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又來了,楚天齊沒有出去,而是把自己關在辦公室,繼續想着這幾天的事情。
上午九點多,厲劍來了。
厲劍徑直走到辦公桌前,看着桌上的照片,臉上滿是八卦的神情。他“嘻嘻”一笑:“局長,又看美女照片呢?不過這兩人倒很是郎才女貌,看上去很般……”
“少嘻皮笑臉的。”楚天齊打斷了對方,“有事說事。”
厲劍自顧自的說:“自從國慶節開始,這關係確實升溫很快,照片上就能看出來。對了,好像還有一位大小姐吧,她的照片在哪呢?”說着,厲劍伸手,去翻那幾張照片。
“有完沒完。”楚天齊斥道。
雖然嘴上說的嚴厲,但楚天齊明白,厲劍是看自己這幾天心情不好,在故意活躍氣氛。兩人雖然是上下級,但厲劍是楚天齊從玉赤縣帶來的,一損俱損,一榮俱榮,更多時候是一種朋友加弟兄關係。
楚天齊一指照片:“你怎麼看?”
厲劍收起了嘻笑的表情,想了一下,說:“從拍攝角度看,下車的這張離的較遠,似乎是偶爾爲之。但要三張結合一起看的話,絕不是偶然。尤其餐包這張,分明就是從包間開門的縫隙拍的,而且三張照片雖然出現在不同地點,但都是同一時間段完成的,那就不可能是一人所爲。”
楚天齊點點頭:“對,這肯定是有預謀的行動。只是我很奇怪,怎麼就沒有發覺呢?按說相機聲響,包括閃光燈光亮,我應該能感覺到,就是周圍有異常人出現,我也不應該沒有發覺,可現在想想,確實沒印象。”
厲劍臉上再次出現笑容:“秀色可餐,我的眼裡只有你。”
“好好說話。”楚天齊手指對方,“沒大沒小的。”
“是。”厲劍道,“我認爲主要是四個方面原因:一是你根本沒往這方面想,現在的一些異常情況那時還沒有出現;二是你自信沒人敢偷拍公安局長,也自信自己的反偵察能力;三是你的注意力確實是在美女縣長身上,當然我這沒有調侃的意思,可能你們正在談論感興趣的話題;四是對方一直在暗處關注你,應該也分析出了上面三種情況,而且相機也肯定是那種專業偷拍相機,聲音和光亮都經過特殊處理。
我分析,拍照的人肯定是經過一定的專業訓練,反偵察能力很強。我推測當時情形是這樣的,在你們下車的時候,是被偶然發現的,但那個拍照的人肯定是他們的人。這個人將情況反饋給他的上級,然後接指示去餐包門口拍照,他是專門爲之,而你沒有思想準備,也就沒有發現對方。同時有另一個人,在料到你要出現的地方等着你,等你倆出現在許源飯店樓下的時候,正好拍上。”
楚天齊點點頭:“嗯,差不多吧。”
“要不我去調查一下,看看監控什麼的。”厲劍道。
楚天齊擺擺手:“沒必要,應該也不會有什麼發現,只會讓對方更警覺。”說到這裡,楚天齊問,“對了,你有什麼事?不是專爲看照片吧?”
“當然不是。”厲劍道,“有確切消息,工商、食藥監、稅務都去何氏藥業許源分公司了,張天彪也剛帶人趕過去。”
“我知道。”楚天齊淡淡的說。
剛纔曲剛向楚天齊彙報過,說是縣裡要求公安局派人,當時楚天齊只回復了五個字“我回避此案”。至於另外那幾個單位,楚天齊已經猜到了。
“叮呤呤”,手機鈴聲響起。
厲劍適時做了個手勢,快速的走出了辦公室。
看了眼來電顯示,楚天齊接通了來電:“周局,您好,有什麼指示?”
周子凱的聲音傳了過來:“工作忙嗎?這一段也夠你累的。從三月份上任,到現在已經八個多月,你也該適當休息休息了,要不身體可受不了。”
讓自己休息?楚天齊稍微一楞,立刻就明白了,這是變相停自己的職。他心中頓時思緒萬千,便儘量語氣平緩的說:“是不是市局也聽到了什麼?”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不適當休息怎麼行?會休息纔是會工作,休息好了,工作起來效率會更高。休息休息有好處,頭腦也能得到適當休整,可以多反思好多事情嘛!你是不是覺得不正式,想要正式文書?那怎麼行,你以爲你是誰?還別說,你還挺上像,不愧是河西大學風雲人物。行了,我還有事,掛了。”周子凱說到此,聲音戛然而止。
放下手機,楚天齊的眉頭皺了起來,雖然剛纔周子凱話不多,跳躍性很強,但楚天齊卻聽出了好幾層意思。
首先自己被停職了,只不過是經過了變通,市局並不準備下文什麼的。市局這麼做,肯定是爲了進退有據,也說明意見並不統一,這應該是一個互相妥協的決定。
其次,周子凱點出“上像”、“河西大學”等字眼。分明是告訴自己,他們也收到了照片,是關於自己和何佼佼的,肯定裡面也附有說明,說明自己和何佼佼的關係與交往。
另外,周子凱也在暗示自己。“反思”一詞看似略帶貶義,其實是對方在讓自己好好想這件事情。對方還說“身體是革命本錢”,尤其“革命”兩字語氣很重,顯然是在告訴自己“要鬥爭,更要善於鬥爭”。
短短几天,縣公安局、縣政府、市公安局,都收到了與自己有關的信或是照片,矛頭直指自己和何佼佼的關係,直指假藥案。由此可見,出手之人絕不僅僅只是讓自己暫時迴避,拿何氏假藥案說事,只不過是一個*、切入點。對方的最終目的應該是把自己扳倒或弄走,搶奪局長位置。從這點來看,曲剛的嫌疑最大,趙伯祥也有一定嫌疑。
但是,如果僅僅爲了一把手位置,完全不必這麼重重設計,也不必這麼大費周折。尤其對於曲剛來說,如果這麼做的話,會弊大於利。這明顯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而且採取這麼多措施,也容易讓人詬病,引火燒身。
另外,曲剛可以採取更穩妥、更溫和的辦法:熬。只要是熬走自己,那麼以他曲剛具備的條件,上*位一把手很有希望,尤其要是和自己合作愉快,再得到自己推薦,那麼勝算更大。曲剛和自己都清楚,借調不會太長,估計也就兩、三年,楚天齊也曾對曲剛暗示過這個事情。而且假如用這種辦法把自己弄掉,他曲剛也未必就能順利補位。
以上這些道理,曲剛不應該不明白,更不應該採取這麼激烈的辦法。從現在情形來看,本來嫌疑最大的曲剛,反而可能性很小了。
那又會有誰呢?趙伯祥?他可馬上就該退休了,至於這麼折騰嗎?
張天彪?別看他折騰的最厲害,無論如何局長位置也輪不到他,他可能只是被人利用,或是有其他利益吧。
班子成員中的另外兩個人,那就更沒可能性了。
那麼,對方這麼對付自己,最大的目的就是阻止自己插手假藥案,看來這假藥案可不簡單,得從這方面多思考了。
楚天齊頭往後仰,靠在椅背上,閉目想着這些事情。
……
由於靠在椅背上時間過長,又閉着眼睛,而且還沒人打擾,楚天齊想着想着都迷糊了。就在他半睡半醒之際,手機卻“叮咚叮咚”響了兩聲。
急忙睜開眼睛,坐直身體,楚天齊拿過手機,看到屏幕上跳出了兩個字:相信我。
發信息號碼是高強的。楚天齊明白,高強是想告訴自己,他能讓事情水落石出。
高強自從到縣局以後,就一直和楚天齊互相裝作不熟悉,彼此之間看似也不接觸,但他們會用信息交流。只是近幾天,楚天齊和對方主動交流的少了一些,有些事情他吃不準,不知該不該和這個學生溝通。
嶽江河被抓後,供出了何氏藥業造假。由於楚天齊不相信何氏會製售假藥,遂對嶽江河等人的口供產生了懷疑,懷疑那幾人是被別人做了手腳,是受人挾迫做的假證。爲此楚天齊懷疑過張天彪、柯曉明,包括曲剛、趙伯祥等人,但嶽江河在被抓到被審訊前,和這些人沒有接觸的機會。於是,警犬技術中隊參與抓捕嶽江河的人,反而嫌疑更大,高強也在被懷疑之列。
七號,局班子成員會上,張天彪出示了舉報自己和何佼佼關係的舉報信,還稱有兩人十月七日共進晚餐的照片。八號,縣政府黨組成員開會時,關鍵時刻出現了所謂的“公安局退信數目”統計,逼着自己二次迴避。另據楚曉婭講,就在她爲自己辯解時,又適時出現了兩人在十月十六日晚吃飯的照片,當然自己也收到了這些照片。而今天,周子凱就打來電話,雖然說的比較隱晦,但楚天齊聽出來了,黑手也把東西寄給了市局,才逼着自己被變相停職。。
從這一系列的連貫手法看,顯然不可能是臨時爲之,而是一個有計劃的系統行動。因此,嶽江河等人口供即使與事實不符的話,也是早就看到了假象,而不是臨時被人告之。那麼,高強等警犬中隊成員就不存在任何嫌疑了。而且,自己和何佼佼以及楚曉婭分別吃飯,可是發生在高強來縣局之前的。
看着學生的短消息,楚天齊不禁自慚形穢,爲對學生的不信任而慚愧。他想了一下,回了四個字:非常相信。
放下手機,看着空蕩蕩的屋子,想着這幾天門可羅雀的情形,楚天齊不禁感慨道:“哎,變相停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