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長辦公室。
看着沙發上的二人,楚天齊道:“說說吧。”
“真是個滾刀肉,這麼多年還沒見過這種嫌疑人,這哪是警察審他,倒像是他在審我們。我就奇怪了,他一句不落,哪那麼多詞?就是提前有提綱的話,也得多少打個嗑吧?剛開始帶進審訊室,看他坐在椅子上的狀態,非常像一個新手,沒想到比老手還老手。尤其後階段那樣,確實沒法往下審了,否則還會讓我們更被動。好歹也是二十多年警齡的老警察,竟讓這小子耍的團團轉,真是丟人到家了。哎。”胡廣成滿臉的尷尬。
“當時情況我和老喬都見了,那傢伙確實是個奇葩,他的表現也出乎意料。這都不說了,審訊不得不停止,也不是你們主觀造成的。能從細微處着手,把他捉拿歸案,就是很了不起的事。現在咱們就分析分析,看看下步怎麼辦。”楚天齊勸解着胡廣成。
“好的。”胡廣成點點頭,緩緩的說起來:“在剛開始抓捕喬順的時候,種種跡象表明,這人就是賈經理,就是騙子耿直背後的人。當然那時候還不知道喬順,完全就把他當做了賈經理。可是自從他被抓後,就矢口否認,既不承認是賈經理,更不承認與這批電腦有關的事。尤其現在經過證人指證,反而增加了與破案相左的情形,反倒無法證實其身份了。
可是他要不是賈經理的話,騙子耿直怎麼會知道這個人?又怎麼能找到首都那兩處所在?所提供的電話號碼也在他手中?剛纔我又專門盯問這個耿直,他也不像剛開始那麼肯定了,而是含含糊糊的,一個勁的說是聲音像,長相也像。審來審去,咋就做成了夾生飯?真是邪門了。雖然現在有些事特別擰巴,可是我還覺得喬順就是賈經理,只是需要把個別環節弄順,需要讓那小子承認。”
喬海濤也發表着看法:“這裡邊確實透着蹊蹺。我剛纔一直就在想,爲什麼抓到人之前,與抓到人之後,形勢發展變成了兩個相反方向?這有點不符合常理,一定是哪塊地方弄擰了。我覺得既要好好分析我們原來的推測過程,也要重點研究這個喬順,正是因爲他的出現,才讓整個事情複雜起來。另外,兩人一個說認識對方,一個卻說不認識,那麼裡面的好多事就不太好解釋了。比如……”
待喬海濤說完,胡廣成接着說:“這個喬順絕不像他自己描述的那麼無辜,他身上肯定藏着秘密,只是現在我們掌握的手段不多。唯一的證人已經登場,還被他質問的結結巴巴,甚至在最後一刻,讓他反擊的根本沒有招架之力。這也太奇怪了,不應該是這樣的,這不符合常理。事出反常必爲妖,我覺得……”
你方說罷,我說登場,喬海濤、胡廣成二人熱烈討論着。
楚天齊就是聽着,並沒有插話,沒有打斷。
討論一番後,喬海濤、胡廣成不再說話,而是全都看向辦公桌後。
衝着二人微微點頭,楚天齊說了話:“雖然現在審訊中止,好似進入了死衚衕,不過我和你倆看法一致,也覺得喬順就是黃經理。我綜合了一下咱們三人的看法,覺得存在六點疑問,這些疑問加大了喬順做爲嫌疑人的可能:
首先,騙子耿直提供了賈經理電話號碼,而我們又根據這個號碼找到了那部手機,再通過手機找到了喬順,說明喬順與賈經理應該有聯繫。這時候,如果喬順能夠說明這個號碼來源,以另外理由說明騙子耿直知道的緣由,那麼他的嫌疑就能再排除一些。但喬順卻沒有任何反駁或說明,那就反向證明這個號碼確實是喬順在使用。
其次,銀行的取款視頻中,那個直接提現六十萬的人,與這個喬順確實像。儘管當時做了僞裝,但還是能看出來的,尤其在視頻中回頭瞬間,那個眼神與喬順今天的一個眼神特像,而且三次出現,這也太巧合了吧。
再次,這個喬順的對答太快了,這肯定不是普通農民工能做到的。這和職業歧視沒關係,主要是農民工常年以出苦力爲主,哪有時間把嘴皮子練的這麼溜,如果有這麼溜的嘴皮子,也就不去受死苦了。另外,他之所以對答的這麼快,還可能是提前有預案,他已經料到有這一點,已經進行提前實操。我覺得他既提前預演過,嘴皮子也的確利索。不論什麼身份,他的對答也太順了,反駁證人也太利落了,很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
第四,雖然他的後背沒有痦子,但卻太光溜了。咱們都知道,喬順說的那種農民工工種,大都做最基層工作,成天和髒亂環境打交道,風吹日曬雨淋,身上皮膚不應該這麼白,這麼光。即使身上有衣服遮着,但最起碼脖子應該發紅褐色纔對,臉上也不應該是那種嬌*嫩的皮膚,手上同樣如此。那麼當初那個痦子很可能也是自導自演,就爲了給別人造成假象,就爲了防着這一天,這樣就和第三*點的僞裝相吻合了。
第五,騙子耿直剛纔只說支票,但喬順卻說到了‘六十萬支票’這樣的語句。可能是他在被押回縣城的路上聽到過,但這裡卻更像是本能反應,是聽到‘支票’二字腦中就出現了那張支票的樣子,是下意識之語。
第六,喬順太從容,太鎮定,沒有任何懼意,這非常不正常。大多數人沒進過審訊室,沒接受過警察審問,一旦遇到這種情形,即使真沒做任何事,往往也都要恐懼不已,誠惶誠恐,最起碼要特別緊張。可他喬順就像沒事人一樣,相反還要反客爲足,一副大無畏的樣子。哪有這麼張狂的嫌疑人?他這分明是裝的,是故意做作,表演痕跡太重了,我覺得他是聰明反被聰明誤,這點最值得懷疑。
有這六點支撐,這個喬順就應該是賈經理。我們現在需要做的,就是找到喬順的軟肋,再找到能證明喬順與此案有聯繫的證據。比如,從他的親屬、朋友身上找到缺口,再比如從已經牽扯此案的公務員身上入手。總之,我們要改變思路,之前想着從他身上打開更多缺口,以揪出內鬼或腐敗分子,現在可以考慮雙向並軌的作法,互相促進。”
喬海濤首先點頭贊同:“嗯,縣長說的有道理。我們現在要靈活運用證據鏈,要讓那些牽涉其中的人放棄僥倖,面對現實。”
胡廣成跟着發表看法:“聲東擊西,草木皆兵,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就是這麼個意思。既然你倆覺得可行,那就回去馬上佈置,看看能不能有什麼奇效。”楚天齊安排佈置着。
“好。”答覆一聲,喬海濤、胡廣成起身,離開了縣長辦公室。
……
窗外又起風了,風不太大,但卻把已經發黃的葉子吹的瑟瑟發抖,隨時都有掉落的可能。在灰白色的樹幹上,一隻小鳥從這個枝頭躍上那個枝頭,從這棵樹到了另一棵樹上。
看着外面的景緻,肖月娥心中滿是悲涼。她覺得自己很像那弱不禁風的幹黃樹葉,也像那跳上躍下的小鳥,更像剛剛隨風飄飛的垃圾袋,被風任意擺佈着。這種不安全感並非剛剛產生,但外面景緻更觸動了他的傷感神經,那種感同身受的感覺很難受。
七天假期馬上就結束了,對於明天的到來,肖月娥既充滿期盼,也倍感不安。
參加工作這麼多年,每每放長假,肖月娥都非常高興,那樣就可以盡情放鬆幾天,就不用工作了。可每每又覺得時光匆匆,還沒怎麼玩,還沒玩夠,假期就結束了。剛剛恢復上班的時候,總會覺得不適應,基本頭一天都會在不愉快中度過,尤其上午更是什麼事都不想做。
比起以往,現在肖月娥第一次覺得假期太長,覺得放假太無聊,無聊的讓她心煩意亂。在這幾天中,因爲種種原因,她把自己關在家裡,每天就是獨對空房,沒人來找,也基本沒有電話,那種孤寂可想而知。
她現在比任何時候都盼望假期結束,都盼望回到工作崗位。肖月娥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那麼熱愛工作,那麼喜歡忙忙碌碌,更喜歡人來人往的那種喧囂。可在盼望的同時,她也非常忐忑,她忐忑明天能不能正常上班,忐忑明天會不會發生什麼事。
如果不讓自己正常工作的話,那麼會讓自己怎麼做,會讓自己做什麼?憑什麼不讓自己工作,自己做什麼了?充其量也就是履職不太到位罷了。可有誰相信這些,又有誰願意相信這些,恐怕有好多人正盼着這種事情發生吧。可能明天真就不讓自己工作了,自己能有什麼脾氣?真的還就沒脾氣,一點脾氣都沒有,自己現在敢有脾氣嗎?
“唿”,又是一陣風起,比剛纔那陣大了不少。那個本已落地的垃圾袋再次迎風而起,飄飄蕩蕩。不知這個袋子能不能落下,不知這個袋子會被吹向何方?肖月娥心裡涼涼的,她已經感受到了外面那種涼意,這種涼意令她不禁打起了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