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凌牧雲一隻腳邁進松鶴樓之際,清越的琴音曲調微微的向上一揚,其中透露出的欣悅之意更加的濃郁,佳客臨門,一個主人欣喜迎客的景象不由自主的便從衆人的腦海之中跳了出來。.
凌牧雲心中暗驚,能將曲中意境渲染到這種程度,這彈琴之人不僅琴藝實已達出神入化的境界,便是精神修爲也實在不可小覷,如此人物,實乃他生平所僅見。
凌牧雲能夠聽得出來,這琴音雖然清雅迷人,卻並不未有內力加諸其中。從前他以爲似他岳丈黃藥師一般,以一曲碧海潮生曲便能挑動人的七情六慾而使之無法自拔,已可算得上是音樂一道上的宗師級人物。但與這個不用絲毫內力便能一樣勾動人心的彈琴之人相比,他的那位岳丈似乎也要甘拜下風了。
不過隨即凌牧雲的臉上便忍不住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不論對方是出於何種目的,能讓這樣一位琴道大家、樂中聖手以琴音相邀,如此看重,他也足以自豪了。
凌牧雲邁步走進松鶴樓中,卻見酒樓之中無論是掌櫃夥計還是食客,此時都靜靜的坐在座位之上,閉目傾聽,面帶微笑,顯然都沉浸在了美妙的樂曲之中,竟無一人注意到凌牧雲的進來,也就更沒人來招呼他了。
凌牧雲對此絲毫不以爲意,也不去招呼酒樓的掌櫃夥計,施施然的穿過大堂,直奔樓梯而去,扶梯而上,但聽得那股清揚琴音更見欣悅,似乎也因凌牧雲這個佳客的到來而不勝之喜。
邁步踏上二樓,凌牧雲舉目看去,不由得微微一怔,眼中不禁浮現出一抹驚豔!
不錯,正是驚豔!
只見在那臨窗之處,一個身穿錦繡絲袍的公子憑欄而坐。在他的桌上並無酒菜,反而擺着一具古色古香的七絃古琴,十根白玉一般的手指靈活的在琴絃上撥動,發出悅耳動聽的清越聲音,如淙淙泉水,清澈動人。
只見這人一頭烏髮僅以一條絲帶簡單的束在腦後,盡顯瀟灑飄逸之氣。面如冠玉,兩道劍眉直插入鬢,眉下是一雙如夢如幻般的眸子,其中似含有千種風情,百般的瀟灑,瓊鼻、朱脣,白玉般的面頰上卻又隱泛一絲紅潤,五官直比許多傾城佳麗還要來得精緻。若是穿上女裝,作女兒家打扮,只怕這世上絕大部分的所謂美女都要爲之黯然失色了。
若非見他胸前平坦,白玉般的脖頸上也有喉結微微凸起,凌牧雲都要忍不住懷疑這人乃是個天姿國色的女子所扮了。即便是凌牧雲這個見多了美女的人,乍見此人,心中都忍不住泛起一聲讚歎,眼中亦是忍不住流露出驚豔。
不過這位公子美則美矣,卻絲毫沒有陰柔嫵媚之意,反而渾身都透露出一種英武、豪邁之氣,顧盼之間,隱隱間竟然有種難以言喻的驕傲,令人不由得爲之心折!
凌牧雲都不用問,就知道這個彈琴之人,肯定就是先前遭調戲而出手教訓李白音之人。
因爲無論是什麼人,只要是上了這松鶴樓的二樓,就會不由自主的將目光集中在這人的身上,他就像是那沙石之間的明珠,輕而易舉便會奪去所有人的目光,任何人與他在一起,都會相形見絀,黯淡無光,很難再被人所注意。
李白音除非瞎了眼,纔會放着這樣一個出乎其類拔乎其萃的美男子而不見,去調戲其他人呢。
別說是李白音了,就算是凌牧雲自己,第一眼見了這男子,竟然也不由得涌起一絲心動,不過隨即便想起了這人與他一樣是個男人,心中便是一陣惡寒,將剛剛升起的那一點點的念頭打得粉碎,丟到不知哪裡去了。
而就在凌牧雲剛剛走上樓頭,驚豔發愣的一剎那,那浸泡公子的五指一劃,古琴發出一陣連貫的清響,戛然而止,然後他便擡起頭,用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微笑着看着凌牧雲。
只是這麼輕輕地一擡頭,如此簡單的動作用卻已經充滿了優雅、飄逸,然而凌牧雲卻發現,這人雖是在微笑,看似和風撲面,卻自有一股難以言喻的似乎是源自於骨子裡的傲然透露而出。
凌牧雲不禁暗歎了一口氣,那個李白音腦子得抽成什麼樣才膽敢來調戲眼前這位啊!都不必說話,只從這位的儀態舉止之間,他便可以肯定的判斷出,眼前這位絕對不是尋常之輩,否則絕不會有此等強大而富有感染力的氣場。
面對這樣一位僅觀其氣質就知道非同一般的人,李白音怎麼就敢連對方的身份來歷都不摸清,就要搶人回家?真是被豬油蒙了心了!
“啪啪啪……”
些許念頭只是在凌牧雲的心中一閃即逝,隨即他便向着那錦袍公子微微一笑,輕輕的鼓掌喝彩道:“好琴,好曲,好一個‘有朋來’!餘音繞樑,不過如此。”
而那樓上樓下的聽曲之人,這時候也都被凌牧雲的掌聲中從那天籟般的意境之中驚醒了過來,一時間掌聲如雷,喝彩不絕,直似要將松鶴樓的房頂都頂掀開一般。
那錦袍公子淡淡一笑,伸手向下輕輕一壓。而他這雙手似乎有着某種魔力一般,隨着他這麼一做手勢,二樓之上的衆人都本能的隨他的手勢而收聲。
一樓之人雖然看不見這錦袍公子的手勢,但覺察到二樓的聲音驟然停止,雖然不明所以,卻也都本能的停下了鼓掌,不再發聲喝彩,樓上樓下頓時爲之一靜。
卻見那錦袍公子微微一笑,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這曲子想要彈好,須得與意境相合,有佳客來臨,這曲子自然就彈得好了。”
說到這裡,只見錦袍公子伸手向着他桌子對面的座椅上作勢一請,道:“佳客遠來,不知可否與在下對坐攀談,共飲幾杯?”
“求之不得,不勝榮幸!”凌牧雲哈哈一笑,邁步便走到那錦袍公子的對面坐了下來。
錦袍公子問道:“飲茶還是喝酒?”
凌牧雲向着四下裡環顧了一下,笑道:“若是品茶,來這裡似乎有些不合適吧?”
錦袍公子爽朗一笑,道:“品茶飲酒,意韻自在己心,外物環境理他作甚?心有豪情時,便是夜深獨處亦不妨開懷暢飲,心中寧靜時,便是鬧市街巷之上,又何妨品茶?江湖兒女,灑脫便好,又何必在乎旁人的看法?”
凌牧雲聞言微微一愣,心中暗贊對方的灑脫氣魄,當即點點頭,說道:“不錯,兄臺說得是,在下受教了,江湖兒女就該有江湖兒女的情懷。今曰能與兄臺相逢此處,在下不勝之喜,唯有飲酒才能宣泄心中歡喜,不如咱們就喝酒吧。”
“好,江湖朋友相見,就該當喝酒。”錦袍公子笑着點點頭,向旁邊的夥計吩咐道:“夥計,上酒,上你們酒樓最好的酒!”
夥計答應一聲,當即轉身快步下去,時間不大,便端上了一罈酒來,道:“客官,這是我們酒樓最好的酒,最上品的花雕,請您二位慢用。”
然而那錦袍公子卻一擺手道:“只一罈怎麼夠?起碼也要一人一罈纔對,去,再拿一罈來!”
凌牧雲也道:“不錯,酒逢知己千杯少,一罈酒怎能盡興?再拿一罈來!”
“好,二位,我這就給你們拿去,請稍等。”
不一會兒,夥計便又端來了一罈同樣的花雕酒來,拿來兩隻酒杯,就要給兩人斟上,凌牧雲忽然想起在天龍世界裡時與喬峰拼酒的情景,哈哈一笑道:“這點小杯怎能喝得痛快?換大碗來!”
不想那錦袍公子卻忽然一擺手,道:“還換什麼碗?咱們二人直接就用這酒罈喝,豈不更加的爽快?”
凌牧雲不禁微微一愣,原本以爲喬峰就已經是酒國難得的英雄了,想不到這位的豪氣卻更大,一點也不像是個翩翩美公子,倒更像是個草莽英豪,心中豪情頓時也被激發了出來,當即哈哈一笑,道:“好,那就直接用酒罈喝!”
兩人當即便伸手將酒罈的封泥拍開,開了酒罈,舉起來互相一碰,“幹!”“幹!”仰頭各自暢飲一口,放下酒罈,兩人相視一眼,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今曰能得見兄臺,實在是三生有幸,不知兄臺如何稱呼?”凌牧雲將酒罈放下問道。
錦袍公子微微一笑,道:“在下王天聖,不知兄臺如何稱呼?今曰能兄臺把酒暢飲,亦是人生一大快事!”
凌牧雲道:“在下凌雲,今曰能得聞王兄彈奏之天籟,實是幸事,就衝王兄先前彈奏的一曲,就當浮一大白!”
說着話凌牧雲便再次將那壇花雕舉了起來,向着王天聖示意了一下,隨即一仰頭“咕咚咚……”一口氣便喝下了足足小半壇。
酒意上涌,凌牧雲不禁豪情勃發,哈哈一笑道:“王兄,你先前的曲子彈得雖好,卻未免太過文雅,與你我的身份不太相稱,我這裡倒是有一曲,想要請王兄品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