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到了三月十月,關於舉報信的調查組已經運行兩週。在這兩週尤其是近一週中,江勝男和高強各帶的小組,源源不斷的把調查信息彙總到曲剛處,曲剛又及時把這些信息向楚天齊反饋。
經過對這些信息的串接,楚天齊已經對彬彬有禮文化集團公司有了一個較清晰的認識。彬彬有禮公司雖然是集團公司,雖然本身也進行經營活動,雖然是母公司,可它並不是真正的經濟實體,它就是五家子公司的聯盟體。在這五家子公司中,其中兩家是集團的全資子公司,公司名稱分別爲騰龍、騰飛。另外三家是集團的控股子公司,名稱分別爲文祥、華勝、天際。
調閱這五家公司的資料發現,在組建集團公司前,兩家全資子公司僅是一家民間歌舞團和一家縣級戲劇團,每家註冊資金僅爲五十萬元。連同房屋、設施設備及全部道具等,總資產合計也僅爲五百萬元,這還是全部按十成新計算,如果扣除折舊,應該不超過三百萬元。
而那三家控股子公司,在獨立運營時,已經註冊了二十多年,每家註冊資金均在三百萬元以上,每家的固定資產都已超過五千萬元,每年淨利潤額一千萬元以上。可就是這樣的經營業績,同時在全省擁有較高聲譽的公司,卻在去年和那兩家小團體組成了集團公司。
更不可思議的是,在組建集團公司前,三家控股子公司,在短短三個月中,不同期的把大部分資產轉到了騰龍、騰飛名下,這兩家公司資產成倍增長。重新註冊後,註冊資金都變爲了一千萬元。然後集團公司應運而生,在集團公司的股權佔比中,騰龍佔了百分之五十一,騰飛點了百分之一十九,而文祥、華勝、天際卻分別只佔了百分之十。而反過來,集團卻擁有文祥、華勝、天際這三家控股子公司,各百分之九十五的股權。
股權的蹊蹺變化,已很令人生疑,而當初資產轉移的手續更是漏洞百出。以現在掌握的手續看,文祥、華勝、天際幾乎相當於無償轉讓出了絕大部分資產,而他們獲得的只是一個虛無的承諾:集團保證在五到八年上市,使公司資產比現值增值三十到五十倍。這個奇怪的交易,就好比用紙上畫的一堆黃金,就換來了房屋百間,良田千頃。
通過以上證據,再加之好多旁證,已經可以認定,彬彬有禮文化集團有限公司在去年成立時,的確對其中三家公司實行了非法兼併。這不但是楚天齊的觀點,曲剛也是這麼認爲。
既然已經有證據表明彬彬有禮違法,那麼什麼時候介入,如何介入這個案子?就需要好好考慮一番了。看着面前的這些掃描件、複印件,楚天齊陷入了沉思。
“篤篤”,敲門聲忽然響起。
楚天齊收攏思緒,快速收起這些紙張,然後對着門口方向,說了聲“進來”。
屋門一開,曲剛走了進來。
看到是曲剛,楚天齊笑了:“是你呀。”
“局長知道我要來?”曲剛關上屋門,走向楚天齊,邊走邊問。
楚天齊擺擺手:“不。我以爲是別人來了,剛把這些東西收起來。”說着,他從抽屜裡,拿出了剛剛收起的紙張,“你來的正好,咱倆得好好研究一下了。”
曲剛“哦”了一聲,坐到了楚天齊對面椅子上,欲言又止。
看到曲剛的神情,楚天齊問道:“老曲,怎麼了?有什麼事?”
曲剛長噓了口氣,緩緩的說:“明秘書剛給我打電話了。”
聽到“明秘書”三個字,楚天齊心中一動,但他沒有說話,他知道還有下文。
果然,曲剛接着說:“他問我,是不是在調查彬彬有禮公司?”
“你怎麼答覆的?”楚天齊反問。
“我當然矢口否認,說這根本是沒影的事,我都沒聽說。可他卻說的很肯定,還說就是咱倆操作的。”曲剛停了一下,又說,“真奇怪,他怎麼會知道?我可是絕對沒對除了局長之外的第三人提起過,就是和調查小組的人也只是分別說了部分分解任務。”
聽曲剛說完,楚天齊笑了,他知道對方是在證明他自己的清白,同時也對此事不無質疑。
“局長,你笑什麼?難道你不相信我說的?”曲剛皺眉問道。
“老曲,你說呢?如果不相信你,我會讓你親自操作這件事嗎?”說着,楚天齊話題一轉,“聽你的語氣,好像是對我有懷疑?”
“不敢,局長,我絕對不敢懷疑你。”曲剛趕忙辯解着,“只是他怎麼能知道?”
“只怕有心人啊,我也接到過一個類似電話。”楚天齊道,“比你這個電話還早。”
“是嗎?那就更奇怪了。”曲剛眉頭微皺,不無疑惑。他停了停,又說,“哎,明秘書這人什麼都管,和誰吃頓飯都想過問,結果計劃好的事也沒心情了。”
聽到曲剛後邊這句話,楚天齊一楞,旋即明白了,對方指的是請客放自己鴿子的事,原來是“明白人”說了話。那不用說,“明白人”肯定還說了其它的話,這些話既涉及自己,也涉及曲剛。“明白人”代表的不是他自己吧?不用說,肯定是替別人傳話。
曲剛爲什麼要點出“明白人”?是爲了證明他自己清白,還是他和牛斌出現了大的裂痕,亦或是有別的意思?儘管暫時想不明白,但不管怎麼說,曲剛能點出“明白人”,這就是對方的一種態度,值得肯定。於是,楚天齊道:“誰都有身不由已的時候,你我也不能免俗。”
“是呀,是呀。”曲剛露出一絲笑容,顯然有一種能被人理解的愜意,“有些事真是不由人,不過我現在堅持一點,做好自己本職工作是前提,也是最重要的。”
楚天齊笑着點點頭,表示贊同對方的觀點。然後面色恢復正常,說道:“老曲,從現在的形勢看,時間不等人,宜早不宜遲呀,咱們還是研究一下接下來的工作吧。”
“對,越快越好。”曲剛身體微微前傾,指着桌上那些紙張,說了起來,“我的建議是……”
儘管楚、曲二人討論的很是熱烈,但屋外的人卻聽不到,因爲兩人的聲音太低,幾乎和咬耳朵差不多了。
……
被楚天齊拷問的事,已經過去一週了,但陳文明還不時想到那天的事,想要徹底弄明白對方的目的。
那天,楚天齊繞了一大圈,拋出了吳信義。不用說,前面那些都是廢話,瞭解吳信義的事,纔是楚天齊重要的一個點。只是當時楚天齊提出“姓吳朋友”的時候,有些出其不意,陳文明沒有足夠時間考慮對方真正意思,便只得揀一些不重要的事情去說,最起碼得是牽涉不到陳文明自己的事。
從楚天齊那裡出來後,陳文明又仔細回憶了一下自己的答覆,覺得沒有什麼漏洞,沒有牽涉到自己的地方。但轉念一想,他又不禁懷疑,懷疑楚天齊的真正目的。
按說,楚天齊要想了解吳信義的事,可以有好多渠道,爲什麼會直接找到自己?另外,他繞了那麼大圈,就想聽自己的那些廢話嗎?自己說的那些,到底有沒有楚天齊感興趣的東西呢,他到底對什麼感興趣?
把那天的事又過了一遍,還是沒有找到答案。陳文明對那天的事,已經過了十多遍了。
“叮呤呤”,手機鈴聲響起,打斷了陳文明的思緒。
看到這個號碼,陳文明習慣警惕的望望四周。然後拿起手機,迅速起身,插好辦公室房門,走進裡間屋子並關好門,這才按下了接聽鍵:“領導,您好。”
手機裡傳出一個怪怪的聲音:“我不好。陳文明,你乾的好事。”
“我……領導,我犯什麼錯誤了?”陳文明忙道。
“自己做了什麼事,你應該清楚。”對方雖然變了聲音,但語氣中的森冷仍在,“我就是提醒你,不要把屁*股坐偏了。兩面三刀的人厲來沒有好下場,歷史上那麼多叛徒,有一個壽終正寢的嗎?”
陳文明不禁脊樑骨發麻,嘴也不利索了:“領導,我……我真沒做對不起……您的事,我有那兒做的不合適的,請您明示。”
“哼,想套我的話,想去邀功?”對方冷聲質問着,然後聲音一緩,“連事前彙報、事後反饋都做不到,讓我怎麼相信你?”
陳文明急忙想要解釋:“領導,我那天……”
對方打斷陳文明:“說多少都沒用,關鍵看行動。好自爲之。”說到這裡,聲音戛然而止。
話不多,但卻如重捶一下,敲擊在陳文明心頭。尤其“好自爲之”四個字,可是對方第一次說,而且對方把自己可是比做了“叛徒”,他知道其中的份量之重。
現在陳文明不禁後悔,後悔沒有向“領導”及時彙報自己的動向,“領導”分明是在拿自己見楚天齊一事說事。以前每次見楚天齊前,陳文明都會向“領導”彙報具體的內容,有時事後還要彙報。
上週一見楚天齊這次,本來他也想着向“領導”彙報的。可還沒等彙報,便接到了楚天齊電話,而且時間很緊,便想着事後彙報。當然,他也多了個小心眼,擔心“領導”給的指示和楚天齊要求相反,從而讓自己在楚天齊面前露出馬腳。
正是在僥倖心理下,陳文明纔沒有提前彙報。從楚天齊辦公室離開不久,他就打了領導的電話,結果沒打通。覺着那天的談話也沒什麼重要的,他也就拖下來了,沒有再彙報。
不曾想,“領導”還是發現了那天的事,而且還說了這麼重的話,這可如何是好?陳文明真是懊惱不已,甚至恨恨的想,他倆咋就不死一個呢?如果只剩一個的話,自己何至於兩頭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