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長龍的講述告一段落,停了下來。
柯曉明問道:“你保證剛纔講的都是真的嗎?”
“我保證,千真萬確。”辛長龍重重的點了點頭。
柯曉明又問:“既然承認吳老七是你小弟,那麼在第一次審訊,聽到播放吳老七作證錄音時,你爲什麼死扛着不說?”
辛長龍一笑:“我以爲他死了,死無對證嘛。”
“你怎麼會認爲他死了?”柯曉明追問。
“車禍就是我策劃的,目的就是要車上的人死。”辛長龍說的很平靜,“六號那天,我還沒起牀,就有內線報告。說是吳老七那裡去了一個陌生人,陌生人先是和他們打鬥,後與吳老七單獨相處。等二人從屋子裡出來後,吳老七就承認那個人要和他們合作,讓手下人稱呼陌生人爲九哥,吳老七還要帶那個人來見我。當時我就覺得蹊蹺,也覺得這事情值得懷疑。我倒不懷疑吳老七有意害我,不過我懷疑他受到了脅迫,從而引狼入室。
在我印象中,江湖中沒有那種形象的一個人,也沒有所謂的九哥。現在想來,那個九哥,倒是和抓我的人有幾分相像。當時我意識到這是危險因素,必須要儘早消除,於是便設計了那場車禍。只是陰差陽錯,那輛車上並沒坐着所謂的九哥,而卻是上當受騙的吳老七。”
聽到這些內容,身處監聽室的楚天齊暗自長噓一口氣,慶幸不已。慶幸當時沒有聽吳老七的,沒有在現代車上,而是繼續駕駛了那輛越野車。
此時,曲剛也看似無意的瞟了楚天齊一眼,嘴角掛着笑意。
捕捉到了對方的表情,楚天齊也回了一個微笑。
辛長龍稍微停頓一下,聲音繼續:“聽到車禍現場的消息,我意識到吳老七成了替死鬼,最起碼醒不來了。不過我也暗自慶幸,慶幸那個九哥沒人引領,就找不到我。”
柯曉明接過了話:“所以,你就認爲死無對證。可那天你卻聽到了吳老七的錄音,你當時怎麼想?”
“那份錄音,明顯是被偷錄的,聽聲音吳老七根本不像受傷的樣子。而且我在被抓之前,可是知道吳老七受傷昏迷不醒的,我認爲那時吳老七已經不治身亡了。”辛長龍語氣很是自信,“所以,那份錄音要麼是在吳老七受傷之前錄的,要麼就是你們僞造的,你們不缺這方面的人才。”
從犯罪嫌疑人口中說出這樣的話,人們都感覺怪怪的。
柯曉明又問:“昨晚吳老七都已當面對質,你爲什麼還裝不認識,還不承認那些事?”
“我當時認爲,你們人才濟濟,既然有能力弄出以假亂真的錄音,找來這麼一個人,也不是難事。”辛長龍道,“當然,後來我覺得那個人就是真正的吳老七。但我仍然不願承認,我要讓這個案子始終疑點重重。”
“爲什麼?”柯曉明追問。
“那時我對何氏藥業恨到極點,認爲是他們殺害了我的父母妻兒,我就是要讓他們一直揹着這個黑鍋,讓他們不能徹底洗刷掉造假的嫌疑。”說到這裡,辛長龍嘆了口氣,“哎,真是造孽呀,我竟然把恩人當成了仇人。”
監聽室裡,楚天齊不由得感嘆:“仇恨既能矇蔽人的雙眼,更能矇蔽人的心智。”
曲剛點頭,表示認同。
審訊現場換成了高峰的聲音:“而你對真正的仇人卻不知,反而……”
辛長龍接了話:“認賊爲友。我現在徹底明白,正是我那所謂的朋友,編造了這一系列謊言,也引我走上了一條犯罪道路。其實從一開始,他就瞄上了我,先是通過賭博接觸,以催債爲由逼我就犯。然後慫恿我盜取何氏秘方,導致我被開除,和他再一步走近。後來,他一邊榨着我家的錢財,一邊挑撥着我和何氏的關係,並利用我家人失蹤的事,導演了火燒辛家大院、賊喊捉賊的把戲。再後來,他更是炮製出何氏滅我父母妻兒的謊言,徹底把髒水潑給了何氏藥業。最後,又慫恿我‘曲線報仇’,通過造假藥既發橫財,又讓何氏背上了這個大黑鍋,至此我徹底上了他的賊船,想下都下不來。”
“在你的講述中,多次提到了這個朋友,他到底叫什麼名字?”高峰追問着。
現在到了一個關鍵點,現場和監聽室二人都豎起耳朵,生怕錯過重要的字眼。
“朋友?朋友?”辛長龍連着冷哼兩聲,咬牙道,“喜子。”
喜子?好熟悉的名字,人們多次聽到過這兩個字。
“他的真名叫什麼?他到底是做什麼的?他的住所在哪?”高峰繼續追問。
辛長龍搖搖頭:“說起來也可笑,這麼多年,我竟然不知道他的真名,我也從來沒想過要知道他的真名。剛接觸那會,他好像是聚財何陽公司保安副經理,後來聽說不幹了。這麼多年,我從來沒去過他真正的住所,也不知道他的住所在哪裡。”
聚財公司?楚天齊和曲剛再次對望一眼,這個公司名字也太熟悉了。
柯曉明提出了問題:“辛長龍,詳細說說你的那些造假窩點、造假產業鏈吧。”
“好,我詳細說。不過有些只有喜子知道,我可能說的不準。”做過簡單說明後,辛長龍開始詳細交待起來。
……
將近晚上十一點的時候,對辛長龍的第三次審訊才結束。
審訊結束後,曲剛隨着楚天齊到了局長辦公室。
各自坐到椅子上,二人都點上了香菸。
楚天齊首先說了話:“老曲,剛纔辛長龍交待了整個造假產業鏈,提供了好多造假窩點的信息。雖然有個別地方還不確定,不過我們已經能夠收網,而且必須收網了。你要召集得力干將,最短時間拿出詳細方案,我們敲定後,馬上實施。”
曲剛點頭:“是。我剛纔已經在想這個問題,也安排了相關人等待命,從你這出去後,我們就連夜拿方案。從現有證據看,這個案子牽扯麪非常廣,不但涉及到許源縣區域,也涉及到了定野市的所有縣、市、區,省裡其它兄弟市也有牽涉,很可能輻射了省外區域。
至於省外區域,暫且不說,省內兄弟市也留待第二步解決。現在要先解決的,是定野市範圍涉案窩點,我們會拿出一個方案,第一時間向市局彙報,請求市局的支持與配合,當然這中間需要一個過程。在市局做出決定前,我們要以最快的速度,先解決許源縣範圍的這些造假窩點,打掉造假產業鏈上的一些重要節點。
“對,兵貴神速。努力了這麼多天,不能讓那些不法分子在眼皮底子下溜了,也不能讓他們毀了那些證據。”楚天齊道,“在明天天亮前,打掉縣裡的這些窩點,最起碼要完全控制。有問題嗎?”
“沒問題。我就是這麼想的。”曲剛回答的很乾脆。
楚天齊強調:“注意,行動一定要保密,在人員選擇上更要注意這點。”
“是,一定選擇信的過的同志,並且通過技術手段,最大限度防止泄密。不過我仍有擔心,擔心已經有泄密可能,但願我這個預感不準吧。”曲剛的話不無憂慮。
“盡最大努力保密,盡最大能力爭取時間。”鄭重的說過後,楚天齊再次強調:“在行動的時候,要重點關注那個喜子。這個傢伙可是一個關鍵人物,他的身上有很多秘密,只要逮住他,好多謎團就都迎刃而解了。”
曲剛點點頭:“是,現在好幾個案子都牽涉到他,他是這些涉案重點人中的重點。只是目前關於他的信息非常有限,這也增加了難度,不過我們會盡百分之百的努力,去挖這個傢伙,直至抓住他。”
“好的,你去忙吧,我隨時等着你的行動方案。”說着,楚天齊站起身,伸出了右手。
曲剛握住對方右手:“是,局長。我馬上去做今晚的行動方案,第一時間向你彙報。”
“辛苦了。”
“不辛苦。”
兩隻大手又握了握,才鬆開。曲剛走出了屋子。
把目光從屋門處收回,楚天齊看了看時間,已經接近零點,可他沒有任何睡意,而且也不能睡。於是,便靠在椅背上,繼續想着案子的事。
從現有證據看,這個喜子是造假案的關鍵人物,同時好幾個案子都和此人有關。
幾個月前,在何喜發被打案中,喜子就充當了重要角色。藉助原來的交情,邀請看守所長喬曉光吃飯,給喬曉光找女人,讓喬曉光在崗期間擅離職守的就是這個喜子。利用曾經在賭場解圍這件事,拿到了看守所綜合科副科長程緒把柄,並以此爲要挾,成功掌控程緒的人,也是這個喜子。正是這個喜子,先讓程緒額外照顧嫌疑人,後又讓其充當拉閘人,最後直接命其毒殺王興旺。在何喜發被打案中,喜子既是策劃、導演,也是重要演員。
而在這個造假藥案中,喜子不只是策劃、導演,還是編劇,更是絕對的領銜主演。
當初的何喜發案,裡面似乎有聚財公司的影子。而辛長龍也剛剛交待,喜子曾經做過聚財何陽公司的保安副經理,那麼這個案子跟聚財公司有沒有關係?又會是什麼關係?現在這些都是假設和推測,只有抓到這個喜子,纔可能解開謎團,抓到喜子很關鍵。
忽然,楚天齊覺得還有一件事牽涉到喜子,但卻一時又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