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春三月,離上元夜又過了一個多月。
這段時間,朝野並不安定,自從去年年末定江洪水以來,這三個月治水仍在持續。雖然大的洪峰過去,但定江沿岸的水情還未退去。正逢春耕,定江氾濫的影響已經愈廣泛。
皇帝和內閣及諸位大臣們,已經就治水一事討論了多次。
也有不少年輕官員上書即可要求按照七皇子呈上的奏摺,依照堵水法治理定江。但是這一次,皇帝也轉變了態度稱:“堵水工程牽扯重大,暫不宜舉行,等本輪水患結束,再另行動員。”
正是早晨,白玉京的春天和江南雖然不同,但也十分盎然。
七皇子府上那處議事小院落裡,花草初,鳥鳴不斷。堂屋中,正坐着兩個人。
主位上,年輕倜儻的七皇子笑盈盈地說話:“明日你不必緊張,以你之才,這輪考試必定能過。”
這位皇子最近心情不錯,先是大皇子主管的治水一事膠着,連皇帝也私下與自己透露,等到水位暫降,到五月時,會趕在定江汛期前,正式推動新的堵水治江策略。
如今朝野上下傳出來的“暫緩”說法,其實是皇帝放出來的煙霧彈。皇帝自從方皓澤那裡知道了人神之道後,立即活學活用了。
“學生一定聽從七公子的教導,明天起好好揮。”方皓澤也笑着。
此時,這一番會面說的其實是方皓澤即將面對的科舉大試——會試。臨近考試前,方皓澤特意來皇子府上拜會。
對他來說,明天的會試幾乎相當於最後一程了,行百里者半九十,千萬不能在最後一段路上放鬆了去,所以特意提前來找七皇子面談。
大信世界中,科舉考試從鄉試起,到殿試止,中間這會試其實是承上啓下的作用。錄取率極高,難度比鄉試要小多了。
因爲會試時間定在三月,正是春天,故又稱作“春闈”,和鄉試被稱“秋闈”是同一意。
之所以特意來七皇子府上,乃是因爲春闈是由禮部住持,主考官是禮部侍郎,而禮部一直是七皇子傳統的勢力範圍。兩位禮部侍郎,也是七皇子的常客。
臨近考試了,禮部侍郎爲了避嫌,都閉門謝客。方皓澤在這個時候到七皇子府上一坐,不管本次春闈是哪位侍郎主持,都知道該對方皓澤放鬆一些。
這也是方皓澤謹慎的性格,其實兩位禮部侍郎,方皓澤也都在七皇子府上見過,現在拜會一下,只是心安。
在七皇子府上略略聊了一會天,方皓澤就告退了。因次日大考,許多事情還要回去準備一番,七皇子也沒有留客,臨走時又叫自己近侍祁晃相送出門。
步行至街外,方皓澤才找到自家的馬車,明雲正在兼着車伕。
“公子,今日拜會時間這麼短?”
“是我早早告退了,現在去貢院辦手續吧。”方皓澤上了馬車,隨後一路無話,心裡依舊在想着明天的會試。
會試地點在白玉京的禮部貢院舉行,各種規章制度略同於鄉試,共考三場,每場三日,先一日領捲入場,後一日交卷出場。
說是三日,實際滿打滿算的時間,也就是一天多。
雖然時間不長,但三場考試內容卻很多:第一場試四書義三道,經義四道;第二場試論一、制五、詔、誥、章、表內科各一;第三場試經、史、策五。
要是能把這一系列題目做下來,還是很考驗人體力和腦力的。
不過,基本上闖過了鄉試到達會試,考生不說萬里挑一了,千里挑一總是有的,因爲也大都淡定。
會試榜之日在考試幾天後的四月,此時杏花盛開,所以稱杏榜,會試考中者叫“貢士”,第一名稱“會元”。
方皓澤已經從七皇子處瞭解到,本次會試考生有兩千餘名。最終貢士大約會選一百名,也就是二十比一,這過考比例已經很高了。
尤其是一旦過了會試,也就等於過了殿試了。
只要能考中“貢士”,隨後的殿試並不罷黜貢士了,只是重新排定名次罷了。
白玉京道路寬闊,馬車走的不慢,不一會就從皇子府上的一環來到了三環附近。
只見一座宅門深深,高牆大院,樑枋穿插,斗拱出檐,正是禮部貢院。
許多舉子面色輕鬆,其實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舉子考貢,畢竟錄取率高。
因爲每隔幾年要接待幾千人考試,貢院周圍一片除了考試用的考場外,還有驛舍、商店、酒家等配套。
方皓澤進了貢坊,又進入了禮部貢生院報道處,這裡人聲鼎沸,幾十個禮部下吏忙忙碌碌,舉子們排成一隊,等待着覈實。
不過方皓澤自然徑自進去,不用排隊。他和禮部侍郎都相識,侍郎相當於禮部副部長,在禮部中自然也已經有人打過招呼。
一路進去,就有一個禮部的書吏上前:“方公子竟然親自來辦手續嗎,我們正準備派人上您寓所,省的您跑一趟。”
這位書史臉色惶恐:“還請公子莫怪罪。”
“哪裡的話,我也是剛從一環裡出來,也是順道來辦手續的。”方皓澤笑了笑。
那書吏聽到方皓澤從一環裡出來,臉上更恭敬了幾分,他知道只有皇族等大員才緊貼着皇宮,住在一環的。
當下也就不再囉嗦,急忙爲方皓澤辦了手續。
先,方皓澤交上一份文書。那書吏接過後,登錄在一份檔案上,又給方皓澤分了一個銘牌。
那牌子是銅質,上有名字,以及個人甲乙丙丁編號。會考期間,可憑這銅牌,出入貢院。
因爲有特權,一切都辦完也不過才幾分鐘。
方皓澤口中客氣了一下,就直接出門回去了。此時,前面那些排隊的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快辦完手續的方皓澤,眼神裡充滿了好奇。
有人就向身邊的老鄉們打聽:“這年輕人是誰?”
自然沒有人知道方皓澤的情況,他從到白玉京就參加過一次文會,就是上元節那一次,不過卻連名字都沒有透露。
他心裡笑了笑,經過那些舉子,怡然回家去,只留了一個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