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王語嫣打電話一事後,楚天齊更覺得事不宜遲。在第二天看過曲剛送來的定稿調查方案後,馬上要求曲剛進行佈置。
曲剛領命後,立刻分別找江勝男和高強談話,表示要給對方下達秘密調查任務,二人表示堅決服從安排,並保證高度保密。於是,在極短時間內,二人又各選了兩名紀律性極強的成員進入調查組。
經楚天齊、曲剛對這幾名成員認可後,秘密調查組於二月二十五日正式運行。在調查組正式運行前,曲剛按照和楚天齊商定的思路,對整個調查任務進行了分解,並把六人組又分成兩小組,江勝男和高強各帶一組。每組領一部分任務,兩組之間不得互相溝通,直接將調查結果彙報曲剛。
這種任務分解的好處是,即使泄密也僅是一部分不完整內容,不容易留下把柄,也可能不會打草驚蛇。這樣安排的弊端是,可能因此錯過個別有用信息,尤其信息與信息中間的連接點會錯位。但現在保密第一,也只能先這麼做,然後根據逐步掌握的證據,可以再調整後面的調查方式與調查內容。
調查組正式運行後,有曲剛重點關注着,楚天齊又開始忙着一些其它事情。
忙忙碌碌中,二月匆匆過去,時間進入到三月份。
……
三月三日,星期一。
陳文明一早就開車從家裡出發,直奔縣公安局,他要去向楚天齊彙報工作。彙報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一種態度,他對楚天齊不得不小心謹慎,這也是現實給他的教訓和警示。
當年敲楚天齊竹槓,被楚天齊嚴詞回絕,陳文明給對方玩了橫的,直接讓人用槍指着對方。不曾想,周子凱及時趕到,救下楚天齊,帶走了陳文明。陳文明既感嘆自己命運不濟,也嫉妒姓楚的那個副鄉長運氣好。後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利用轉嫁責任等手段,陳文明才達到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目的,只受到了降職、調崗的處理。在那次事情中,陳文明恨上了好幾個人,楚天齊就是其中之一。但想着以後未必有見面機會,尤其隨着時間推移,他對楚天齊的“恨”也就慢慢淡下去了。
誰知造化弄人,當年那個離着上千裡的小小副鄉長,竟然到了許源縣公安局,竟然做了自己絕對的頂頭上司。在全體幹警大會上第一次看到楚天齊的那一刻,陳文明不亞於突遇晴天霹靂,他暗道“自己完了”,當時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的會議室。
楚天齊做了許源縣公安局長,這已經是事實,不是陳文明能改變的。爲了保全自己,爲了不給楚天齊拿掉自己的藉口,陳文明在週末親自登門承認錯誤,解釋當初的“誤會”。那次見面,雖然楚天齊沒給自己任何承諾,但陳文明卻看到了對方想要利用自己的心理。只要自己有利用價值,那就不怕被立刻幹掉,於是陳文明信心大增,就真假參半的和楚天齊虛與委蛇着,倒也相安無事。他不禁沾沾自喜:姓楚的也就那麼回事,到底歲數小,還嫩的很。
就在陳文明爲自己和楚天齊關係定位爲互相利用時,殘酷的事實給他上了生動一課。他沒想到,楚天齊竟然掌握了自己那麼多事情,竟然拿到了自己的錄音。他這才明白,對方根本不嫩,而是自己太自以爲是了,原來對方一直在暗中盯着自己,在找自己的致命把柄。於是,他不得不把兩人的關係重新定位,把自己放到了從屬的位置。爲了自保,陳文明冒着得罪一批人的後果,在法院第三次開庭審理山林糾紛一案中,出庭作證。
自從去年八月份在縣法院出庭作證,爲靠山村村民勝訴立功後,楚天齊就沒再找陳文明的麻煩,但陳文明在思想上一直沒敢鬆懈。他可是領教了那個小年輕的厲害,知道那就是一個咬人不露齒的主。於是,陳文明從此便時刻對楚天齊尊重有加,過上一段時間就要彙報一次工作。
不但積極彙報工作,就是在楚天齊面臨困難,被要求公務迴避時,他也沒有貿然跟風聲討對方,而是冷眼旁觀着。事實證明,這個策略是完全正確的,楚天齊不但沒在那次倒楚風*波中跨臺,反而成功領導了打擊假藥案大捷,聲譽日隆。而堅決反對楚天齊的張天彪,卻不得不灰溜溜的選擇休病假避禍,這肯定還是楚天齊給了曲剛面子的結果。
從倒楚風*波中,陳文明更清楚了一點:服從楚天齊,以求自保。於是,陳文明把對轄區村民的“友好”,作秀的更逼真,盡全力把自己塑造成一個一心爲民的人,塑造成一個符合楚天齊價值觀的基層所領導。春節前彙報工作時,楚天齊還對自己這一作法進行了肯定,他不禁心喜不已。這次他來彙報,還是關於“爲民做事”的,他又有一個新思路要講給局長聽。
“叮呤呤”,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陳文明放慢車速,拿出手機一看,是楚天齊的號碼,不覺一楞。然後他馬上把車靠邊,並立刻按下了接聽鍵:“局長您好,我是陳文明。”
手機裡傳來楚天齊的聲音:“陳文明,你在哪?來我辦公室一趟。”
“局長,我在路上,正準備去您那彙報工作,估計……估計再有十多分鐘就到了。”陳文明的回答,稍微結巴了一下。
手機裡傳來一聲“好”,緊接着就是“咔嗒”電話掛斷的聲音。
剛纔陳文明本來想說“半個小時到”,想用多出的時間思考楚天齊找自己的目的,但一想不妥,便馬上如實的說了。他是領教過對方厲害的,生怕剛纔對方就是在試探自己,沒準現在對方的奴才就在盯着自己,就等着自己撒謊呢。就因爲多報二十多分時間,要是被對方抓到把柄的話,可能就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那也太不值得了。
楚天齊究竟爲什麼要找自己呢?帶着疑惑,同時心中猜測着各種可能,陳文明啓動了汽車。
……
大約十分鐘後,陳文明到了縣公安局。把汽車停好後,他快步走進了辦公樓。
來到局長辦公室門口,陳文明稍微平穩了一下心情,擡起右手,輕輕叩響了房門。
“進來。”一個威嚴的聲音傳出。
陳文明半推開屋門,探頭向屋裡張望着。看到楚天齊坐在辦公桌後,便先向對方露出了諂媚的笑容,然後點頭哈腰的走進屋子,輕輕關上了屋門。
其實剛纔在聽到敲門聲時,楚天齊已經知道是陳文明瞭。陳文明基本是每隔三、四周就來彙報一次工作,有時是半個月就來一次。陳文明每次來,和別人的敲門聲也並沒什麼明顯不同,但楚天齊似乎能感受到那“篤篤”聲中的諂媚,可能這就是一種說不清的感覺吧。
明知是陳文明,楚天齊便故意沒有擡頭,就是對方露出諂媚的笑容時,他也用眼角餘光捕捉到了,但就是低頭看着桌上的報紙。
一直走到辦公桌前,見對方依然沒有擡頭看自己,陳文明臉上肌肉動了動,陪着小心道:“局長,您忙呢?我來了。”
“嗯”了一聲,楚天齊把報紙翻到了另一面,繼續看着。
見局長這麼一個樣子,陳文明不禁心中打鼓:近幾次來彙報工作,楚天齊雖然並未表示出熱情,但也沒有故意晾自己,今天這是怎麼了?是自己有什麼把柄被抓到了?沒有吧?自己這幾個月可是小心再小心的,不但對楚天齊沒有冒犯,就是對那些“刁民”也是禮遇有加的。該不會是以前的什麼事犯了吧?還是有人供出了自己?是什麼事呢?會是誰呢?
就在陳文明忐忑不安的時候,楚天齊擡起頭,好像才發現陳文明似的,說了話:“陳大所長來了,有什麼事嗎?”
正專心想着事情,正想着對方要拿什麼事“興師問罪”,不曾想對方卻問自己‘有什麼事’,這讓陳文明大腦一時短路,支吾着道:“我,我有什麼事來着?”
“陳大所長,你說專程找我,難道沒事嗎?”楚天齊再次追問。
他叫我陳大所長?這語氣不對吧?陳文明偷眼看對方,也沒看出對方的喜怒傾向,便試探着問:“局長,您說您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我找你是有事。”說着,楚天齊話題一轉,“不過還是先說你的事吧。”
“好,好的。”陳文明連連點頭,調整了一下思路,說了起來:“秋胡鎮派出所始終牢記‘爲人民服務’的宗旨,牢記局長‘爲民辦實事’的指示,從去年九月份開始,開展了‘警民互動解決老舊難題行動’,把新靠山村等三個村列爲了試點。在試點過程中,一些拖了好幾年的難題得到解決,爲老百姓去了心病。根據現在的試點運行情況,參照其他村的強烈意願,派出所計劃把此項工作進行推廣。只是這需要得到縣局的一些支持,一、我們……”
就在陳文明正準備大篇幅彙報自己的“宏偉藍圖”時,楚天齊忽然打斷了對方:“你有幾個吳姓朋友?”
聽到這個問題,陳文明不禁一楞:無姓還是吳姓?什麼意思?他擡頭看向對方,見對方也正緊緊的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