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月五日接到厲愛佳電話,得知程愛國調任涼河市委副書記時,楚天齊的確迷茫了。
這三年多在定野市的發展,儘管難免磕磕碰碰,但整體來看,還是順暢的,這主要利益於程愛國或明或暗的支持。也正因如此,楚天齊才把畢業後實現進位正處實職的希望放到了程愛國身上。雖然程愛國能幫自己主要是緣於李衛民面子,程愛國把自己當作李衛民的人。但楚天齊覺得,在這件事上,程愛國要比李衛民靠的住。樁樁件件的事都顯示,李衛民儘管幫過自己,但卻處處阻撓這件事,分明就是不想兌現那個承諾。
現在,自己認爲最能靠上的人卻離開定野市委組織部,也離開了定野市,那自己顯然不能去找程愛國,而且程愛國也未必就能幫得上忙。那還能去找誰?自己認識的人中,具備幫忙實力的只有李衛民了,難道要去找他?他會幫自己升任正處實職?楚天齊纔不相信。他甚至覺得,程愛國之所以調離定野,很可能就有自己的因素,李衛民不想讓程愛國幫自己這件事,卻又不能明說,纔來了這麼一招釜底抽薪。當然了,自己也肯定不能因此去找李衛民呀,那豈不是自取其辱?
既然升職已經沒有助力,現在又不能依靠自己能力實現,那就只有面對現實,只有努力提升自己纔是。能夠進入中央黨校學習深造,那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自己僅以副處身份身處其中,這是多麼難得的機會,豈可浪費此等機遇?
想清楚了這些,楚天齊不再迷茫,重新找到了努力方向。於是,他如飢似渴的吮*吸着能從黨校獲取的養分,努力消化吸收這些知識,用以武裝自己的頭腦,並儘量朝着化爲己用的方向努力着。有了剛入學時半個月學習基礎,再加之特訓期間的感悟,楚天齊對相關知識掌握非常快,理解的也很深刻、透徹,思想認識那真是天天有提升,時時有進步。
雖然楚天齊是插班生,雖然好多人對他並不瞭解,雖然大多數人都比他級別高,但其他學員卻對他沒有一絲輕視。大家都明白,能進這裡培訓的人,那可都不是善茬,尤其能夠插班的人,關係更是不得了。因此這裡的學習,與省市黨校不同,雖然並非真正一團和氣,但絕對沒有明面的爭鬥,誰都不敢拿這次機會當兒戲。
在和諧的氛圍中,拋卻煩瑣之事,把所有心思都用到了學習、鑽研中,這時間也就顯着過得特快,不經意間,就過去了兩週。
時間到了二月十九日,今天也是在中央黨校教室內的最後一天正式學習,明天就該到外面參觀、實踐了。人們都不忍放卻這難得的個把小時,都爭分奪秒的待在教室裡學習,楚天齊也不例外。
從晚餐後走近教室,楚天齊已經在這裡又坐了三個多小時,一直在埋頭鑽研着,根本就不知疲倦,估計就是坐上一夜也不覺得。
“叮呤呤”,鈴聲響起。寂靜的空間,忽然響起這個聲音,顯得非常刺耳。楚天齊一手捂着手機,儘量讓聲音小些,同時轉頭,滿臉歉意。但很無語的是,根本就沒人迴應他,因爲人們學習太過專心,根本就沒被這聲音打擾。
楚天齊心中大定,揣着手機,走出教室,並迅速走進電梯,下樓而去。
身處電梯中,楚天齊拿出手機,他看到,手機上出現了一個“江”字。
電梯停在一樓,楚天齊走出轎廂,並迅速向樓外走去,同時按下接聽鍵。
手機裡立刻傳來一個“咯咯”的笑聲:“楚大市長,我以爲你又失蹤了呢,怎麼這幾天沒有屏蔽信號呀?”
楚天齊明白,對方有此一問,是源於自己上次的胡編理由,這個理由已經糊弄了好多人。他也“呵呵”一笑:“信號有沒有,要根據需要嘛。江大書記,有什麼指示?”
手機裡再次傳來笑聲,是江霞的聲音:“我哪敢向黨校高材生下指示?我是向您彙報。”
“彙報?聽你語氣,心情不錯呀,是有什麼好事了吧?”楚天齊調侃着。
“嘿嘿,我有喜了。”江霞說到這裡,又補充了一句,“是咱倆共同的喜。”
“啊?咱倆?”楚天齊一驚,“什麼時候的事,沒有吧?”
“怎麼沒……討厭,你想哪去了?”江霞聲音中滿是嬌嗔,但卻又很是喜悅,“我當書記了。”
“書記?”楚天齊想到了王永新上次所言,忙道,“薛濤調走了?什麼時候的事?”
“今天下午剛剛宣佈,尹部長和趙處長來的,晚上他倆在這兒吃的晚飯,剛離開成康不久。薛書記調任定野市人大提案委主任,明天和我交接交接,估計一兩天也就走了。”說到這裡,江霞聲音柔了好多,“天齊,姐能有今天,全是拜你所賜,姐心裡萬分感激,真不知該怎麼報答你。”
楚天齊說的很真誠:“恭喜江書記,賀喜江書記,終於去掉了那個‘副’字,這真的太好了。你完全不用感謝我,那是你能力在那擺着,工作也做的好。”
“弟弟,姐心裡完全明白,沒有你,就沒有姐的今天。這次能當書記,都是程部長幫着運作的結果,爲了這事,程部長還專門回了一次定野。如果沒有你的話,程部長怎麼能認識我?別說是書記了,宣傳部長都當不成,現在肯定被髮配在哪個角落打掃衛生呢。”江霞話中依然是柔情蜜意,“你讓姐怎麼報答?只要你提出來,什麼事我都答應,我是心甘情願的。”
“又來了,別老說這些,都是過去的事了。”楚天齊道,“你能有今天,能被領導賞識,這是你的造化,也是你的能力使然。這也充分證明了一句話,是金子總會發光的。”
“不,我就要說,就要提,你可以忘了,可我絕對不能忘。”江霞很固執,但也說的情真意切,“當初,有‘老色鬼’盯着我,別人也把我視做了異類,冷嘲熱諷、暗中使壞,比比皆是。在‘老色鬼’三番兩次的“通碟”逼迫下,我對生活完全失去了希望,甚至都有了輕生的念頭。正是你的及時出現,讓我看到了希望和光明,又是你的引薦,讓我脫離了苦海。不但如此,正是那次機遇,我的仕途春天也到了,很快便做了市委副書記。對於那個職務,我想都不敢想,而現在更不敢想的是,竟然還做了市委書記。前些天的時候,我自己都認爲不會成功,也就沒有先和你講,不曾想卻變成了現實。若是沒有你……”
楚天齊打斷對方,轉移了話題:“近一段你見程部長了嗎?”
手機裡靜了一會兒,傳來江霞的聲音:“見了,就是前幾天他回定野的時候。對了,我還專門問你的事。他沒有答覆,我想肯定是已經替你安排好了吧。”
楚天齊“哦”了一聲,沒有接話。
“天齊,有人敲門,先到這了,改日再聊。”江霞的聲音低了下來,隨即發出“啵”的一聲,然後便沒了聲音。
手握手機,楚天齊若有所思:江霞當書記了,確實可喜可賀,但對自己卻未必是好事。
在離開成康前,楚天齊曾慶幸,不必迴應魏銅鎖合作的要求了。那時以他的理解,自己黨校畢業後,應該會有新的位置。可是從近期情況來看,顯然是自己想多了,根本就沒有這種苗頭。那自己就只有回到成康,可能還得面對魏銅鎖的要求了。
本來已經憂心如何應對魏銅鎖,現在江霞竟然又當了書記。如果在魏銅鎖和薛濤之間選擇,楚天齊倒是可以適當傾向於市長,畢竟他覺得魏銅鎖要更幹實事一些。但現在書記換成了江霞,自己當然不能那麼做,兩人本是一系,必須要相互支持纔對,這是大原則,也是官場規則。可自己和江霞的同派關係卻又始終未能公開,如果自己突然支持江霞,似乎也很不妥。
如果到時自己明確支持江霞的話,那樣就會給人們造成誤解,覺得自己眼裡只有權力,爲了抱粗腿,根本不顧江霞給予的“傷害”,也完全不念及魏銅鎖的昔日同僚情誼。自己的良好人設形象會瞬間崩塌,會讓人們把自己看成反覆無常的小人,不但會成爲對手攻擊的話柄,也容易讓自己的屬下對自己人品產生質疑。
如果不明確支持江霞,最起碼不在重大問題支持江霞的話,顯然行不通。兩人本是一系,必須榮辱與共纔對,否則就會被上面領導嫌棄和排斥。再說了,自己也絕對不能那麼做,也絕對做不出那種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書記和市長的爭權鬥爭肯定會上演,這不是以人的意志爲轉移的,好多人肯定會選擇站隊,而魏銅鎖勢必要找自己。真到那時的話,自己該怎麼辦?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不回到那裡,可是如果不回去的話,又能去到哪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