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長辦公室燈火明亮。
楚天齊坐在辦公桌後,沙發上坐着柯揚、喬海濤和胡廣成。
柯揚正在說話:“我這兩天不在,各位領導就弄出這麼大動靜來,又是寶柱他爹上門,又是姐夫、小舅子相認的。拖了二十來天沒進展,今天卻是錢也回了,嫌疑人們也交待了。我剛纔一直在想,是你們故意瞞着我,還是老天爺偏偏繞過我呢?功勞你們不分給我倒罷了,總得讓我知道知道經過,不能您各位獨吞吧。”
“哈哈,到底是管錢的,張嘴就算帳。不過你這帳算的也糊塗,還什麼都不清楚呢,倒扯起了閒話。你剛纔說那些事,不但你不知道,我倆也不知道,我倆一直像提線木偶似的,讓縣長提着呢。”說話間,喬海濤沒有看着柯楊,而是盯着楚天齊。
胡廣成沒敢拿話消遣,不過卻也眼巴巴的看着縣長,分明是求知若渴的樣子。
轉頭掃了一圈衆人的神情,楚天齊“呵呵”一笑:“好吧,現在是到揭鍋帽的時候了。先來說說,我怎麼想着請故去的老喬同志上門和寶柱談心的。這要從一張紙條說起,在說紙條之前,先做一點鋪墊。
這段時間,我們大家心情一樣,因爲案子沒進展鬧心壞了。大家之所以焦急萬分,既是爲了破案本身,更是爲了追回那六十萬款項。爲了破案和追錢,那招數可想多了,似乎也有了一定的效果,可就是沒有實際行動,反而有了負面效果,先是財政局政府採購中心主任班雲生上午暈倒,下午許耀星跟着暈倒。說暈倒就暈倒,指標也還正常,面對案子卻又一問三不知。這太不正常了,先不說暈倒是否有詐,最起碼消極躲避調查是實。明知道是這麼個情況,可也不敢急功近利,擔心再出這樣的事,也擔心橫生出阻力來。
也是該着,在十八號晚上,劉拙拿來了一封羣衆來信,裡面裝着一張打印紙。打印紙上只有一行字:喬順在縣裡有親戚,是當官的。
看到這個內容,我就犯嘀咕了,到底是什麼人弄的這個東西?上面信息究竟是真是假?假如是真的,那麼他的親戚當多大官,是在科局,還是在縣委政府,是姓喬還是姓別的姓。要是見到這樣的內容,你們首先會想到誰?”說着話,楚天齊從抽屜裡拿出一個信封放到桌子上。
胡廣成立即起身,奔向桌子。
“哪還用說?不是縣委大領導,就是縣委、政府雙跨領導唄。”柯揚說話時,笑咪*咪的看着旁邊的人。
“老柯,明說就得了,何必這麼遮遮掩掩呢?”喬海濤也回看着對方,“誰讓我跟那小子一個姓呢?”
此時,胡廣成已經把拿到的信封,遞到了柯揚面前。
柯揚沒有繼續打趣,而是接過了已經撕開封口的信封:“我看看。”
楚天齊說了話:“當時第一反映,肯定也是跳出熟人的名字,不過我立馬就排除了。喬副縣絕不會允許親戚做這樣的事,這沒什麼值得懷疑,另一位可能性也不大。你們想啊,如果涉及到這樣的領導,不可能一點不干預吧?即使本人不出手,也肯定會有馬仔跳出來的。至於其他人是誰,僅憑這點信息,那就不好猜了,只能是當事人來承認。另一方爲未知數,那就只能從喬順身上打主意,而喬順肯定不會輕易承認,這階段交鋒已經深深領教了這傢伙的手段。
但是人無完人,都有弱點,他喬順肯定也不例外。於是我就想呀想,就又想到了他和那個騙子耿直對質時的一幕。當時那個耿直情急之下,讓喬順發誓,他先是簡單推脫,隨後就發了誓。當時喬順說,‘誰要是那個賈經理,就讓他父母不得好死,讓他老婆死翹翹’。隨後他就讓耿直也發誓,但內容卻換了,換成如果耿直撒謊,出門就讓車撞死。
同樣是發誓,爲什麼偏偏要刻意弄出兩個版本內容?這我就犯了嘀咕。而且爲什麼他喬順會說到那三個親屬,其實一想就明白了,當時他父母已經去世。據說當初老婆拋棄了他,他恨不得老婆不得好死。當時我就意識到,喬順信這個東西,最起碼信這個東西對自己的規避。否則爲什麼他不拿活着的親屬說事?爲什麼不拿自己起誓?可偏偏又讓耿直以自個發誓?
前天我又想起這事,就覺得可以從這上面做文章,想方設法讓喬順怕這個事情。於是我就找喬縣和胡局長,讓他倆審訊時,先拿那些問題擾亂那小子心智,然後忽然以紙條上內容質問。當時他已經有些慌亂,再聽到這個問題,顯然急於否認。接着我就讓他發誓,果然他還是把父母和妻子拋了出來,他自認父母已經去世,誓言對他們沒影響。我偏偏就讓他有影響。
也是湊巧,審訊當天正好是重陽節,正好能和老人扯上關係。於是就有了廣播渲染,就有了親爹上門。當時也是各種因素湊到了一起,胡局長提供的藥酒讓那小子迷迷糊糊,我懷疑那小子都產生了幻覺,很可能夢到了他爹,否則不至於後來看到他爹靈魂時反應那麼強烈。尤其十月份還響炸雷,更是幫大忙了,烘托了氣氛。關鍵是喬縣讓人弄那個靈魂也厲害,看喬順當時那樣,就跟見到親爹一樣。當然了,從那小子戶籍地查到其曾用名‘寶柱’,也增加了真實度。”
“主要是那小子酒勁沒過,正好外面昏暗的空間又布了層紗,看上去既朦朧,又增加了詭秘,那層紗還是胡局長出的主意呢。”喬海濤插了話,“親爹從另一個世界找上門,他自然得解脫,得交待了。”
“哈哈哈……”柯揚笑的前仰後合,“這不是寇準假設陰曹嗎?”
“哈哈哈”,衆人都大笑起來。
楚天齊止住笑聲,接着說:“那時候還不確定喬順是否冤枉,這要傳出去,要是讓有心人以‘搞迷信’說事,那上面可能就要怪罪。爲了不讓你們受牽連,我纔沒說,假如有人治罪,那也是我的主意。關鍵現在已經證明他是賈經理,咱們用這辦法也就成了破案所需。正是在此過程中,用了好幾種代入情境的手法,所以藥引子也就不止一種。”
“縣長,假如真有人要怪罪的話,也不應該你一人扛呀,這不公平。”喬海濤表了態。
胡廣成跟着表明心跡:“縣長幫着我們破案,絕不能讓縣長一人承擔。假如真是那樣的話,我誓死都要爭取個‘主謀’,最次也得是‘同夥’。”
楚天齊微微一笑:“現在看來,不會那樣的。假如真弄巧成拙了,那麼我也不會讓你們伸頭,我一人足夠了,我的肩膀足夠硬。”
三人都聽出了縣長的足夠自信,也更堅信縣長不是等閒之人,堅信縣長必有大靠山,更堅定了馬首是瞻的信念。
“胡局長,再把整個審訊情況介紹一下。”楚天齊示意着。
胡廣成點點頭:“是。在我剛纔到來之前,整個案子有了非常大的突破。去首都起款的隊伍,已經按照喬順交待的地點,順利取回了六十萬現金。那是嶄新的六大捆錢,每一小捆上面的扎鈔紙都還是出廠時的。現在這些錢已經先存入了指定帳戶,待案子了結再履行正規手續。
今天的審訊工作也進展神速,在喬順進行交待後,我們專門又讓其講了一些細節。根據他說的金額及行賄細節,警方找了當事人,這些人立即全部招認,金額與喬順所說相符。不過現在找的都是財政和教育局的人,是咱們縣體制內的,縣外專家則目前沒有動作,不知是否也要進行調查、追繳?對這些人究竟如何懲罰,需要納入議事日程了。
現在就是對常聯仁的審訊還有疑點,需要進一步覈實或求證。從常聯仁與喬順的交待看,似乎常聯仁對喬順的事真不知道,可又似乎有些不夠真實,但常聯仁講的一些事項經過了解就是那麼回事。比如她老婆從小送人的事,比如她老婆與孃家人不走動的事。
但有一點是明確的,就是常聯仁的老婆參與了其中。正是她從常聯仁無意的話中,聽到了招標一事,並把消息透露給了喬順,這纔有了後面的事項。在喬順的文字材料中,專門有這條記載,常聯仁的老婆也證實了此事,也證明常聯仁只是無意中說漏了嘴。常聯仁的老婆需要在此事中承擔何種責任,對常聯仁又該如何處理?”
針對胡廣成的彙報,人們開始討論起來。雖然有些事不能僅他們幾人決定,但提前議一議,還是很有必要的。而且通過討論,也可能把個別迷霧層層剝開。
看人們說的差不多了,楚天齊做了總結:“一、繼續對案件中的疑點進行求證;二、對整個案子進行梳理,進行適當的分類;三、對涉案人的處置要拿出意見,屆時需要綜合紀檢或政法部門的意見;四、依據現有這些審訊結果,捋出清晰案發動因、過程、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