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多的時候,市局周子凱和姚兵同乘一輛車來了。
主持工作的趙伯祥沒在單位,楚天齊、常亮、孟克等三人陪同市局領導做了檢查。由於時間很緊,只檢查了市局和許源鎮派出所的紀檢工作。
檢查完畢,已經將近五點,紀檢專題會議在縣局大會議室召開。縣局紀檢組長孟克主持會議,全縣所有幹警參加。當然,一些崗位必須要留下在崗值班人員,但僅限於在崗值班者可以不參加。這麼多人蔘加,既是市局領導的要求,也是常亮的意思。
會議第一項議程是常亮代表縣局,做紀檢工作彙報。常亮準備的很充分,引經據典,借古喻今,擺事實、講道理,深刻闡述了縣局紀檢工作的重要性、緊迫性。也講述了縣局紀檢工作做出的成績,面臨的現實困難,以及今後工作的目標和重點。
看着臺上神采飛揚的常副局長,臺下衆人這才明白,怪不得常副局要求全體幹警參加,原來是要在會上露臉呢。聽着聽着,人們又品出了新的味道,覺得今天常副局長的發言不一般。有紀檢組長在,有局長在,爲什麼會是常副局做報告?
莫非……要逆襲?這也太快了吧?不過一切皆有可能。好多人都差點驚掉下巴,但也有一些人不禁暗喜:看來常副局還真是績優股,這行情見長。真是朝裡有人好做官呀,必定是市局下來的幹部。
有了這種先入爲主的概念,好多人再看常亮的時候,頓覺對方一派領導氣概。看那新理的背頭髮型,再看那筆挺的裝束,尤其臉上的那種威嚴氣質,活脫脫的新生代領軍人物。反觀楚天齊,雖然很年輕,雖然身材高大,但卻一副萎靡不振的狀態。曾經身爲軍人的孟克,雖然身板挺直,但面色過於冷竣,留着板寸,也好似缺了一種大領導的派頭。
在發言過程中,常亮也時常觀察着臺下的反應。當他從衆多人眼中讀到崇拜、敬畏、羨慕的時候,更來了精神,好多次都是脫稿演講,用活生生的事例來論證自己的觀點。本來就挺長的稿子,再讓他這麼一超長髮揮,不經意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姚兵實在看不過去,在紙上寫了提示語,常亮才戀戀不捨的結束了發言。
第二項議程,是主管全市公安系統紀檢工作的姚兵副局長講話。本來姚兵準備的挺全面,內容涵蓋更廣,但讓常亮這麼一拖堂,他只好壓縮了三分之一的內容,就是這樣,他講完話的時候,也已經是晚上七點鐘了。
時間有些晚,在孟克建議下,紀檢會議臨時休會,大家先去就餐,八點鐘繼續進行。
шшш ●тт kán ●¢O
市局領導在食堂餐廳包間就餐,由縣局領導陪同,其他幹警則在大餐廳分批吃飯。
本來是給趙系站腳助威來了,不曾想卻讓不懂事的常亮打亂了節奏,姚兵老大的不高興。更讓他窩火的是,由於一會兒還有會議,便不能暢快飲酒,但由於酒桌上還有周子凱在,他又不便發作,只能悶悶不樂的暗氣暗憋。
常亮自然能看出姚兵的不痛快,一時無計可施,只得叫出孟克商量。經過孟克提議,常亮聯繫了縣政法委書記蕭長海,請蕭書記過來幫忙。蕭長海本來剛參加完會議,正準備去吃飯,一聽有市局領導在,而且常亮又說的言詞懇切,最重要的是常亮是趙伯祥手下,於是蕭長海趕來救場了。
將近八點的時候,蕭長海到了,進門就說要和周子凱拼酒。周子凱一會兒還要在紀檢專題會議上講話,自是不能應戰。最後蕭長海理解了周子凱的苦衷,他還繼續去開會,但同時周子凱也默認了其他幾位留下來。除了楚天齊外,常亮、孟克都留下繼續陪蕭長海、姚兵喝酒。不過,周子凱在離開的時候,特意強調,要少喝酒,一會兒還要繼續來參加會議。
……
紀檢專題會議,從晚上八點復會,由周子凱做指示,主持人則變成了楚天齊。
看到缺了幾位領導,臺下衆人都相視一笑,知道是因爲什麼。不過大家都見怪不怪,雖說自楚天齊當局長後,縣局沒出現過這種情況,但縣政府開會卻經常有這類現象。
會議進行到九點多的時候,周子凱講話接近尾聲:“同志們,加強紀檢監察工作,既需要我們從思想上正確認識、足夠重視,也需要我們加強專業素質的培養和學習,還需要加強理論建設,最重要的是需要我們落到實處。不論思想上如何重視,不論專業知識掌握多少,紀檢工作做的好不好,還是要看實際工作做的怎麼樣。
在現實中,好多腐敗案件涉案金額上千萬,甚至上億元,這都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在絕大多數,至少超過九成的貪腐分子身上,我們看到,他們的第一次墮落可能就是收取一個紅包,可能就是參加一次高檔宴請,可能就是出入一次娛樂場所,還可能就只是一次牌局,‘千里之堤,毀於蟻穴’。這就需要我們防微杜漸,從細微處着手,使自己形成好的規矩,做一個嚴於律己的人。比如上班不遲到,比如開會時保持安靜,不交頭接耳,不接打電話,不……”
“叮呤呤”,一聲尖厲的鈴聲響起,打斷了周子凱的講話。
周子凱的臉色沉了下來,環視全場:“什麼意思?我這剛講到不接打電話,就提出抗議了?誰的手機?主動交上來。”
高峰尷尬的站了起來:“我的。”說完,迎着周子凱凌厲的目光,走到主席臺上,把手機放到桌上。
“等等。”周子凱喊住準備回到座位的高峰:“你叫什麼名字?好像前半段會議沒見到你。”
“報告周局,我叫高峰。吃飯前的時候,我去……”說到半截的時候,高峰停了下來。
楚天齊轉向周子凱,輕聲解釋着:“周局,剛纔我讓他去辦了點事,可能他沒聽到關手機的要求。”
“哦,是這樣啊。”周子凱點點頭,又揮了揮手。
高峰向座位走去。
“叮呤呤”,一個新的鈴聲響起。
緊接着,又一個鈴聲響了起來。
周子凱“啪”的一拍桌子:“誰?出來。”然後又補充道,“上來。”
仇志慷、高強站起身,走上主席臺,把手機放到桌上。
周子凱“嗤笑”道:“你們倆是怎麼個情況?”
高強支吾了一聲:“我記得關了。”
“我也……”仇志慷嘟囔了半截。
周子凱胸脯起伏了幾下,虎着臉,掃視了全場一週,沉聲道:“還有嗎?還有忘關的嗎?還有沒聽到關手機提示的嗎,還有領導派去辦事的嗎?”說着話,周子凱瞪了楚天齊一眼。
聽話聽音,衆人都聽出來了,周局在點楚局呢。也不怪,手機不響都不響,一響就接二連三的響。更有意思的是,這三人還都是楚局的鐵桿下屬,嫡系中的嫡系。如果要是周局知道了這一層,會做何感想?既使不清楚這層關係,他們仨這也是給周局眼裡塞棒槌,足以讓楚局難堪。
楚天齊又說了話:“周局,他們……”
周子凱說話很不客氣:“讓你說話了嗎?”然後語氣稍緩了一下,“你有什麼好說的?”
“周局,他們的手機響鈴,固然有各種原因,這都不是藉口。事情雖然出在他們身上,但責任在我,是我沒有領導好,對他們要求不夠,我願和他們一起承擔責任。”說着話,楚天齊站了起來。
周子凱“嗤笑”連聲:“楚天齊呀楚天齊,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啊?連幾個手機都管不好,怪不得工作……”說到這裡,周子凱停了一下,“你不要忘了,雖然你的書記、局長被停了,可督查長職務沒停,你照樣有責任。規矩面前人人平等,都必須要遵守,誰也不能特殊。這樣,你領他們出去反省吧。”
什麼,反省?這不是被攆出去了嗎?衆人訝然,據說他倆關係很好,難道是假的?還是爲了給我們大家看,他們在演雙簧?
“好吧。”答過一聲,楚天齊走下主席臺。
在衆人的矚目下,楚天齊在前,高強、仇志慷在後,加上再次走出來的高峰,一列四人向門口走去。
“叮呤呤”。
鈴聲?
開玩笑?
誰手機還會響?
誰會和周子凱過不去?
這也是和楚天齊過不去呀!
一個人主動舉着手機站起來。
看到是此人,衆人就不僅僅是驚訝,那就得用震驚加震驚來形容了。因爲站起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與周子凱和楚天齊都有關係的信息科長周仝。
人們不禁疑問:都有前車之鑑了,周仝的手機爲什麼還會響?難道是她故意的?爲什麼要故意?是爲了讓周局下不來臺?是爲了讓楚局罪加一等?好像都不是。那又是爲什麼呢?
“周仝出來。”兩聲斷喝同時響起,發聲之人正是臉色鐵青的周子凱,還有面色陰沉的楚天齊。
斷喝過後,兩人對望一眼。楚天齊說了話:“周科長,再一再二,沒有再三再四,你到底怎麼回事?不要以爲你……啊。規矩面前人人平等,都必須要遵守,誰也不能特殊。”
這話就重了,這可是剛纔周局說的原話,分明楚天齊是在用周仝的事向周局挑釁。
周仝“噔噔噔”快步走上主席臺,把手機扔在桌上,怒視着楚天齊:“我也去外面反省。”當先走出了屋子。
楚天齊四人也跟了出去。
忽然,楚天齊再次返回屋子,胸脯不停的鼓着,右手點指衆人:“全都交出手機,我看它再響。”
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關我們什麼事?儘管不服氣,儘管無奈,但衆人還是走出座位,把手機交到了主席臺上。
只到衆人全部交出手機,楚天齊才走出屋子。外面四人看到局長出來,都會心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