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心中憤恨交加,但事已至此,喬金寶只得強裝笑顏,請幾位同志坐下。然後做起了總結:“同志們,在縣委總布全局和直接指揮下,在縣政府各位親力親爲操作下,在相關部門和人員的共同努力下,經濟作物種植工作終於有了突破性進展。能夠突破這一步,非常不易,感謝大家的辛苦付出。這只是萬里長征第一步,接下來的實質性操作才最爲關鍵,來不得半點差錯。請同志們一定要周密計劃,嚴謹佈置,認真執行,潛心關注;用我們最大的熱情和努力,把這項利國利民利縣的事業做的更加完美,力爭逐步把這項產業做的更大、更強。”
喬金寶掃視全場:“哪位同志還有補充?”
自是沒人說話。
語氣和緩的說完“散會”兩字,喬金寶率先離座,走出了屋子。
“蹬”、“蹬”,均勻有力的步履,挺拔硬朗的身姿,人們看到一個心情愉悅的縣委書記。除了少部分人以外,大多數人都不相信看到的現象,但也不無疑惑,疑惑縣委書記怎麼能做出那樣的狀態。
沒有乘坐電梯,喬金寶直接走步行梯下樓,四平八穩來在自己辦公室前,走進秘書提前打開的屋門。
“咔咔咔”一陣急促的皮鞋聲傳來。
聽到這個聲響,喬金寶不由得一皺眉頭,咬緊了牙關。
吳海亮聽到皮鞋聲,快速放下領導水杯和筆記本,退出了房間。饒是加了小心,也差點被對方撞到。
急匆匆而來的,是剛剛參加完會議的肖月娥。肖月娥沒有敲門,直接走進書記辦公室,“咣”的一聲摔上了屋門。
“反了,反了。什麼東西?他們要幹什麼?搞政變?”肖月娥痛斥着,來在辦公桌前,“姓楚的太陰了,神不知鬼不覺的,竟然玩了這麼一手。那個曲勇真他媽隱藏夠深的,這一年來裝的就跟三孫子似的,沒想到還有背後插刀的本事,真是小看他了。黑山鄉那兩個傢伙,也是一副奴才樣,被姓楚的那次整了一回,這次立馬接屁就上,什麼玩意?”
喬金寶眉頭不再皺着,臉上似乎還帶了笑意,但牙卻咬的更緊了。他沒有說話,而是坐在那裡靜靜的看着對方。
見喬金寶不出聲,肖月娥接着說:“不是我說你,吃一塹,長一智,上次被人算計了,這次就該長個心眼,開會前就該多做做準備工作。那時候只要去長樑、雙山嘴走走,指定能從老百姓嘴裡打聽到一些東西。老百姓哪有那麼多鬼心眼?以後可不能這樣了,必須謀定而後動,有什麼打算、想法,多和自己人合計合計。身邊沒有貼心人,指望別人終究指不上。”
喬金寶嘴角動了動,笑意更濃,身子微微前傾,向對方招了招手。
肖月娥一楞,隨即上前半步,上身向前探去。
笑容突斂,猙獰涌上面頰,喬金寶猛的掄起右手,只奔那張白臉揮去。
“啊。”可能是有預感,或是突然發現了對方異樣,肖月娥驚呼一聲,上身急忙後撤。僥是這樣,還是被對方指尖掃中,頓時臉上出現了三條淺紅色印跡。
一捂臉頰,肖月娥再次“啊”了一聲,轉身就跑。
“回來”,一聲低悶吼聲傳來。
撤回即將抓上門把手的右手,肖月娥收住腳步,遲楞一下,轉過頭去。然後迎着那張恐怖的臉頰,毅然邁步走去。
喬金寶站在那裡,顫動着右手,連連點頭。雖然他沒說話,但肢體動作意思很明顯:好啊,好啊,你敢回來?你有臉回來?
“咔”、“咔”,清脆的皮鞋聲就像重錘一樣,敲打在肖月娥的頭上。但她臉上反而很平靜,完全是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喬金寶再次猛的揮起右手,但中途變了方向,沒有摑在白臉上,而是抓住了對方衣領。然後狠狠一扯,拽着這個女人,直向裡屋走去。
“咣”,踢開屋門,喬金寶走進屋子,然後反身,用女人身體摔上了屋門。
“媽了個*,廢物,飯桶,眼皮底下出現這樣的事,竟渾然不知。還一天腆着個大臉,這個不是,那個不對的。就你能?”喬金寶邊罵邊揮動手臂,右手手心手背與那張白臉密切接觸着,“狗屁。你他孃的就是個吃*屎貨,就是個……”
喬金寶右手忽的懸在空中,停了下來,他感覺到不對勁。除了“啪啪”的聲響,怎麼就沒有反抗,也沒有任何叫喊?他看明白了,那張蒼白的臉上已經滿布紅跡,而那兩隻眼珠竟然動也不動。
“啊?”喬金寶嚇的倒退兩步,“死人啦?”
“打吧,讓你打個夠。”那張白臉上發出了含混的聲音,“我心甘情願的,只要你能消氣就行。”
“你……月娥。”喬金寶跨前兩步,擁住對方,“月娥,月娥,你沒事吧?”
“金寶,打啊,繼續打呀,我就是讓你出氣的。”肖月娥仍然含混的說着。
扶對方坐到牀上,喬金寶盯着對方臉頰:“疼嗎?”
肖月娥悽慘一笑,搖了搖頭:“不疼,一點都不疼。”
“唉,我真混蛋呀。”喬金寶一拳擊在牆壁上,頓時疼的吸了口涼氣。
“金寶,別這樣。”肖月娥反倒勸解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月娥,我不好,我不該拿你撒氣。”喬金寶緊緊擁着這個女人,眼中也不禁泛起薄霧,不知是悔恨,還是慚愧。
肖月娥嚥了口唾沫,說道:“金寶,今天這事我也想了,絕不是偶然的,他們肯定早就有聯繫。要不爲什麼偏偏是他跳出來,充當馬前卒、急先鋒?要是沒有什麼利益交換,他怎會冒着與你我撕破臉的風險,來幫那個外來戶?說實在的,我是一直對他嚴防死守的,出差期間還安排人專門盯着,並沒見他們有異動。一定是他們還有其它方式聯繫,否則不可能沒有馬腳的。”
喬金寶連連點頭:“是呀,一定是這樣的,否則爲何偏偏是他?尤其他還在你的眼皮底下,我們都認爲那是最保險的,恐怕任何人都不會想到出現這種情況,包括其他那些看客。姓楚的太狡猾,太陰險了,他早就安了這個心。這次的事不怪你,是我太混了,要怪就怪我,是我把人想的太簡單了。”
“你說,他們是怎麼勾搭上的,什麼時候勾搭的?”肖月娥追問着。
“不好說呀,確實沒有直接證據表明他們有接觸,但今天的事又擺在那,這……”話到半截,喬金寶忽道,“月娥,疼了吧,我趕快送你去醫院。”
“金寶,我沒事。怎麼能讓你去送呢?你還嫌事少嗎?”肖月娥擺擺手,“就是從這屋子出去,也不能這樣,不能給你添麻煩。到時給我找頂帽子,圍巾也行。”
喬金寶眼眶溼潤了:“月娥,不處理一下怎麼行?要不我讓小吳去診所買藥……”
“金寶,不要放在心上,我不會怪你的。”說到這裡,肖月娥臉上溫情散去,咬緊了牙關,“要怪就怪那個王八蛋,都是他害的。”
“對,都是王八蛋害的。”喬金寶咬緊了牙關,也攥緊了拳頭。
……
就在喬金寶和肖月娥淚眼相對的時候,楚天齊辦公室卻是另一種情形。
楚天齊坐在辦公桌後,柯揚、喬海濤、陳玉軍三人在沙發就座。
陳玉軍笑的最開心:“哎呀,笑死了。當曲勇表態的時候,肖月娥的臉都氣綠了,就跟鬼一樣。”
喬海濤接了話:“不止是她,我那當家子臉都扭曲了,還得裝着笑臉,看着都替他難受。”
“這就叫偷雞不成蝕把米,搬起石頭砸自己腳,害人終害己。”柯揚也笑模笑樣的,“今天也就是有鄉鎮挑頭了,要是一個沒有的話,那位指定翻臉。不用說,咱們都跑不了,現在哪有心情說這些?”
喬海濤“嘿嘿”笑了:“要是那樣的話,我反正是不說話,免得沒事抓狗屎。”
“老喬,你以爲明哲保身就沒事了?想找茬還不容易?隨便扯件事就行。”柯揚笑道。
喬海濤點頭附和:“是呀,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我今天都加上小心了,想着如何應對突然襲擊,也做好了挨剋的準備。”
“還好縣長……”話到半截,柯揚忽道,“縣長,曲勇怎麼先表態了?黑山鄉那兩人還有一說,畢竟他們撞到過你窗口上。曲勇好像沒有吧?”
楚天齊一笑:“怎麼沒有?去年我去賀家窯調研的時候,那菜太豐盛了,我都沒敢吃。就那麼看了一眼,都上火的鼻子流血。你說我能不收拾他?”
柯揚“哦”了一聲,忽又“誒”道:“不對吧?那是多會的陳芝麻爛穀子了,好像也不是他安排的呀。”
“你們呀,總愛把事情想複雜,就是對我的信任度不夠。”楚天齊岔開了話題。
“縣長,你提前一點沒說呀,我們都被矇在鼓裡了。”喬海濤又拉回了那個話題,“到底是怎麼回事呀?爲什麼偏偏是他曲勇?”
“哎呀,十二點了,趕緊吃飯去吧。”楚天齊站起了身,答非所問。
“吃飯去。”衆人起身,出了縣長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