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瞬間,已是三天過去,日子到了九月二十三日。
下午上班不久,楚曉婭到了黨政樓705辦公室。
進到屋子,楚曉婭取出一沓紙張遞了過去:“市長,你看。”
對方沒有稱呼“您”,楚天齊感覺舒服了好多。本來熟的不能再熟,以前又一直是同事,年歲也差不多,他還是習慣更隨便一些。
接過紙張,示意對方坐下,楚天齊翻閱起來。
看過一遍,指着這沓紙,楚天齊問:“這就是星期六攔車取樣的化驗結果?”
楚曉婭點點頭:“是,都是那天從罐車上直接取樣,然後拿回局裡,在試驗室做試塊養護。今天上午相繼達到滿三天養護後,做了抗壓和抗折強度試驗。所有水泥試塊的抗壓強度都是在十一至十二之間,抗折強度都是在二點五至二點八之間。這樣的指標,分明就是三二五非早強型水泥,根本不是四二五水泥。公路用水泥都是非早強型的,四二五水泥對應的三天抗壓強度應該在十七兆帕以上,抗折強度應該在三*點五兆帕以上。
數據表明,二十號早上,攔車取樣的水泥都是非早強型三二五水泥。而隨車通行的出貨單、檢驗合格證、化驗報告,又都是四二五水泥,顯然水泥公司在偷樑換柱,在造假。這個展翅高飛果然不老實,隨時都要鑽空子,都想混淆是非,還是市長看的準,還好我們及時做了化驗。”
楚天齊問:“他們這麼偷樑換柱,應該是利益驅使的結果,以三二五冒充四二五,能夠獲利多少?”
“以目前的市場行情來看,每噸差價在三十到三十五元之間。”楚曉婭給出回覆。
楚天齊緩緩的說:“這麼說,水泥價格由每噸二百七降到二百三十五,通過這麼一弄,價格全找補回來了。”
“是呀,他們是找補回了價格,可是一旦這批水泥運到現場,工地是當四二五使用的,那麼就爲整個公路工程留下了巨大的安全隱患,甚至人命關天呀。這樣的企業實在無良,太沒有社會責任感,說他們喪盡天良並不爲過。”楚曉婭是咬着牙說的
“在之前的時候,展翅高飛有過這種情況嗎?”楚天齊追問。
“沒有。在我做交通局長後,肯定沒有這種情況,相關試塊和數據檢測都記錄在案。”楚曉婭回覆很肯定。
略一沉吟,楚天齊又問:“市局打算怎麼辦?”
“市局目前做了兩項工作:一、這些取樣試驗,還有對應試塊繼續在做養護,待二十八天後再做試驗。二、從二十日開始,對到場的水泥已經連續三天取樣,待分別達到三天養護時間後,分別做抗壓和抗折試驗,看有無三二五水泥混進施工現場。”說到這裡,楚曉婭再次取出一張紙,遞了過去,“鑑於展翅高飛的惡劣行徑,市局擬打算做出嚴格的懲處措施,這是初擬意見,請市長過目。”
接過這張紙,楚天齊認真看過每條懲處措施。沉吟了一會兒,才緩緩的說:“依你看,這件事是什麼人做的。假如這麼處理後,會出現什麼後果?”
楚曉婭不由一楞,然後回答:“從取樣時的情形和這兩天的調查看,就是三家分公司管理層所爲,個別技術負責人蔘與,基層員工並不知曉。比如,罐車司機就不知情,他們當時的那種狀態已經足以說明,也與事後調查情形相符。假如這麼處理後,應該會出現以下情形……”說到這裡,楚曉婭停了停,然後疑惑的問,“市長不同意這樣處理?”
“不是不同意處理。”楚天齊擺了擺手:“對於無良企業的違規行徑,我是深惡痛絕,按照我以前的性格,恨不得直接把其置於死地。但是,拿眼下這事來說,你想過沒有……”
“叮呤呤”,忽然響起的鈴聲,打斷了話音。
停止講說,楚天齊拿起了電話聽筒。
……
從星期六開始,張鵬飛便惶惶不可終日。
本來姓楚的就處處步步找自己麻煩,現在又混到對方手裡,那小子能不狠狠收拾自己?用“收拾”一詞並不準確,可能用“殺”字更爲貼切。
這次還和以往不同,那是各種證據齊全,不但有現場的錄像、照片,而且還現場取樣,百分百在做強度試驗。不用試驗,相關數據心裡明鏡似的,自己要求那麼做的,還不知情?要命的是,這次沒有一點狡辯的機會,打馬虎眼的空子都沒有,早就被那傢伙全給堵死了。
哎,我的點咋就這麼背?本來自己也沒想怎麼,就是想着農業不足副業補,想着多少找回點損失,咋他們就提前預知了呢?大週末的,那娘們不好好休息,偏偏去路上幹什麼,交通局人都是吃飽撐的?公安局的人也是,一分錢也罰不上,跟着起什麼哄?肯定不是楚曉婭、孟克之流的主意,他們哪有那麼鬼?分明是姓楚的特別授意。
老子就不明白了,姓楚那傢伙到底是什麼東西轉的,咋心眼就那麼毒?老子真懷疑,那傢伙肯定有過類似經歷,否則怎麼能盯的那麼緊、那麼及時?一定是的。就好比廚子當老闆,最會控制菜品成本一樣,因爲他本身就知道漏洞在哪,本身就是漏洞製造者。
先不管是誰想的毒招,反正這次是犯那傢伙手裡了,於公於私絕對沒好,那傢伙絕對會“殺”了自己,“殺”了展翅高飛。而且人家還完全站在了道義制高點,把公報私仇包裝的堂而皇之,誰都說不出什麼來。
他孃的,老子怎麼就命裡犯那王八蛋?都怪那婊*子,要是沒有她,老子認的他是誰?臭婊*子,真是他孃的禍水。張鵬飛又把怨氣撒到了孟玉玲頭上。
“篤篤”,敲門聲響起。
長噓了一口氣,收回思緒,張鵬飛說了聲:“進來。”
屋門推開,一個苗條女人興沖沖走進屋子。
自個愁成這樣,這娘們竟然還這個騷*情樣,張鵬飛不禁火氣:“走路都沒個穩重樣。什麼事?”
本來走的興致頗高,讓對方這麼一說,苗條女人趕忙放緩腳步,收起臉上笑容,穩穩當當的走上前去,神情也很是嚴肅:“張總,您看。”
“什麼?”張鵬飛沒有伸手去接。
“分公司報來的,是關於交通局的處置意見。”苗條女人回答。
聽到此話,張鵬飛眉頭不由一皺,接過紙張,看起上面內容。看着看着,他的眉頭舒展開來,臉上也出現了笑容:“哪個公司報來的?”
苗條女人說:“三家公司的都一樣。”
“呵呵,太好了,太好了!”張鵬飛立即興奮起來,身體某個部位也跟着興奮,臉上露出淫*笑。
“是呀,太好了,張總,您真是福星高照,麻煩都會繞着您走。”女人看出對方情緒變化,拍起了馬屁,還拋起了媚眼。
“是嗎?老子就愛聽這個,過來好好說說。”張鵬飛說着話,已經伸開雙臂。
“張總,您真好!”女人適時撲了過去。
和大多數正常女人不一樣,這個女人偏偏喜歡被這個男人虐*待。
這對男女撲到一起,便各自忙活起來。
“篤篤”,敲門聲忽然響起。
本來兩人已經來了情趣,正想着“好好說說”,卻不料傳來這個聲響,便都停下了手中動作。
“篤篤”
“張總您在嗎?”
敲門聲還伴着說話的聲音。
聽到外面說話聲,張鵬飛的興致降了大半。如果是別人來的話,他大可以一句話打發走,可對這個人卻要適當表現出尊重,同時也擔心對方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於是推開懷裡女人,整理着衣裝。
剛纔腦中已經閃現出期望的情境,不曾想卻被人破壞了,女人是老大的不情願,卻又無可奈何,只得悻悻的說:“張總,我先走了。”
“有時間再聊。”張鵬飛淫*邪的一笑,然後對着門口說,“在,進來吧。”
屋門推開,一個男人走進屋子。
看到擦身而過的女人,來人腳步略滯了一下,還是徑直來到桌前。
女人出了屋子,屋門“咣”的一聲關上了。
多少也有些尷尬,張鵬飛拿起桌上紙張,說:“臥龍先生,快看看,好事呀,好事。”
“小諸葛”接過紙張,看了一眼,直接道:“張總,我來就是說這事的。”
張鵬飛“哦”了一聲:“願聞高見。”
“張總,這可不是好事呀。”“小諸葛”語氣很沉重,“看似這次沒處理展翅高飛,那不是他們仁慈,而是在我們頭上懸了一把刀呀。交通局的意見寫的明明白白,說展翅高飛用三二五冒充四二五,情節十分惡劣,手段極其惡毒,這就是給事情定了性。但他們卻沒有當下處理,而是要求我們給出書面保證,就連保證條款都提前擬好了。只要我們寫了這個保證,就相當於判了死緩,而且是不可能轉成有期徒刑的死緩呀。”
“是嗎?”張鵬飛接過紙張,再次看了起來。很快便皺緊了眉頭,“怎麼辦?”
“小諸葛”語氣很是沉重:“別無選擇,只能按人家要求辦。”
“唉……”張鵬飛只能回以沉重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