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途中比去時更加沉默，沈良怪異的手機鈴聲響起時他自己也嚇了一跳，怕倪衛寒把他從窗戶扔出去，三下五除二摁了拒聽鍵，萬幸，是董仁輝打來的。正當他要把手機塞回牛仔褲口袋，手機又唱起歌，沈良趕緊瞄了眼來電姓名：弟。這回沒按錯，接起來：“喂，麥晃？”
倪衛寒轉頭，目光冷酷，沈良不免覺得可能是自己嗓門太大，吵着別人了，遮住手機對倪衛寒說：“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看倪衛寒點點頭，才又略微壓低聲音跟麥晃通話。
麥晃其實沒什麼事，例行公事般的每個星期一個電話，臨掛斷，沈良忽然想起前陣子拿了工資一直還沒逮着麥晃請他，問：“你什麼時候有空？哥請你吃頓好的！”
麥晃不知道說了些什麼，沈良笑得眯了眼，又囑咐幾句，才拜拜。
車裡的氣壓低得出奇，沈良暗自計算着還有多長時間到家，估摸着這工作又要無疾而終，倪衛寒突然搭腔：“你跟Mike在一起多久了？”
沈良腦袋轉不過彎，這哪跟哪？“你說什麼？”
倪衛寒蹙着眉頭又重複一遍，甚至加重了語氣：“看你們這麼甜蜜，你跟Mike在一起多長時間了？”
沈良暗想，今天要不要搞這麼驚悚啊？先是集體出櫃，現在又上演兄弟禁忌戀？笑得無奈道：“麥晃是我弟，我跟他怎麼可能啊？何況他又不是gay。”
倪衛寒一臉不相信的表情：“Mike私下經常提起你，你們真不是那種關係？”
“我跟他雖說沒什麼血緣關係，可好歹名義法律上也是兄弟，我又不是腦子被驢踢了。”
倪衛寒尷尬地笑笑：“不好意思，你知道圈子裡很多都是以哥哥弟弟相稱，你們姓氏又不一樣……我真是鬧了個大烏龍。”
“呵呵，沒事，反正誤會嘛，也怪我自己沒解釋清楚，吸取教訓，以後介紹時得在前面加兩個字，親的。”
倪衛寒一掃先前的陰霾，笑得開懷，“哈哈哈，不得已還真得這樣，現在gay人羣越來越多，兩個直男關係近一點都會被懷疑，你別往心裡去。對了，你跟Mike差幾歲？”
沈良看着變臉比翻書還快的倪衛寒，心裡一咯噔，這人不會也瞎了眼吧？又自我否定，可能人家就是喜怒無常呢？不是每個人都能像董仁輝眼光那麼低的，或者說是重口味？“差5歲，麥晃今年剛滿20。”
“哦，都是小朋友。”倪衛寒開過一個紅綠燈，“快到了，明天晚上7點我過來接你怎麼樣？”
沈良瞪大眼睛，“我還能去做事？”
倪衛寒奇怪，“在酒吧不是就說好明天去培訓嗎？”
“呵呵，我還以爲你敷衍我呢，看你剛纔心情不太好。”
“我像是那麼不負責任的人嗎？”倪衛寒似笑非笑地看着沈良。
沈良打了個寒顫，“那什麼，倪哥，我自己過去就行了，老讓你接不太好。”
車子停在小區門口，倪衛寒幫沈良打開車門，“我只是順路，好了，你下去吧，有事電話聯繫。”
沈良撇撇嘴，這人行爲太霸道，要不得，淡淡回了句：“再見。”轉身，回家。
這回沈良沒有得意忘形，酒吧的工作連網上的朋友也隻字未提，玩了一宿遊戲，迎着太陽升起伸了個懶腰，從冰箱裡搗騰出已經過期的切片土司，嚼了幾口，刷牙洗臉睡覺，夢中依舊上演《電鋸驚魂》。
PM：6點50分，沈良的手機準時響起，倪衛寒的聲音：“十分鐘後，小區門口。”
沈良早已準備妥當，蓄勢待發，爲了打發時間，吹着口哨在鏡子前擠鼻樑上一個大大的青春痘，嘴裡嘀咕：唉，老子都奔3的人了，還長這麼活潑的東西，真是……太讓人感動了！
到酒吧的時候店裡已經不像昨天那麼空，各項設施全部安置齊全，擺放整齊，倪衛寒滿意地點點頭：“做事情就要這個效率，小F你過來，帶他去員工區，換身衣服，跟你們一起訓練，你多帶帶他。”
小F是昨天那個男生，微笑着請沈良跟他走，左拐右拐總算是到了某個隱蔽的房間，小F扔給沈良一套衣服，“L號，你穿行嗎？”不等沈良回答，斜着身子倚靠在衣櫃上繼續發問：“你跟老闆什麼關係？”
沈良脫T恤的手頓時停了，把頭露出來，“沒關係，頂多算半個鄰居。”
“倪哥特意囑咐我照顧的人，你，還是第一個。”小F笑得勾人，“你叫什麼？”
“沈良。”沈良邊穿襯衫邊回答，背對小F。
“總得起個藝名吧？你多大了？”
“25。”
“不是吧？這麼老了？”小F誇張地驚呼，“我23歲他們都已經叫我老妖精了。”
沈良無語。
“既然你叫沈良，那以後就叫你老L，沒問題吧？”
沈良能說什麼呢？“隨便。”
換好衣服，小F把老L帶到吧檯區，簡單講解了酒吧服務生應該注意的一些事項：隨時保持酒吧內清潔，各項物品每日按時領取，向客人介紹店裡的酒等等。當然了，最重要的，也是最忌諱的，小F提高音量：“話多，浮誇。”
老L把手擺在身前，穿着這麼拘謹的衣服，渾身勒得難受，旁邊倪衛寒雙手抱胸看得起勁，不時插話：“小F你講的很好。”
“謝倪哥誇獎。”小F望向倪衛寒，眼尖的看到入口處樑琛走了進來，喊一聲：“琛哥。”
樑琛像個明星似的揮揮手，摘掉墨鏡，“我來看小沈培訓，哈哈。”
沈良和倪衛寒同時轉頭，倪衛寒嘆口氣，“大閒人你又來了。”
樑琛不搭理，“喲，小沈你穿成這樣我都快認不出了，不錯，挺帥。來，給我上杯薄荷冰！”
沈良望着樑琛，小F故意湊到沈良耳朵旁大聲說話：“L哥，你先去幫琛哥上飲料吧，下面的內容我們等會兒再訓練。”
“L哥？小F你給人取的名？”樑琛笑嘻嘻地看着小F。
小F點頭，“在這裡總不能喊真名。”
沈良在心裡吐槽：這人也太會來事了，剛還老L呢，這會兒倒成了L哥了，嘖嘖，有前途！
“那L哥你給上一杯唄？”樑琛故意擠眉弄眼道。
“行行行了，你消停點，沒什麼事就快點給我滾，沒看見別人做正事呢，你無不無聊。”倪衛寒推搡着樑琛。
“這就心疼了？”樑琛不屑狀，“沒勁！”
倪衛寒心想你瞎搗亂個什麼勁，我這偉大計劃正在實施，纔剛起步呢，不能被你給毀了，“再過幾天就開張了，到時候你愛怎麼來怎麼來，現在讓別人安安心心訓練，我求求你了！”
“唉，男人啊，沒一個好東西！”樑琛撂下這句話，飄了個沒影。
沈良訓練到凌晨1點多，因爲不是正式上班，很多員工已經提前走人，倪衛寒居然一直等着，期間趴在桌子上小睡了會兒。沈良和小F換衣服的時候，小F對沈良殷勤多了，“L哥你果然有來頭，原來真的不管長的多醜的人，都會有人喜歡，不愧是倪哥，與衆不同，勇於挑戰。”
沈良氣得想掐着小F的脖子咆哮馬教主狀吼：“你再說一遍！你再說一遍！你敢說我醜，我死給你看！”
“L哥你怎麼不說話？我不是說你醜，呵呵，我就是那麼一感慨，我挺羨慕你的，真的，追我的人雖然多，可沒一個人是真心喜歡我，都是想跟我上牀，雖然性關係也很重要，但我真正追求的其實是柏拉圖式的戀愛blablabla……”
沈良想抓狂，忍無可忍拽過T恤直接走出巴掌大的換衣間，門“砰”的一聲被關上。
緊走幾步，還能聽到小F的聲音：“L哥你怎麼換那麼快？等等我一起走啊。”
倪衛寒看到沈良出來，打了個哈欠站起身，“完了？”
沈良點點頭。
“累了？”倪衛寒看沈良不答話，語氣充滿關心，“第一次都是這樣的。”
“嗯，可能多做幾次就好了。”跟着倪衛寒出了酒吧，才發現倪衛寒抖着肩膀在憋笑，“你笑什麼？”
“我們的對話……咳。”
“啊？”沈良迴響一番，頓時耳朵根子燒紅，不是一般工口。
倪衛寒沒敢再糾着話題不放，“肚子餓嗎？要不要先去吃點宵夜？”
“不用不用，麻煩倪哥你等這麼長時間已經很過意不去了。”沈良想到樑琛和小F的調侃，一陣惡寒。
“反正我也沒什麼事，就當陪你。”倪衛寒好像完全不覺得這話有多曖昧，說得坦然至極。
沈良大着膽子問：“倪哥，你沒有男朋友？”
倪衛寒搖搖頭：“怎麼？你要給我介紹？”
“倪哥你這種成功型的男人……怎麼可能？”沈良拍着馬屁。
“唉，你當是買菜呢，看上的就能買回來，我喜歡別人，可別人不喜歡我啊。”
沈良想接下去一句：“誰啊這麼沒眼力見兒？”可又怕倪衛寒說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就是你啊。”那就太惡俗太瓊瑤太把人雞皮疙瘩不當回事了！搬起來準備砸向自己腳的石頭硬生生往旁邊使了使力，“那……那你再加把勁。”
倪衛寒笑笑，“嗯，我也這麼覺得，正努力追呢。”
沈良的心裡在吶喊：不會是我吧不會是我吧不會是我吧不會是我吧不會是我吧……
一直回到家裡，躺在牀上，仍然唸唸有詞，跟中了邪沒什麼兩樣，可憐的人兒，瞧這被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