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長辦公室,厚重的窗簾已經拉上。窗外漆黑一片、寒風呼嘯,室內燈光明亮、溫暖如春。
楚天齊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主要是這幾天沒有休息好,尤其是昨天晚上更是睡了不到兩個小時。
寧俊琦放下手中的碳素筆,合上筆記本,身子向後一靠,伸了個懶腰。她看着椅子上迷迷瞪瞪的楚天齊,不覺心中一暖:身邊有個人陪着真好,即使他不說一句話。
可能是感覺到了什麼,楚天齊忽然坐了起來,看着寧俊琦道;“忙完了?我是不是睡着了?”
“沒睡着,是饞了,你看哈喇子還在呢。”寧俊琦說笑着,同時用手形象的比劃了一下。
楚天齊笑了笑,沒有說話。
“磕睡成那樣,回去睡吧。”寧俊琦說着,也打了個哈欠。
“我來了都快一個小時了,一直在這兒等着,你現在忙完了,一句話不說,就想趕我走呀,門都沒有。”楚天齊耍着無賴。
“賴皮。”寧俊琦嬌嗔道,“對了,你剛纔問我的那個問題,我可以給你答案。今天開會時,你聞到的香味就是黃敬祖身上的,是他在臉上所打粉底的味道。”
“哦,怪不得呢,這就對了。我當時看他眼皮周圍有點不對勁,原來毛病在這兒呀,那是他在眼窩處打着粉底,用以掩飾自己的黑青眼窩。”楚天齊恍然大悟,“他的眼窩究竟是怎麼弄的?會不會那車真是他開的?或者就是他真被人打了?”
“那車肯定不是他開的,交警隊不是說受傷的兩人剛從醫院弄到公安局嗎?至於是不是被人打的,那就不好說了。”寧俊琦說道,“你這人現在怎麼這麼八卦?還有什麼花邊新聞,一塊說出來。”
楚天齊“嘿嘿”一笑:“花邊新聞嘛……也許一會兒就有,內容就是,臨近放假分手,常務副鄉長深夜仍在鄉長辦公室久坐不回,他們究竟在幹什麼呢?”
寧俊琦嬌嗔:“去你的吧,現在竟然編排到我身上了,討厭。”接着,嘆氣道,“明天就要回家了,鄉里這一塊你多照應點兒。今年的成績來之不易,可不要功虧一簣。尤其是要注意一些突發事情,不光要注意鄉里這一塊,也要提醒村裡和那幾個企業注意。今年到現在也沒有好好下雪,天氣非常乾燥,千萬注意用火安全,包括燃放鞭炮。”
楚天齊拍着胸脯道,“好的,你放心。我已經和村裡打過招呼,跟派出所趙鋼他們也說了,明天再和他們好好強調一下。”說完,話題一轉,“你有什麼獎勵呀?比如……”
“獎勵你個頭啊?沒個正形。”寧俊琦喝斥道,然後話題一轉,“這次時間緊急,看不成大叔大嬸了,年後我再去吧。”
“不必客氣,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楚天齊接住了話茬。
“哎,有的人怎麼臉皮就那麼厚,比城牆拐彎處都厚。”寧俊琦輕嘆道,“時間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哎,等了半天,一點實惠都沒得到呀,更別說獎勵了。”楚天齊說着,慢騰騰的站起來,向外走去。
寧俊琦看着楚天齊滑稽的樣子,忍不住掩嘴輕笑,只到楚天齊快到門口時,才輕聲說道:“如果……如果能讓鄉里平平安安,獎勵也不是不能考慮。”
“你說什麼?”楚天齊興奮的扭回頭問道。
“我什麼也沒說。”寧俊琦調皮的說。
……
臘月二十八早上,青牛峪鄉全體人員提前到了會議室,說是全體人員其實也不嚴密,有個別路遠的人已經請假先走了,另外,書記和組織委員也沒到場。
八點半,會議正式開始,寧俊琦主持。
今天的會就是放假會,在會上對於放假時間進行了明確。按規定正式放假時間是七天,從除夕到正月初六。但實際上,各鄉鎮要到正月十八才正式上班,青牛峪鄉也不能免俗,只不過從正月初七到正月十七這幾天,會多安排幾個值班人。
對於放假期間值班排表,大家提前已經知道,只不過在會上又進行了重申。同時強調值班期間的工作職責和紀律、帶班領導擔負的責任、突發*情況應急處置等事項。
在大家的期待中,寧俊琦說到了大家最關心的事情——年終福利:“同志們,今年春節發給大家的過年物品和去年一樣。”說到這裡,寧俊琦停了下來,掃視着會議室裡衆人。
聽鄉長這麼一說,好多人多少有些失望,本來以爲今年鄉里財政收入增加了那麼多,過年會多給點兒,沒想到和去年一樣。
尤其是個別人,心裡更不平衡。在昨天下午的時候,鄉里發放年終考評獎金時,多的拿到兩千多,少的僅拿到可憐的一百多塊錢。
就在大家想法各異的時候,寧俊琦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另外,在發放過年物品的基礎上,每人發放三百元過年費。會後,到黨政辦領取。”
什麼?什麼?好多人都以爲聽錯了,這可相當於多半個月的工資呀。會議室裡頓時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同志們,春節馬上就要到了,在這裡,我提前祝大家閤家團圓,新春愉快!散會。”
……
會議一結束,寧俊琦就走了,是由司機小孟開車送的。她下午在縣裡辦點事,然後坐晚上七點的火車回省城。
鄉里好多人在領完福利後,也陸續離去。
馬上就要過春節,楚天齊也沒心思辦公了。回到辦公室後,就開始撥打電話。他擔心回村時可能沒有手機信號,自己家又沒有固定電話,所以就提前給大家拜年 。
拿出沒事時列的名單,楚天齊挨個撥打起來。今年需要拜年的人又多了不少,除了老師、同學,又多了一些領導。有的領導已經提前去家裡拜訪過,不需要再次打電話。
午飯前,給領導、老師等都打通了電話。吃完午飯馬上又給同學打電話。
給雲翔宇、于濤的電話已經打過,該給雷鵬打電話了。
撥打了兩次,雷鵬才接了電話:“哥們,剛纔人太多,沒聽到。有事嗎?”
楚天齊打趣道:“雷大隊長,看把你忙的。我這個鄉巴佬,給你這個城裡的大隊長拜個年,祝你新年快樂、閤家團圓、官運亨通、妻妾成羣。”
“什麼亂七八遭的,是你想升官發財、美女成堆吧?”雷鵬的聲音清晰的傳了過來,“放假了?”
“放了,我下午就回去。”楚天齊回答,“你呢,放沒放?”
“唉,別提了,本來要放假了,誰知道今天晚上又臨時有任務。明天能不能按時休息,也說不定了。”雷鵬的聲音透着無奈,“對了,你們鄉現代車的事到什麼程度了?你們書記也是,把車停院裡不好,非要把它放到小區門口,不丟纔怪。”
“等等,你說什麼?現代車是停在小區門口?”楚天齊忙問道。
“是呀,你們不知道?不過這也沒什麼,就是真的丟了的話,還有保險公司賠償呢,也不會白丟。”雷鵬樂哈哈的道,“不說了,我有事了。給叔叔、阿姨拜年問好。”雷鵬說完,電話裡傳出“嘟嘟”的掛斷聲。
放下手機,楚天齊又想到了雷鵬剛纔說的事。怪不得現代車丟了呢?原來是放在小區門口了,那跟放在大街上有什麼區別?八成是黃敬祖有什麼當緊事,顧不上開到院裡,也說不準他還準備半夜出去呢。再聯想到黃敬祖臉上的烏眼青,肯定他是遇到什麼事了,有可能自己夢到的事真的發生了。算了,不想了,這麼八卦幹什麼,楚天齊不再想現代車的事。
看着名單上最後一個名字,楚天齊猶豫了半天,最終也沒有撥打上面的號碼,這個號碼是歐陽玉娜的。
打完電話,本來想稍微休息一下。誰曾想,好幾個人的到訪,打亂了計劃。
先是要文武,後來是趙鋼,再後來是劉文韜,最後來的是信用社的高主任。他們不是以給自己拜年的名義,就是以看望自己父親的名義,拿來了好多的東西。這些就是正常的人情來往,楚天齊客氣一番就收下了。反正他也會以給孩子壓歲錢或是其他的名義還禮的。
現在的高主任,已經不是青牛峪鄉信用社的主任了,而是升成了玉赤縣信用社辦公室主任了。雖然在他升職的過程中,楚天齊並沒有提供實質幫助,但高主任一直認爲自己的升職,有歐陽主任看楚天齊的面子。所以,他對這個從年齡上,幾乎可以做自己兒子的年輕人感激不盡。
高主任除了帶來過年禮品,還親自駕車,把楚天齊送回了柳林堡村。他沒有留下吃飯,幫着把東西拿進屋裡,到楚玉良房間看過後就走了。
等楚天齊進到父親房間的時候,才發現父親的枕頭旁邊放着二百元錢,不用說肯定是高主任放的。他把錢交給母親,並心裡記下了這件事,一定要找機會把高主任的情誼補回去。
楚天齊暗道:不想了,等着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