崑崙與郭北縣的距離有些遠,即便是以薛塵的速度,也需全力奔馳一個多小時。
百年多的時間,崑崙附近早已物是人非,遺落在四周的村莊或許是因爲戰亂,亦或者是因爲災荒而選擇背井離鄉,留下的只有一片片空置破舊的土屋草房。
邁入山中,薛塵的速度慢了下來,一股難言的恐懼漫上他的心頭。
怕失去她嗎?
以往即便是回想起上官飛雪,薛塵更多的只是感慨,而現在有可能再一次與她相見的機會襲來,他卻恐懼,卻不知所措。
崑崙山下那些隱居的人還是一如既往的多,只要這世間不曾恢復太平,那麼他們也就不會來追尋這虛無縹緲的修行之道吧。
居住於崑崙兩年的薛塵對於如何去逍遙派還是很熟悉的,按照記憶中的路線,薛塵腳步加快些,只是幾日功夫就來到了逍遙派山下。
擡頭望去,那閣樓仍舊恢弘大氣,絲毫看不出破敗之象。
“這位施主,且慢進入。”薛塵欲提腳跨入梯上,卻聽到半山腰處一道洪亮的男聲響起,隨即兩名身着逍遙派道袍的中年男子佩劍而出。
“此乃我逍遙派門中,凡俗中人或無門無派之人只在每年四月、十月方可進入,其餘時間一律謝絕拜訪。”中年道士面目慈善,說出去的話卻有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我乃法器宗之人,有要事拜訪貴派掌門。”
薛塵從懷中掏出法器宗內的信物說道,百年時間,崑崙中肯定發生了許多變化,自己認識的人要麼已經不再,要麼憑藉百年的修爲,成爲掌門或許也有可能,所以上官飛雪的消息非得問掌門不可。
那中年男子接過薛塵的信物,感受着上面的真元波動,暗道確實是法器宗的信物,這是做不得假的,不過法器宗如今不過只有門人三位,其中兩位已經下山遊歷除魔,順帶着收些弟子,剩下一位坐鎮門派內,三人與中年男子都是熟識,卻沒有聽說過還有一人。
“此事容我稟明掌門師叔。”
中年男子與同伴相視一眼後,微微點頭,隨即御使飛劍,駛入逍遙派大殿之內,不多時中年男子就再次出現,這一次他還帶來的掌門師叔的口令。
“掌門師叔請前輩進殿一敘。”
中年男子看着薛塵,態度卻是轉變不少,變得十分恭敬,原本他還懷疑這青年男子是冒充法器宗內之人的,可沒想到將那信物交給掌門師叔觀看後卻是得知,這信物乃是法器宗內嫡傳弟子所持信物,且觀信物的制式,顯然是虛乙真人傳人所擁有。
中年男子不認識虛乙真人倒也正常,畢竟他拜入逍遙派時,虛乙真人已經仙逝多年,而聽掌門師叔提及,即便以他的身份,見到虛乙真人也得稱呼一聲師叔祖。
薛塵天罡道法使出,就見一道罡氣承載着薛塵駛向傲來殿。
只是未曾想到,薛塵剛剛步入殿中,一道驚詫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薛師叔?”
循着那道聲音望去,那裡只有一位發白面嫩的老婦。
“你是?”薛塵當初在崑崙,輩分與上官飛雪是同輩,而上官飛雪可以說是崑崙輩分最小的弟子了,但有一人卻除外,那就是上官飛雪的弟子,小乞丐。
薛塵隱隱約約感到,眼前的老婦或許就是小乞丐無疑。
“我是小乞丐。”
老婦微微一笑,點了點頭說道,並沒有想象中的激動,當初三人感情的確深厚,但薛塵與小乞丐的關係更多的是建立在上官飛雪這根紐帶之上的,沒有上官飛雪,小乞丐和薛塵的交集並不多,加之百年時間小乞丐本身的經歷,那兩年多的時間只能算是美好的回憶,有感觸,卻不會因此失態。
“顏長老,看來你與這位前輩相識,不如與我等介紹介紹。”掌門輕撫着白鬚,笑着說道,他也只是通過那塊信物來判斷薛塵或許和法器宗的某位前輩有些關聯,沒想到聽顏長老的語氣,這年輕人不但是有關聯,甚至就是那位前輩。
小乞丐,現在的顏長老將薛塵請坐後,見薛塵沒有不耐,故而轉頭對逍遙派掌門說道:“掌門師弟,薛師叔乃是法器宗虛乙真人門下弟子,於一百零三年前拜入虛乙真人門下,與老婦的師傅摘花居士相交莫逆,情同手足。”
小乞丐自然是知曉師傅上官飛雪對薛塵的心意,原本對於薛塵的不辭而別,小乞丐也曾憤慨,爲師傅打抱不平,不過如今這麼多年過去了,就連師傅都已經看開,她也不必執着了。
掌門執鼎真人見顏長老再提及師叔時,語氣悲傷,再看那前輩的神情,料定其中定有故事,在這大殿內肯定是不方便繼續說,故而與薛塵客套幾句話後,便藉故離開,讓薛塵與小乞丐在詳細敘說所來何事。
想當年的小乞丐,呆萌呆萌的,天真可愛,如今卻是頭髮皆白的老婦,如果不是修行道法,保養得當,只怕更顯蒼老。
“薛師叔,一別百年,你到底去了哪裡啊。”
兩人來到一處閣樓中,看着羣峰霧影,小乞丐嘆息一聲,似質問又似感慨道。
“當年我下山降妖除魔,卻誤入一處險地,待我再次出來時,卻是百年時間已過,物是人非。”薛塵搖搖頭,並未吐露實情,反而問道:“不知你飛雪師傅如今可好?”
薛塵的聲音有些顫抖,帶着一絲哀求,這哀求不是對小乞丐,而是對那蒼天命運,他或許是在哀求蒼天能夠帶來一些好消息,祈禱那個人兒仍舊存活於世吧。
“師傅她已經逝去多年。”小乞丐看着薛塵的模樣,即使在不忍心,也不得不道出這個殘酷的事實。
生老病死,誰都無法避免,即便是看破紅塵的自己又能夠多活幾年?更何況是終身爲情所困的師傅。
“能與我說說我離去之後的事情嗎?”聽聞小乞丐口中的消息,雖然心中早有答案,可當他終於從小乞丐口中確認時,仍舊無法釋懷。
“那日你不辭而別,師傅起初是支持你的決定的,畢竟修行者本就爲降妖除魔,只是你這一去,久久未歸,兩年後師傅就下山去尋你了,在多處打聽你的消息,根據各個地方村民的描述,她也獲知了很多關於你的事蹟,奈何隨着尋找的深入,你的消息越來越少,直至最後完全消失,師傅在尋你五年後就回到了崑崙,她一直堅信着你還活着……”
小乞丐將上官飛雪生平的事蹟緩緩道來,性格豪氣的上官飛雪在薛塵消失後選擇了在雲鼎峰後山種植花草,以此相伴,終於在十多年後逝去。
薛塵未曾想到,這個平日裡只在心中感慨的人兒竟然會自己付出這麼多,如果不是再次進入到倩女幽魂的世界,他險些辜負了這個女子的一片深情。
可現在還是遲了,他還是辜負了她。
“不,我還有辦法將她復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