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戴眼鏡男子,是縣委書記趙中直的秘書劉大智。
楚天齊趕快迎上前去:“劉秘書,你找我?”
“不是我找你,是趙書記找你。明知道你在大院裡,就是打不通手機,我只好到這兒來找你了。”劉大智擦着額頭上的汗,說道,“趙書記讓你現在就去,十一點的時候還有其它事情呢。快點啊。”說完,劉大智先走了。
楚天齊扭回頭,看到寧俊琦正癡癡的看着自己,就馬上走過去,說道:“俊琦,我去趙書記那了。”
“嗯,你……去吧。”寧俊琦欲言又止。
“俊琦,有什麼要說的嗎?快說。”楚天齊焦急的催促道。
寧俊琦噘起小嘴,嬌嗔道:“天齊,你討厭死了,不早點告訴我水脈修復的事,都快嚇死我了。”說完,拋了個媚眼,快步進了政府辦公樓。
這是什麼嘛!本來以爲是什麼甜言蜜語,沒想到是這麼幾句話。楚天齊有些小失望,但又有些竊喜,竊喜看到寧俊琦撒嬌的樣子,好可愛,她還向自己拋了媚眼。
不能再多想了,得趕快去趙書記那裡。想到這裡,楚天齊邁動腳步,以競走的速度,走向縣委辦公樓。
……
來到五樓,楚天齊穩了穩心神,敲響了書記辦公室的房門。
“進來。”帶着晉北口音的普通話聲傳了出來。
楚天齊輕輕推開屋門,走了進去,並及時把門關上了。
趙中直正低頭看着桌上的資料,右手握筆不時在上面划着。他微擡了一下頭,說了句“你先做”,就繼續低下了頭。
縣委書記放話讓坐了,但楚天齊並沒有坐下來,而是站在沙發旁,靜靜等了起來。
大約過了有五分鐘,趙中直才直起身,伸了一下懶腰,雙手在在眼睛四周揉了幾下。然後,身子靠在椅背上。
“小楚,你怎麼沒坐?坐吧。”趙中直說着,還破天荒的拿過煙盒,抽*出一支香菸扔了過來,“抽吧。”
楚天齊趕忙跨前一步,把香菸接在手中。然後,在沙發上坐定,把香菸放在了茶几上。
“小楚,別拘束,抽一支。來,我也抽。”趙中直說着,從煙盒裡抽*出一支香菸,叼在嘴上。
楚天齊再次起身,來到書記辦公桌前。同時,打着口袋中拿出的火機,弓着身子,把火機上的火焰對準了書記的香菸上。
趙中直猛吸了一口,一縷青煙嫋嫋升起。楚天齊趕忙移開火機,準備坐回原位置去。
趙中直把香菸夾在手中,幽默的說道:“小楚,點上吧,這樣也顯得公平些。”
既然書記這麼說了,再不點上的話,就顯得太做作了。於是,楚天齊說了聲“謝謝書記”,坐回到沙發上,拿起茶几上的香菸,點着了。他猛吸了兩口,才把香菸從嘴上拿開,仔細品位着“華夏”牌香菸的滋味。他心中暗道:嗯,不錯,不愧是大牌子、國煙。
看着楚天齊享受的樣子,趙中直笑了,他不是笑楚天齊,而是想到了自己剛抽這種煙時的狀態。那時,自己就是楚天齊現在的樣子。轉眼間二十多年過去了,真是彈指一揮間呀。
“小楚,好抽嗎?以前這種牌子抽的多嗎?”趙中直吐出一串菸圈後,問道。
楚天齊撓了一下頭髮,不好意思的道:“以前在別人那裡也抽過幾次,但是感覺遠沒有現在這支菸的味道正,差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以前抽到假的了。”
“小楚呀,呵呵呵……”趙中直點指着楚天齊笑道,然後話題一轉,“準備的怎麼樣了?回家看了嗎?”
“趙書記,還沒來的及,一會我就去準備,其實也沒什麼好準備的。今天下午回家看看,明天再到縣裡坐火車。”楚天齊坐直了身子,回答道。
“是啊,是沒時間,從五號那天宣佈完,你就沒消停過嘛!交接工作、去省城、處理上訪,也蠻充實的!”趙中直說道,“忙點好,忙點好。我聽說了,今天在關鍵時刻還是你圓滿處理了上訪,而且也沒有影響籤協議的事,看來你小子還是很有兩下子的。”
“趙書記,您擡舉我了。我也就是正好趕上而已,也正好我手裡有省裡專家的方案,其實當時寧書記他們已經把工作做的差不多了。”楚天齊謙卑的說道。
“不居功自傲,好。不過我聽到的,和你說的有些差別。好了,不說這些了。”趙中直說到這裡,又轉移了話題,“這次讓你去黨校學習,有什麼想法沒有?”
楚天齊馬上回答:“有,我的想法就是感謝領導的信任和栽培,我一定好好學習,不給您丟臉,不給玉赤縣丟臉。”
“好,說的好,不過像是在背課文,有些虛頭八腦的。你就沒有其它想法?比如,想不通呀什麼的。”趙中直笑咪*咪的說道。
楚天齊再次把身子直了一下,乾脆的說道:“沒有,這機會可不是那麼容易就有的,我感激還來不及呢,那能有什麼想法?那不成了不知好歹了嗎?”
“呵呵,你還越說越來勁了,把自己說的好像政治上特別成熟似的。沒想法更好,就是有一些也沒什麼,只要想通了就好。”趙中直理解的說道,說完,吸了一口煙。
吸菸完畢,趙中直面色一整,說道,“安排你去省委黨校的事,我早就有這個想法,甚至在你被錯誤取消後備幹部資格那件事後,我就動了這個心思。只不過我還要觀察你,看你夠不夠去省委黨校的資格,是不是那塊料。後來,你們鄉的工作進行的有聲有色,但你的工作任務又很重,一時也脫不開身,所以這事就又拖了下來。這次要不是鄉里做班子調整,可能這件事還要再推後了。”說到這裡,趙中直停了下來,看着楚天齊。
從趙書記剛纔的話中,可以聽的出來,讓自己去省委黨校學習,不是臨時起意。但時間定在現在,肯定是和這次人員變動有關。
忽然,楚天齊感到手上有燒灼感,急忙低頭一看,原來菸頭已經燒到過濾嘴了,他急忙把菸頭擰滅在菸灰缸裡。
看着楚天齊滑稽的樣子,趙中直笑了笑,繼續說道:“有些事情,也是機緣巧合。這次培訓,玉赤縣只有兩個名額,如果不是有班子調整的事,可能這個名額還得爭一爭呢。這樣好了,輕而易舉得到了這個機會,你也暫時避開了班子調整後的不適應。”
楚天齊真誠的說道:“謝謝您的栽培,更感謝您爲我考慮的這麼周全。”
“小楚,客氣的話,不需要說。”趙中直也面色嚴肅的說道,“黨校做爲對黨員和黨員幹部進行培訓、教育的學校,對於提高學員以正確立場、觀點、方法觀察和處理問題的能力,對於樹立學員正確的世界觀、價值觀、人生觀,具有重要作用和意義。做爲一個基層的科級幹部,能夠參加省委黨校的培訓、學習,對於你的爲官之道,尤其是對於你的視野、看問題的站位和格局具有深遠意義。”說到這裡,他停了下來,又從煙盒裡取出一支菸,點着吸了起來。
趙中直繼續說:“所以,你要珍惜這次機會,既要系統的學習黨的理論知識體系,也要注重課程之外的學習。至於如何學習,我只能說你要用心去體會,我不能說的太多、太具體,那樣反而會束縛你的思維,不利於你的學習和以後的發展。”
楚天齊重重的點點頭,說道:“趙書記,我記住了。”
“小楚,對了,在省委黨校學習的時候,必須要對自己嚴格要求。不但要在學習上嚴格,更不能在言行上放鬆,要時刻注意影響。”趙中直說到這裡,笑了,“有一些傳聞可是進我耳朵了,比如,和女上司研究工作時,經常大白天拉着窗簾,也不分白天黑夜。再比如,腳踩幾隻船,過年值班期間,女上司、女記者不離左右。還比如,家門口春聯譁衆取寵,口氣甚大,一派大領導的氣勢。當然了,在省委黨校期間,應該也不會遇到這些事的。”說完,趙中直微笑的看着楚天齊。
楚天齊臉上變了幾變,最後紅着臉道:“趙書記我一定嚴於律己,不說出格的話,不做出格的事。”說到這裡,他又吭哧道,“就是,就是那些傳聞傳的太偏了。其實……”
趙中直揮揮手,打斷了他的話:“小楚,不用解釋,我相信你。否則,去省委黨校學習的機會也不會給你的。只是我相信是一回事,別人相不相信就是另一回事了。我不是要干涉你的私生活,只是提醒你記住,你代表的不光是你自己,你以後的路還很長,不要因小失大。當然,也不是說不能有自己的七情六慾,但需要三思而後行,需要考慮更全面一些。”說到這裡,他嘆了口氣,“所以,我們好多時候,不得不戴着面具,但我們不要忘了初心。”
楚天齊再次點點頭:“謝謝書記的諄諄教誨,我一定牢記在心。”
“好了,走吧,我也要去開會了。”趙中直笑着揮了揮手。
楚天齊站起身,向趙中直告辭:“趙書記,那我走了。”
趙中直微笑着點了點頭,並伸出了右手:“小楚,握握手吧。”
楚天齊快走幾步,伸手雙手,和趙中直的手緊緊握在了一起。
握手完畢,在趙中直的注視下,楚天齊走向門口。當他的手拉上門把手的一剎那,身後傳來趙中直的聲音:“等等。”
楚天齊一楞,扭回了頭。
“來,把這條煙拿上。”趙中直說着,從抽屜裡拿出一條“華夏”牌香菸,放在了桌上。
楚天齊忽然感覺眼中一熱,喉頭動了動,聲音沙啞的說了聲“謝謝趙書記”,走向書記辦公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