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她才用帶着一絲森冷的聲音反問道:“騎士先生,你在開玩笑嗎?”
聽黑手語氣不對,阿諾笑了笑,乾脆不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看向不遠處的白虎,轉移話題說:“繼續欣賞戰舞吧,我覺得這個舞者刀術不錯,實力非凡,達克斯山地團果敢人才濟濟,團長閣下更是用人有方。說實話,我很欣賞他的戰舞。”
見阿諾如此迴應,黑手也不就報價問題繼續糾結了,她舉起高腳杯,並輕輕搖晃起來,猩紅的酒漿不斷碰撞着玻璃杯壁,並躍出酒面,盪漾起唯美的浪花。
白虎表演戰舞的同時不忘留意黑手的動作,他看到了黑手杯中酒面上的浪花,這是一個暗號,在催促他動手。
得到了示意後,他手中的彎刀越舞越快,腳下的步伐也飄忽不定起來,不再侷限某個範圍,而是繞了一個半圓,看似無意實則有意地向阿諾的位置慢慢挪動着,並頻頻出刀!
阿諾的護衛靜靜注視着白虎,輕輕橫邁一步,正好站在白虎和阿諾之間。他的拇指輕輕頂起劍鍔,露出了一截劍鋒。
白虎的戰舞依然在繼續,但阿諾在護衛的保護下,根本無懈可擊。白虎凝視着阿諾的護衛,似乎有些惱羞成怒,乾脆直接向對方比了箇中指!
護衛根本不爲所動,雙腳穩穩踩在原地,他恪守了自己護衛的職責,絕不失位,但對白虎的挑釁,他做出了迴應,說:“白虎先生的戰舞是真正的藝術,但藝術不應該是孤獨的,我願意做伴舞。”
面對白虎的挑釁,阿諾護衛的這一回應相當於應戰了。
護衛說完,佩劍同時出鞘,無光的劍鋒橫在胸前,擺出防禦架勢。雖然是個很簡單的動作,但姿態沉穩,不漏破綻,很顯然是個浸淫劍術多年的用劍老手。
“伴舞?呵呵,我很榮幸。”白虎冷笑連連,邁着詭譎的步伐不斷向護衛出刀,每一次都極盡刁鑽!刀刀都危險而欲置人於死地!
而護衛雙腳沒有挪動半分,負手而立。
不動如山。
護衛不斷揮砍,三尺長劍劃過一道又一道樸實的軌跡,不僅封死了對手所有的進攻路線,還將攻來的招式盡數化解!
瀟灑從容。
五分鐘後,白虎有些氣喘吁吁,已經呈現出體力不支的跡象,對方雖然只是一味防禦,但每次格擋都反饋着極強的力量,時間一久,白虎的體力就在持續的攻擊和格擋中消耗殆盡。
眼見白虎體力不支,這時一個鷹鉤鼻、身高不到1.6米的白皮膚小矮子握着短劍走上前來,同時對黑手彙報說:“白虎累了,我去替他。”
黑手仍只是優雅地搖晃着酒杯。
“矮子,誰讓你上來的?我一個人玩得正開心,別來掃我的興!”白虎低聲喝罵道。
矮子綻開了一個誇張的笑容:“嗨,白虎,彆嘴硬了,你的意志堅挺得可以,可你的喘氣聲跟鼓了十好幾年的風箱一樣。我看你根本搞不定他!”
“你一個人根本不配和他對舞。”白虎毫不留情面地說道。
“我不配,難道你配嗎?我分明看到你已經落了下風。”矮子反諷道。
二人說話間,阿諾護衛又是一劍,沿着一條平直的軌跡刺了過來,這一劍來勢突兀,可偏偏又快如雷霆,讓人不自覺地聯想到晴朗無雲的天空下,突然降下的電光!而阿諾護衛刺擊的目標,正是矮子的眼眶!這狠辣的攻擊,正是對他不宣而告突然插手的警告!
“砰!”
在這生死攸關的電光火石間,矮子眼疾手快,短劍向上一挑,同時身體平移了一小步,這才撥開了這狠辣的一擊,但劍的那端反饋而來的強大力量震得他肌肉酸楚手腕生疼,有一瞬間幾乎快要握不住手中的劍!交手過後,矮子才明白自己現在面對的敵人…不同以往。
不同以往的強大。
“我說過了,你一個人不配和他對舞。”白虎又冷笑着,重複了一遍同樣的話,但這一次,矮子沒有反駁。
此時矮子嬉皮笑臉的表情盡數收斂,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起來。他沒有反駁白虎,而是橫起了短劍,擺起了最保守的進攻架勢。
戰舞仍在繼續,刀劍的碰撞聲明顯頻繁了起來,短短一分多鐘又是十幾次交手。矮子和白虎以二敵一,明明佔據人數優勢,但始終無法佔據上風。
阿諾的笑容越來越優雅,而黑手兜帽下被陰影覆蓋住的臉,卻越來越灰暗。
這時夜鷹朝着面前一位光頭巨漢使了個眼色,說:“巨人瑞,舞蹈快進入尾聲了,你要不要一起試試?”
巨人瑞眼看戰況膠着,雙方處於平衡狀態。這個平衡看起來很脆弱,脆弱到一根稻草的力量就能打破平衡,理論上講只要自己加入,戰局就會打破,從而帶動談判向自己有利的一方進展…這是一個邀功的好機會。
他點了點頭,扛起一把手半劍,和夜鷹一起走上了舞臺。
面對4個人的圍攻,護衛冷笑一聲,一邊招架一邊從容地說說:“達克斯山地團可真謙虛,不僅把主舞的位置讓給了我,還派4個自命不凡的戰士爲我伴舞。”
他是在嘲諷達克斯山地團只會以多欺少。但山賊這種職業從來以恃強凌弱爲榮,夜鷹更是如此。他明顯對先前的握手角力事件心懷怨懟,想借這一次機會找回場面,於是憤恨地回答道:“小子,別高看自己了,你只是伴舞,我們纔是主舞!”
餐桌上,黑手則高舉酒杯,將杯中紅酒一飲而盡,而後將酒杯重重砸在桌子上!
阿諾看到了這一幕,好奇地問:“你看起來似乎很生氣。”
黑手冷冷地注視着阿諾,說:“我想任何人坐在我的位置上,都會生氣的,因爲閣下的報價太低了,我很難接受。”
阿諾攤手,說:“你會接受的。”
餐桌上的談判陷入僵局,而桌下的戰舞卻愈演愈烈。刀劍上的對話是如此針鋒相對,鋼鐵碰撞聲不絕於耳,同時還伴隨着激烈的火花。不論是白虎、矮子、巨人瑞、夜鷹,還是阿諾的護衛,都陷入苦戰。
夜鷹使了個眼色,其他人都會意。這時4人後退一步,攻勢也微微一頓,但緊接着又同時傾盡全力,凝聚生平的所學和戰鬥經驗,發起最後一擊。山賊並無道德可言,但以四敵一還相斥了這麼長時間,這讓他們的顏面蕩然無存。
這次攻擊惡毒而無解,因爲4人攻擊的落點都大相迥異,白虎斬向咽喉,矮子刺向小腹,巨人瑞狠剁頭頂,夜鷹則怒戳下體。他們相信,面對這樣的攻擊,沒人能完美招架,只要一招沒有攔住,結果必然是非死即殘…戰舞嘛,一個失手毀掉一個人的生命或者給對方留下終身殘疾,這又有什麼好奇怪的呢?
但這裡是雙子峰,是北峰堡,是我達克斯山地團的主場,如果你傷害了我們,那我們就可以針對此事,討論一些賠償相關的事宜了…
爲了挽回顏面,他們乾脆撕破最後一層僞裝,使用了最惡毒的攻擊!
面對4人的圍攻,阿諾的護衛握劍的手一陣扭曲,一塊又一塊漆黑的幾丁質鱗片從裂開的血肉中翻涌而出,均勻地覆蓋在肌膚上,在燭光的照映下,反射着邪惡的光澤…這赫然就是【龍血狀態-雙臂】!
原來阿諾的護衛,就是由歌德本人扮演!
面對費倫的人類,歌德龍血狀態下的手臂強勁有力,充滿壓倒性的力量,可想而知,這樣的手握劍,必然會掀起一陣腥風血雨。
面對敵人勢在必得的攻勢,歌德手中佩劍一揮,無光的劍身繞了一個大圓,劍速之快,快到只能看到模糊的劍影沿着某個軌跡閃過,同時發出凜凜嘹亮的破空之音,以極快的速度斬在攻來的劍鋒刀鋒上!這樣快的出手,這樣嘹亮的空氣音爆聲,已將歌德B-級的近身戰特長和強大的手臂力量展露無遺!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4聲鋼鐵斷裂的咔嚓聲響刺耳得幾乎要吹爆聽衆的耳膜,雖不動聽,但足夠讓人震撼。歌德負手而立,收劍入鞘,雙腳仍站在原地,紋絲不動,而他的對手,手中的刀劍都已被歌德盡數斬斷!
4人看着手中孤單的刀柄劍柄,呆呆地站在原地,他們難以理解、更無法相信剛剛發生的一切,但地上被斬斷的刀鋒劍鋒告訴他們,這是真的。
他們在一場以四敵一的戰鬥中輸了,輸得很難看。
阿諾突然放聲大笑,同時鼓起了掌,說:“達克斯山地團真是熱情好客,這一場戰舞表演可比伏特加可精彩多了…喂,各位,不要這麼沮喪好嗎?這樣的演出,不值得熱烈的掌聲嗎?”
孤獨的掌聲持續了許久,卻等不到第二個鼓掌的人。只有黑手,她兜帽下的陰影是如此灰暗,灰暗到看不清她的臉,只能看到她袍袖中伸出的手微微有些發抖,正緊緊捏着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