不攻自破的時候。可我沒有堅持,結果謠言一直流傳下來,恐怕那些不實的‘黑鍋’我也會背一輩子了。我的離開只是遂了別人的心意,倒出了位置,但人算不如天算,結果他們也什麼都沒撈着。
現在我想開了,那天在你和董梓萱爭執的時候,我全都聽到了,但我選擇了裝糊塗。你看,現在不是也沒人再說了嗎?‘謠言止於智者’啊。何況你遇到的事情,和我當年的事又不一樣,當年雖然我對任躍祥的事情沒有察覺,但他畢竟是我的秘書,最起碼我還有馭下不嚴的責任。而現在有人講你‘畢業論文抄襲’,本身就是無中生有的造謠,你就更要相信‘清者自清’了。”
聽完艾鍾強的話,楚天齊心裡敞亮多了,微笑着道了聲“謝謝”。
艾鍾強點點頭,兩人相視一笑,繼續吃起了飯菜。
……
楚天齊回到教室的時候,剛剛兩點鐘,教室裡已經有一半的學員了。今天沒有選修課,所以大部分學員都選擇來到教室自學。
經過時間的自然沖淡,學員們已經不再故意躲開楚天齊了,只是好多人還是儘量避免着和他多接觸。他也不會自討無趣,而是自覺的選擇了保持沉默。
學員們陸續進來了,大部分人都在看着手頭的資料或完成着作業,也有個別人在小聲的說着話。
楚天齊坐到座位上,拿出學習資料和課上做的筆記,認真看了起來。此時的他非常平靜,不光表面平靜,而且內心也平靜。通過寧俊琦的電話排解,尤其是艾鍾強的以身示教,他已經想通了。他深信四句話——“清者自清”、“謠言止於智者”、“生氣就是拿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時間是最好的心理理療師”。
很快,楚天齊進入了忘我狀態,滿腦子都是課堂上的知識點。
忽然,教室門被猛的推開了,發出“咣噹”一聲響動。大家都擡頭看去,楚天齊也被驚到了,看向門口方向。兩個女孩嘻笑着走了進來,正是肖婉婷和嶽佳妮二人。
看到是這兩個女孩,楚天齊笑了笑,又低下頭,去看桌上的資料了。因爲他知道這兩個女孩經常這樣,好像沒有煩惱似的,有時他都很羨慕她倆。
“不好意思啊。”肖婉婷說道,“主要是有好東西和大家分享,所以我們的動靜大了一些,請大家多原諒。”
在衆人注視下,肖婉婷走到講臺上,從包裡拿出了一沓紙,放到桌上。然後拿起最上面的幾張紙,說道:“這裡有一篇文章,我覺得寫的不錯,想和大家分享一下。文章的題目叫《破解農村經濟發展瓶頸之探討》,我給大家讀一讀,如果有興趣的話,一會兒可以討論一下……”她按着紙上的內容讀了起來。
肖婉婷用了將近半個小時時間,讀完了論文。然後說道:“同學們,這篇論文怎麼樣?大家可以先討論討論,再發表看法。”說完,肖婉婷就像老師一樣,倒揹着手在過道上慢慢走動起來。
在轉到董梓萱旁邊時,肖婉婷笑着說道:“班長,剛纔我讀的快了一些,您聽清楚了,能理解嗎?要是理解不了的話,我可以再把重點段落讀給你。”
“這叫什麼話?我能理解不了嗎?”董梓萱回擊道。
“那就好,那就好。”肖婉婷看似無趣的離開了。
大家討論有十分鐘了,肖婉婷再次問道:“同學們也討論過了,誰能發表一下看法嗎?”
肖婉婷一連問了三遍,纔有人答話:“我說說。”說話的人是楊崇舉。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這個大個子鄉長。
“這篇文章結構嚴謹、論點明確、論據充足,是一篇難得的好文章。具體來說,文章從農村發展的現狀出發,列舉了大量的事例和數據,指出了存在的問題,並隨之給出解決方案。解決方案分階段實施,可執行性強……”楊崇舉談了自己的看法。
“楊崇舉同學,不要光說好的方面,難道就沒有需要改進的地方嗎?不要藏着掖着喲。”肖婉婷又說道。
“好,那我就提兩點,說的對不對也是我的一家之言,大家不要見怪。”楊崇舉客氣了兩句,才又說道:“這篇文章稍微還顯得有些稚嫩,看起來作者參加農業農村工作應該也就在三年左右。另外,方案第一階段的措施,多少有一些馬後炮的嫌疑。”
“哦,看來楊崇舉同學理解的很深刻呀,其他同學有什麼看法嗎?”肖婉婷再次問道。
有楊崇舉開頭,又有好幾個人發表了看法。大家整體的看法,都和楊崇舉大同小異,只是看問題的角度不同。經過討論,彙總的結論就是:文章確實不錯,言之有物,但還有提升的空間。
看大家討論差不多了,肖婉婷這才說道:“同學們,如果我說這篇文章是一名沒有走出校園的大學生完成的,大家怎麼看?”
楊崇舉接道:“那就一點都不顯得稚嫩了,應該說文章已經非常老道。”
肖婉婷看着衆人說:“如果這篇文章是五年前寫的,同學們又怎麼看?”
“真的嗎?那這篇文章就一點都沒有馬後炮的嫌疑了,只能說方案第一階段的措施非常得力,具有很強的前瞻性。”楊崇舉迴應着。
“那就是了。”肖婉婷忽然笑着道,“這篇文章的作者就在我們中間。”說着,她把手中最下面一頁紙拿出來,展示給了大家。
衆學員看到上面赫然手寫着一個人的名字,落款年份正是五年前,大家心中恍然:原來是他寫的。緊接着又生出疑問:這也難洗掉那個嫌疑呀。
而有一個人卻心境不同,這個人感覺心中震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