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雙方的約定,阿諾帶着一個隨從,來到了雙子峰的北峰腳下,此時正值黃昏,相較於約定的時間還早晚了一刻鐘。
山腳下,一個熟悉的面孔正在等候着歌德,而當他看到阿諾的身影時,不禁咧開一個誇張到荒誕的微笑,說:“年輕高貴的開拓騎士,您終於來了,雷曼諾夫代表達克斯山地團,歡迎您的蒞臨。”
阿諾此時已經變成了歌德的模樣,扮演着歌德的角色。他微笑還禮,說:“很抱歉我遲到了。路上不安全,我教訓了幾個不長眼的傢伙,順便給了他們留下了一段終生難忘的回憶。”
沒想到他作爲毀滅者,演技亦逼真到了極點。
二人寒暄間,阿諾已經走到了雷曼諾夫面前,將兩對充血的和一張斷絃的杉木硬弓丟到對方腳下。
雷曼諾夫的臉色有些發青,他一眼便認出了這張硬弓是達克斯山地團有數的幾個精銳弓箭手的定製裝備。
而那幾個精銳弓箭手即便能夠回來,失去了眼睛的他們,不僅沒有作爲弓箭手存在的意義,更連自理的能力都沒有,從而成爲達克斯山地團新的財政負擔!
“夜鷹…那個自作聰明的蠢貨,爲了討大人歡心,所以又瞞着大人私自派人行動,還連累所有人爲他的愚蠢買單…不是所有的貓科動物都像波斯貓那樣溫順,稍不注意它們就會咬斷你的喉嚨!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明白?難道能在達克斯山地團裡說得上話的人裡,除了大人和我,就沒一個腦子稍微正常點的嗎?”
雷曼諾夫對視着阿諾玩味的目光,迅速收斂了尷尬的表情,落落大方地回答道:“達克斯山脈太大,形形色色的人也太多,總有那麼幾隻不知死活的爬蟲冒犯到不該冒犯的人…等等,您身後這位是?”
阿諾隨口捏造了一個身份:“我的貼身護衛,三個月前在和伯利亞甲殼獸的戰鬥中受了傷,昨天剛剛痊癒。”
雷曼諾夫看了一眼阿諾的身後,這是一位佩劍武士,披着一件暗色調的武士斗篷,頭戴漆黑的鐵斗笠,整張臉都纏滿了繃帶,寬大的帽檐遮住了黃昏的餘暉,唯一露出的雙眼也被陰影覆蓋住了。
這身裝束給人的第一印象只有一個,那就是神秘,且強大。
“騎士大人手下果然能人輩出。”雷曼諾夫由衷地讚歎了一句,“不論是誰,只要來到雙子峰,那就是我們的客人,而強者更是如此。我家主人已經準備好了晚宴,只待和二位會面,共進晚餐。”
斗笠隨從不爲所動,只有阿諾點了點頭,微笑着說:“我會親自表達我的謝意。”
雷曼諾夫隨即掏出哨子,吹了段複雜的口哨,這一次的哨聲由3段長短不等的短哨組成,相較於前天有了明顯不同,由此可以推測,達克斯山地團的上山暗號是動態變化的。
聽到哨聲後,隱藏在陰影中的哨兵們紛紛放下弓弩。
阿諾和隨從跟着雷曼諾夫沿着盤旋陡峭的山路上山,一直到了位居半山腰的北峰城堡。這段盤山路也是一條染血之徑,山路兩側間或矗着一根根浸着血色的木杆,杆頂上裝飾着骷髏頭和人皮,在黃昏餘暉的照耀下透着死亡的氣氛。阿諾放大了視覺倍率,從而清晰地看到了地面和山壁上有大量戰鬥的痕跡,而且越往上痕跡就越多,由此可見在雙子北峰發生了無數次攻山戰,還相當慘烈。
然而,達克斯山地團笑到了最後,他們成了雙子峰唯一的主人。
途中雷曼諾夫一直在介紹雙子北峰的山川景色,阿諾也不吝溢美之詞,不時間發出讚歎,同時一直在默默觀察北峰地形,將視線所及的每一棵樹、每一塊岩石、每一座工事建築…所有的一切,都記錄進了數據庫中,並以此爲基礎,開始構造沙盤模型。
建築於半山腰的北峰城堡是一座規模中等偏小的堡壘工事,用花崗岩石磚砌就,正位於盤山路邊,可以駐守上百士兵。城堡牆體上有箭垛,配備弓手便可直射來犯之敵,同時也可以點燃烽火,發出警報。
在這個火炮尚未十分成熟的年代,敵人若想進攻雙子北峰,唯一路線就是沿着盤山路一直向上。然而在北峰城堡的扼守下,進攻路線便被截斷,如果沒有力量體系達到40級以上的強者或者擅長山地作戰的特種部隊充當尖刀,不論是哪個名將領兵,帶多少士兵,若想攻克這裡,都要付出相當代價。
在阿諾的視界中,北峰城堡被白色線條勾勒出來,做了標記。
在抵達北峰城堡的同時,阿諾看到在一個高大的黑衣人帶領下,一行5人站在堡門前,迎接阿諾的到來。
“這幾位都是我們達克斯山地團的高層,這位是我們的團長,這位是河谷村的開拓騎士,歌德。”雷曼諾夫向雙方做着介紹,一時間氣氛顯得十分融洽。
黑衣人整張臉都籠罩在兜帽下的陰影之中,因此無法看清他的真容,阿諾對視着黑衣人,同時開啓了熱成像視覺模式。
但即便是開啓了熱成像視覺模式,在他的視野中,對方黑衣覆蓋着的身體、兜帽下的面容,都蒙上了一片霧濛濛的黑暗,根本無法一窺真容。
切換成紅外視覺模式、雷達模式,再次嘗試窺視,也是一樣的結果。
“閣下就是大名鼎鼎的黑手?”阿諾注視着黑衣人,問。
黑衣人點點頭,用無法分辨真實音色的怪異強調回答道:“大名鼎鼎談不上,至於黑手…呵呵,那些只是敵人取給我的綽號而已,我其實很善良。”
“是嗎?”阿諾臉上勾勒起了一個意味莫名的微笑:“善良的人可沒辦法在達克斯山脈站穩腳跟,更不會成爲一羣惡棍的頭頭。”
似乎是意識到自己的無禮,他繼續說道:“當然,我無意冒犯,因爲從某種意義上講,我也是惡棍,我們都是一樣的人。”
黑手聽了,不由得發出一陣如寒鴉般詭異的笑聲,鼓掌說:“說的對,說得好,其實在這個世界,善與惡都顛倒了,卑鄙成了高尚者的通行證,高尚反而成了卑鄙者的墓誌銘,你說是嗎,歌德先生?”
歌德嘆了口氣,說:“雖然不完全正確,但卻無法反駁。”
黑手笑得更開心了:“既然大家都是一路人,就都打個招呼,認識一下吧!”
“當然。”
阿諾和黑手的3個小弟都打了招呼,雙方表現得都很友好,然而在認識第4個人時,那人並沒有做斯拉夫慣常的十字抱拳禮,而是像魔界的共和國國民那樣,做了握手禮,同時貼近阿諾,帶着陰冷的笑聲自我介紹道:
“你好啊,新來的年輕人,我叫夜鷹,專門負責抓達克斯山脈新來的小兔子。”
這根本就不是打招呼,更像是一種挑釁式的試探了。
阿諾看着這隻遍佈青筋、長滿繭子的粗壯大手,忍不住露出呵呵冷笑,這讓他看起來更像是一個有喜有怒鮮活的人,而不是一臺冰冷的毀滅者。
他伸出一隻平凡的手,和夜鷹緊緊握在一起。
兩隻手握住的瞬間,便同時開始發力。夜鷹的笑容依然陰冷,但下一秒鐘就彷彿結冰般凝固在了臉上,輕蔑的眼神也頓時被驚恐所填滿。
“你…”夜鷹的眼睛睜到了最大,一股沛然莫擋的大力從另一端傳來,瞬間便包裹了他整張手掌,他感覺自己不是在握手,而是握住了金屬暴龍的利爪!
阿諾對視着夜鷹驚恐的眼眸,並沒有鬆手,而是以極微小的幅度一點一點增加力道,同時手腕緩緩下壓。面對逐漸增強的力量和不斷下壓的手掌,夜鷹不敢、也不能有半秒鐘的懈怠和渙散,只能不斷彎腰以便於發力和對抗,但隨着腰桿彎曲程度的增加,他越發顯得狼狽,姿態就像一個屈服於強權的奴僕,在向他的主子彎腰行禮。
這時黑手緩緩走來,他伸出一隻白皙頎長的手掌,優雅地托住了兩隻緊緊握住的手,說:“時間不早了,我想我們該用餐了,不是嗎?”
阿諾感到一股溫柔但堅定的力量緩緩向上,竟在中和他不斷加強的握力!阿諾看向黑手,目光明顯詫異起來。
但阿諾並不打算現在就妥協,於是加大了機體運轉的功率,保持着力量優勢,同時問夜鷹:“不應該道個歉嗎?”
夜鷹咬牙切齒地看着阿諾,又注意到黑手伸出的援手依然穩穩託在下面,這給了他對抗的勇氣。
他的勇氣只持續了剎那,便破滅了,因爲他又感到手那邊的力量得到了加強,一瞬間就打破了平衡,並且如摧枯拉朽般一直下壓!
“不給我這個面子嗎?”黑手感到了巨大的壓力,低聲說。
“我只覺得他應該道個歉。”阿諾笑道。
黑手雖然身體力量不錯,但不是特長,再加上是己方挑釁在先,便不再言語。
夜鷹在看到阿諾遊刃有餘的笑容後,便絕望了。阿諾的力量明顯沒有達到極限,而他和黑手已經竭盡全力。黑手麾下的4個小弟好像也不是鐵板一塊,除了黑手本人施以援手外,其他人都環抱着雙臂,似笑非笑地看着好戲。
面對超乎想象的力量差距,夜鷹終於低下了他高傲的頭顱,從牙縫裡擠出了兩個字:“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