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陽光明媚！
籠罩在城市上空的迷霧逐漸散盡，經過一夜疲憊的放縱，鋼鐵高樓林立的都市，在朝陽中露出了它潔淨的面容。閃耀了一夜的七彩霓虹，在這一刻放棄了與豔陽的競逐。喧鬧了一整晚的都市，撤去了晚上妖豔嫵媚的面容，換上一身光鮮敞亮的服飾，緊接着開始白天的忙碌。
對於那些最高只有十幾層的出租樓而言，不遠處那些動輒百米數百米高的大廈，就如同一座座小山一般，傲然而立。但對於住戶來說，這些廉價不帶電梯的出租屋，就是那整天折磨着別人腿肚子的高山。
一上一下，一天兩趟，很累人！
陳偉斌和他女友小蘭，當初便是因爲便宜，挑了這麼一棟十層的出租樓，一房一廳一廚一衛一陽臺，還附帶個共用的天台，房號1003。
十樓！
寄居在此的李軒睡客廳！
時值七月夏日，哪怕是清晨陽光初現，也顯得非常地悶熱。特別是朝露未盡，又遭炙烤的情況下，更悶了！
整個城市，就如同被擱置到桑拿房中一般，被蒸得昏昏欲睡。
而處於頂樓的1003室就更甚了，保溫的牆壁暢快地吸納着清晨的陽光，並毫不客氣地將之散發到房廳當中，將整個十樓悶成一個烤箱。
李軒便是這烤箱中的一條魚。
鹹魚！
發黴後開始腐爛的鹹魚！
1003室的客廳，此時雜亂不堪，或者用之污穢不堪也不爲過。
空酒瓶子散落一地，幾張精緻的小凳子，也伴隨着同樣精緻的小桌子，東歪西倒地散佈在廳房的每一個角落，而各種不知名紙屑、衣服、紙杯、小東西等，更是隨處可見。在這廳房中還正確站立着的，除了那臺擺放着電腦的寬厚電腦桌之外，便只剩李軒賴以棲息的廉價二手沙發了。
這還只是亂。
整個房間中，包括了不倒的電腦桌，沙發在內，甚至牆壁，都沾上了某種散發着惡臭的不知名粘稠狀液體，各種顏色的都有，又酸又臭。
李軒此時並不在他用來睡覺的沙發上，而是趴在地上，口中吞吐着由不知名粘稠狀液體形成的泡泡，手中抓着一個連接着電腦USB手機充電器的二手山寨手機，熟睡着。
“請你不要再迷戀哥，噢哥只是一個傳說……”山寨手機中，傳出一陣陣如同用指甲刮牆面般刺耳的鈴聲。
這刺耳的鈴聲一直響了五六遍，李軒纔有所動作。帶着一層近乎凝固的粘液，他緩緩出手按動了接聽鍵，拉着由粘液形成的細絲，將手機放到了耳朵上，機械般地迷糊叫喚了一聲：“喂？”
“喂！怎麼現在才接啊？你幹嘛呢？還在睡啊？昨晚幹嘛去了？”手機中傳來了陳偉斌不滿的聲音。
“昨晚？我昨晚？”顯然，這李軒還沒睡醒。
“行了行了！別睡了！趕緊起牀！我昨天交代你的事，幫忙辦妥了嗎？”
“……事？什……什麼事？”
“也就是說，你忘了？”電話那頭先是疑問了一聲，緊接着又傳來一聲慘叫：“天哪！我農場的櫻桃肯定被偷了……你怎麼能忘呢？這最後一季了！還有我牧場的刺蝟和犛牛，也肯定被他們抓去燉了，我開地的錢啊！”
“呃？”李軒的腦子依舊一片混沌。
陳偉斌嘆了口氣：“就知道你辦不好！唉！算了！不跟你說這個了，我這邊還有文件要處理！中午我就不回去了！你自己弄來吃！不過今天晚上我回，還有小蘭，家裡收拾乾淨點！明白？”
“哦！”李軒機械地回答道。
手機中忽然傳出陳偉斌的吼聲：“快起牀！幫我把櫻桃收了！種蘿蔔！快！”
迷糊中的李軒被這山寨手機強大的擴音器嚇了一個激靈，終於勉強睜開了雙眼，答應了一聲。
“真不知道你這小子今天是怎麼了……”伴隨着陳偉斌的嘀咕聲，電話被掛上了。
“我今天是怎麼了？”徹底清醒過來的李軒緩緩地爬起身，望着廳裡的一片狼藉，頭痛地回想着，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
沒一會，他便一臉緊張地拿起手機，撥通了家裡的號碼。
“媽？爸他怎麼樣了？”
“喂？軒子啊！你爸他在睡覺呢！醫生說休息幾天就沒事了！唉！賣血那點錢，還不夠他治病的……”
李軒稍微鬆了口氣，又道：“那您叫爸好好休息，別再幹這種蠢事了！錢沒了可以再賺，健康纔是最重要的！”
本來，李軒想像從前那樣，開口就來一句“賺錢的事有你們兒子我，你們就安心享福吧”之類的話。但是現在，他越想心裡越沒底，這話說是說出來了，但那聲音小到連他自己都聽不清。
“唉！錢不好賺哪！家裡就那幾畝地……你兩個弟弟都考上大學了，你小妹也快考大學了……爲了這學費，你爸他都好幾個月沒吃頓好的了，本來還挺硬朗的，怎麼突然就……醫生說，他賣血之後，營養徹底跟不上了，以後要保證營養，否則……唉！你說這日子怎麼就……”說着，電話那頭傳來一陣哽咽聲。
“媽！要不……我……”李軒滿臉痛苦，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說什麼。
“別！”老媽似乎知道李軒要說什麼，忙勸道：“你要是回來，這車費錢不把你爸悔死喲？再說，你請假幾天不得扣工資啊？好了好了！電話費貴，你掙幾個錢也不容易！你爸快醒了，我得忙會去！就這樣了！”
掛上了電話，李軒望着手機發呆了好幾分鐘。
其實，他本來想對母親說，寄點錢回去的。但話一到口，卻說不出來。不爲別的，就因爲他現在，債臺高築，欠了朋友不少錢和人情！
他自己生存都是問題，又哪來的錢寄回去？
“必須趕緊振作起來，努力找工作賺錢！”李軒咬了咬牙，在溼滑黏糊的液體中站了起來，目光投向了電腦桌上放着的那份報紙，招聘廣告那頁。
“至於她……”忽然想起了那個狠心的女友，李軒忽然自嘲一笑，發揮出他那樂天派的個性，拿起手機將關於她的一切統統刪了個乾淨。
笑容很假，舌頭不小心被不安分的牙齒磨了個口子。
發了會呆後，李軒開始了揮汗如雨的大掃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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