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蹄聲隆隆,洛陽已經越來越近,但李秀寧的心卻越發沉重。
之前遇到的洛陽敗軍,讓李秀寧心中再度生出一股挫敗感,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洛陽會敗的如此快,又如此徹底。
馬蹄仍在奔騰,但對於援救洛陽,李秀寧已經不再抱有太大希望,只是若什麼都不做,就這樣灰溜溜的回去,讓她多少有些不甘心,就算不能援救洛陽,但至少也該弄清楚大炎此次究竟動用了多少力量。
瓦崗、洛陽幾乎是在同一天之內被大炎所得,雖說有雙方互掐多時,將士久戰思定的原因在裡面,但也不該敗的如此快又如此徹底纔對,快到李唐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便已經結束。
“秀寧,洛陽已經被炎軍攻陷,我們現在趕去,又有什麼意義?”柴紹疑惑的看着不斷加快馬速的李秀寧,他不理解李秀寧的做法。
“不要多問!”李秀寧搖了搖頭,此時的她心緒有些不寧。
柴紹眼中閃過一抹無奈,朝夕相伴,他很清楚李秀寧是那種一旦下定決心,便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倔強性格,雖然不解,但看李秀寧的神態,也沒有多問。
忽然,李秀寧擡頭,微皺的黛眉看了看前方的地勢,伏龍嶺?
不知爲何,看到這裡,李秀寧心中有些不太舒服,作爲昔日李世民的左膀右臂,李世民在世的時候,兄妹二人沒有少研究周圍的地勢,而作爲與長安不下分毫,戰略意義更有過之的洛陽,自然也是重點關注對象,對於伏龍嶺。李秀寧自然不陌生,當初他還認真研究過如何利用伏龍嶺這處天然險地來達成戰略目的。
只是此刻,看着這處研究了不下十次的險地,李秀寧本就有些躁動不安的情緒更添了幾分,只是她卻並沒有停下腳步,只是吩咐將士戒備。速度卻沒有絲毫減慢的朝着伏龍嶺的方向直衝過去。
“你不着急?”山崗一處隱秘的所在,看着如同鋼鐵洪流一般,全副武裝的李唐精銳,王伯當深吸了一口氣,回頭看向一邊老神在在的雲逸,面色古怪的問道。
“李秀寧的命,陛下若真想取來,易如反掌,只是陛下更願意她死在洛陽軍的手中。這樣一來,便可絕了李閥接納你們的心思。”雲逸目光落在疾馳而來的李唐精銳身上,搖頭笑道:“若王將軍猶豫,大可放他們過去。”
“哼!”悶哼一聲,王伯當很討厭這種無論何時都掛着一張笑臉的人,經驗告訴他,這種人往往比那些凶神惡煞更加狠毒,回頭。看着李唐兵馬的目光中,閃過一抹堅定。緩緩地舉起右臂,在李秀寧的先頭部隊進入谷中的那一剎那,狠狠的將手揮下去。
雲逸嘴角泛起一抹笑意,顯然,王伯當最終的決定還是讓他滿意的,上面交代的事情算是完成了。
“轟隆隆~”
平地一聲炸響。然後便是無盡山石滾落下來,李秀寧面色一變,手中的方天畫戟在空中掠過一道道銀色的弧線,將靠近的山石盡數斬碎。
玄甲精騎不愧是李世民留給李秀寧最寶貴的財富,面對突如其來的襲擊。雖驚不亂,初期的混亂過後,迅速向李秀寧身邊匯聚,同時揮動手中的兵器,撥擋着兩邊山嶺飛蝗般射來的箭矢。
“這裡怎麼會有炎軍!?”柴紹一邊撥打着漫天而來的箭雨,一邊焦急的指揮着衆人護衛着李秀寧向山嶺外退去。
“不是炎軍,炎軍沒這麼弱!”李秀寧將手中的方天畫戟舞成一團銀芒,一邊蹙眉道。
“不是?那是哪方部隊……”柴紹回頭,不解的看向李秀寧,隨即聲音卻嘎然而止,會在這種時候出現在這個地方的,除了大炎的軍隊之外,那剩下的,不就是……眼中不由得露出駭然的神色看向李秀寧。
“好一支精銳!”山坡上,看着訓練有素,有條不紊的玄甲精騎,雲逸忍不住讚道,眼前這支部隊的戰力,已經絲毫不亞於大炎最核心那幾支之中的任何一支。
王伯當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這個時候,似乎不時佩服別人的時候吧?
雖然有些彆扭,但手中的動作卻沒停,一張鐵胎弓被拉到圓滿,目光死死的將被衆星拱月一般圍攏在中心的李秀寧鎖定,王伯當在瓦崗衆將之中,不但武功不俗,一手箭術放眼天下也是罕有敵手。
屏息凝神,這一刻的王伯當,給人的感覺,似乎比手持鐵矛之時更加強大,拇指粗細的箭簇,隨着王伯當手指的鬆動,無聲無息般融入無盡箭矢之中。
“傳令後隊徐徐退出山谷,柴紹,你去指揮!”並沒有察覺到死亡危機的李秀寧從容不迫的指揮着戰士後退,玄甲精騎乃李世民留給她也是留給整個李閥的寶貴財富,絕對不可以在這裡折損太重。
“好,自己小心!”柴紹狠狠的點點頭,調轉馬頭,便要下去指揮,身後卻突然傳來一聲悶哼,女人的悶哼,柴紹下意識的回頭看去,卻看到令他絕望的一幕。
一支罪惡的利箭洞穿了李秀寧白皙的脖頸,李秀寧雙目中透着一股愕然,右手的畫戟還保持着撥擋箭雨的動作,卻已經失去了本該有的效用,就在這片刻,已經有數支冰冷的箭簇洞穿了她那柔弱的嬌軀,鮮血摻雜着氣泡,不斷地自傷口處溢出,只是片刻,身上的衣襟已經有大片被染紅。
“秀寧!!!”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中,柴紹再也顧不得其他,瘋狂的撲向戰馬上搖搖欲墜的李秀寧身邊,伸手摟住已經漸漸失去生機的嬌軀。
“向徐世績打出求援信號,然後……撤退!”雲逸俯身,看着因爲李秀寧的死而陷入混亂的玄甲精騎,聲音無比的冷漠。
“是!”王伯當下意識的點了點頭,深深的看了一眼那被自己親手射殺的女子,轉身,按照雲逸的吩咐開始部署。
……
“倒是夠機警的!”伏龍嶺另一端,寇仲和徐子陵帶着數十名殘存的洛陽將士,回頭看了一眼停下步伐,並未深入伏龍嶺的大炎騎軍,有些鬱悶的道。
“先離開這裡,我總覺得,這件事並沒有那麼簡單!”徐子陵回頭看了一眼有條不紊的開始撤退的大炎騎軍,搖了搖頭,心中不祥的預感並沒有因此而終止,反而有愈加劇烈的感受。
“好!”寇仲點了點頭,正要說話,突然眉頭微皺,一股難言的情緒涌上心頭,讓他不由微微一滯。
“仲少?”徐子陵疑惑的看向寇仲,呼喚道。
“好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失去了一般,心口……好痛!”寇仲深深的吸了口氣,將心頭那股快要窒息的感覺強壓下去。
徐子陵微微皺眉,這話聽起來很玄奧,但他卻並未覺得荒誕,自修習長生訣之後,這種預感並不是第一次在兩人身上出現。
“別多想,先和徐將軍他們匯合吧!”搖搖頭,徐子陵安慰道。
“嗯!”寇仲臉上罕見的露出嚴肅的神態,點點頭後,帶着殘存的兵馬,兩人朝着約定的方向飛馳而去,只是還未等到近前,卻已經聽到谷中隱隱傳來廝殺的聲音。
“怎麼回事?”相視一眼,寇仲面色一變,連忙道:“快,上去看看!”
也顧不得招呼後面筋疲力盡的殘兵,吩咐他們慢慢趕上之後,兩人便策馬向廝殺聲傳來的方向飛奔而去。
“在下瓦崗徐世績,柴紹公子,我們是否有什麼誤會!”當寇仲和徐子陵趕到的時候,正看到徐世績一杆銀槍翻飛,一邊與狀若瘋虎的柴紹交手,一邊指揮士兵,抵擋着同樣瘋狂的李閥玄鐵精騎的瘋狂撲殺,同時不斷開口,試圖解釋什麼。
面對玄甲精騎的瘋狂撲擊,洛陽殘軍根本抵擋不住,若非徐世績奮力挽回,恐怕這支部隊已經被玄甲精騎徹底衝散了,即便如此,面對瘋狂掩殺過來的玄甲精騎,同時還要應付狀若瘋虎的柴紹,徐世績已經漸漸有些不支。
“都住手!”寇仲一把拔出井中月,怒吼一聲,身影已經如大鵬展翅般凌空躍起,一縷刀芒閃現中,劃過一道迅猛的弧度,將柴紹的龍紋棍擊偏,身影已經如同天神下凡一般落在最中央的位置,伸手,一把抓住柴紹再次揮過來的龍紋棍,目光瞪向柴紹道:“柴紹,你瘋了!”
“寇仲!”寇仲沒來還好,當寇仲落在戰場上的那一刻,柴紹雙眼頓時紅了,手中龍紋棍狠狠的砸向寇仲的腦袋,淒厲的咆哮道:“還我秀寧命來!”
“鏘~”
井中月架住了龍紋棍,寇仲怔怔的看着面色猙獰的柴紹,眼中帶着一股難以置信的神色,澀聲道:“你說什麼!?”
“哈哈,事到如今,還要假惺惺嗎?”柴紹瘋狂的大笑道:“今日,柴某便是拼上一死,也要殺掉你這個人面獸心的畜生千刀萬剮!”
“秀寧……死了!”寇仲原本清亮的目光變得渾濁起來,怔怔的看着柴紹,一股兇戾的氣勢陡然升騰起來:“那你爲什麼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