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大殿,官員們將大殿擠得滿滿的,皇帝馬爾西安姍姍來遲。
今天是色雷斯行省總督利奧和伊蘇里亞(小亞細亞南部行省)總督弗拉維?芝諾?回君士坦丁堡述職的日子,這個時期有兩個利奧鼎鼎大名,其中一個利奧就是拜占庭帝國色雷斯行省總督(巴爾幹東部行省),日後接替馬爾西安成爲拜占庭皇帝,另一個利奧比拜占庭帝國色雷斯行省總督利奧在這個時期更加有名,那就是羅馬教皇利奧一世,就是這個利奧一世勸退了阿提拉的大軍,否則羅馬城可能會被阿提拉的大軍夷爲平地。
色雷斯在廣義上來說其實是一個很廣闊的地方,位置在巴爾幹山的南邊、愛琴海以北,西鄰馬其頓,東濱黑海,東南是土耳其海峽。位於希臘東北部,是希臘與土耳其和巴爾幹地區各國接壤的橋頭堡,也是連接歐亞大陸的連接點。
而拜占庭帝國的色雷斯行省就是現在的土耳其海峽以西,屬於拜占庭帝國的歐洲部分都屬於色雷斯行省,這個地盤可不小。
今天到場的官員不少,平時基本上不來的元老院元老們今天基本上都來了,述職會議還沒有開始就顯得有些氣氛異樣。
皇帝馬爾西安和皇后普爾喀麗亞各自坐上寶座之後,大殿便安靜下來,大臣站在大殿兩側,中間空出一條通道,元老們站在距離皇帝寶座最近的地方,大殿牆壁下每隔幾米便站着一名手持長矛的精銳甲士,大殿高高的穹頂讓這裡顯得很空曠,牆壁和石柱上都有精美的雕刻讓這裡顯得莊嚴肅穆。
大殿安靜下來後,皇帝馬爾西安便問:“利奧和芝諾都來了嗎?”
內侍大太監(不要以爲只有中國古代纔有太監)恭敬行禮答道:“是的,陛下,利奧和芝諾兩人已經在大殿外等候,不知是否宣他們進殿?”
馬爾西安擺了擺手:“宣吧!”
內侍大太監便起身面向大殿外用他那尖鴨般的嗓子大喊:“皇帝陛下有令:宣色雷斯行省總督利奧和伊蘇里亞總督芝諾進——殿——”。
長長的聲音落下之後,過了一個會兒。只見兩個人從外面走進了大殿,左邊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人,這人穿着一身長長的綢緞長袍,身材有點臃腫。長髮紮成辮子纏在額頭上,年紀雖然不小了,但身體依然很好,精氣神十足,他就是色雷斯行省總督利奧。
右邊的是一個二十七八歲的青年人,這人穿着一身精緻的鎧甲,頭戴雞冠頭銅盔,腳踏戰靴,腰掛巨劍,走起路來風風火火。這個人就是伊蘇里亞總督芝諾。
利奧和芝諾現在還只是行省總督,這兩個人可不是簡單的貨色,按照正常的歷史發展,馬爾西安四年後將死去,由於馬爾西安後繼無人。拜占庭帝國元老院不得不另立皇帝,那時利奧和芝諾聯合起來,他們兩個是拜占庭帝國內實力最強的行省總督,他們兩個聯手之後,其他人都沒有資格跟他們競爭,最後利奧和芝諾兩人達成協議,芝諾支持立奧加冕皇帝。交換條件是芝諾娶利奧的女兒,這意味着芝諾有資格繼承無子嗣的立奧的皇位。
就這樣利奧在芝諾的支持下接替馬爾西安成爲了拜占庭帝國的皇帝,是爲利奧一世,利奧一世做了十七年皇帝,在他死後,由於他沒有子嗣。芝諾即有資格繼承皇位,可是芝諾遭到了利奧一世的妻子和大舅子等爲首的元老院元老們的強烈反對,芝諾不得不將自己與利奧一世的女兒阿里阿德納所生的兒子立爲皇帝,是爲利奧二世,這下元老們沒話說了。
讓人生疑的是同年年底。即位還不到一年的利奧二世就夭折了,芝諾當即即位爲皇帝,有傳言說芝諾爲了登基爲帝幹掉了自己的親生兒子利奧二世。
“色雷斯行省總督利奧”,“伊蘇里亞總督芝諾”
“拜見尊敬的皇帝陛下!”兩人不緊不慢地走過大殿內羣臣留出的中間通道在皇帝寶座下不遠處站定同時鞠躬撫胸行禮。
“免了吧!”馬爾西安擺了擺了手。
兩人又同時:“謝陛下!”說完便起身分開各自站在了通道的一邊。
馬爾西安看了看丹陛下羣臣說道:“今天主要是兩個總督回來述職,我們就先進行這一項,芝諾,你先向我和元老們闡述一下你這幾年都在伊蘇利亞幹了什麼,有什麼成就和過失?對以後的執政有什麼想法!”
芝諾有着伊蘇利亞族血統,在君士坦丁堡的這些官員和元老們的眼裡,他依然有着“外族血統”,很是不待見他,如果不是他作戰勇猛,立功無數,以他的血統和現在的年紀根本就不可能當上伊索里亞總督。
伊索里亞行省在這個時期的地方很大,而伊索里亞南部行省就在今土耳其亞洲部分的臨近地中海的南部地區,這裡是通往塞浦路斯、敘利亞和耶路撒冷的通道,在這個時期也是人口衆多,經濟相對發達的行省。
芝諾是馬爾西安提拔起來的,否則以芝諾這個有着外族血統,而且沒有靠山的少數民族的將領怎麼可能當上伊索里亞行省總督呢?
在馬爾西安讓他進行述職闡述之後,他當即向馬爾西安、皇后普爾喀麗亞和諸多元老院元老們行禮,然後開始闡述自己升任伊索里亞行省總督之後這幾年來採取的行政措施。
芝諾說得很慢,很簡潔,雖然有着外族血統,但他的拉丁語卻說得非常流利,口齒清晰,絲毫沒有讓大殿內的官員們和元老們聽起來感覺困難。
芝諾花了五六分鐘簡單說了一遍,說完之後,馬爾西安點了點頭,“好,我暫時先不做評論,等利奧總督說完了,我們再一起來評判一下他們的功勞和過失,利奧,現在你來說!”
“遵命。我的陛下!”利奧躬身行禮,他是一個官場老油子,述職這種事情也不是第一次,當下將該說的都說了一遍。不該說的一個字也沒提,將自己的政績大說特說,將自己的錯誤挑幾個不痛不癢的一口帶過,在最後說到今後的打算時,他更是誇下海口,要如何讓色雷斯繁榮富強,卻沒有一點點具體的行政方略,總之空話、白話一大堆,十足的官面文章。
馬爾西安聽得直犯惡心,這種套路他見得多了。他是軍人出身,對官油子這一套非常反感,不過他還是忍住沒有發作,讓利奧說完了。
利奧說完之後退到了一邊和丞相阿爾帕斯等人站在了一起,馬爾西安便說道:“好了。兩位總督都進行了述職,諸位臣工和元老們對他們有什麼要詢問的嗎?”
接下來就熱鬧了,是追求責任和嘉獎政績的時候,這個時候是最兇險的,就算你再有政績,一個不好就會在接下來的問政程序中被打入十八層地獄。
皇帝馬爾西安的話音剛落下,在丹陛上皇后普爾喀麗亞的暗中示意下。一個官員站出來向皇帝、皇后、元老們和官員們行禮之後詢問芝諾:“芝諾總督,你在伊索里亞這幾年的政績還是不錯的,我想在場的諸位元老和同僚們都認同這一點,不過據我所知,這幾年你暗中剋扣了不少應該上繳的稅收,而沒有將這些稅收用在享樂上。反而在安塔利亞大肆建造戰船,蓄養編制之外的軍隊,美其名曰是你的衛隊或者治安隊,所有的財政支出全部由你私人掏腰包,我想問一下。你到底想幹什麼?你私自養兵,私自建造大型艦隊,你想幹什麼?伊索里亞有那麼亂嗎?需要那麼多軍隊嗎?地中海東部、南部沿岸都是我拜占庭帝國的領土,你建造那麼多艦隊想幹什麼?你想造反嗎?”
隨着這個官員的質問聲越來越高,語氣越來越嚴厲,一些中間派官員都感覺今天的殿議只怕要出大事了,這傢伙一開場就是一副把人往死裡整的架勢,這完全是不想讓芝諾活了。
大殿內頓時一片鴉雀無聲,皇后普爾喀麗亞和她一派的官員們一副得意的模樣看着芝諾,又不時地瞟了瞟丹陛上的皇帝馬爾西安,而丞相阿爾帕斯和他一派的官員卻沒想到皇后一出手就這麼狠,這是直接要跟皇帝上演全武行的架勢啊。
皇帝馬爾西安的臉色很不好,非常不好,也知道是因爲皇后普爾喀麗亞現在就跟他開戰,還是因爲芝諾揹着他私自建造戰船和私自養兵而氣成這樣的,總之他的臉色極爲難看,他鐵青着連看着芝諾。
芝諾背心裡早已經大汗淋漓了,他想不到自己做得很隱秘的事情,怎麼會被人知道?這件事情大條了,如果不給一個滿意的說法,不能讓皇帝釋疑的話,不僅皇后這一派想弄死他,連皇帝都不會放過他,因爲這簡直是犯了皇帝的忌諱。
芝諾腦子高速轉動,他想到現在只能賭一把,他自信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是很隱秘的,別人即使知道,應該也只是知道一點點,不會知道得很詳細,他站出來大聲道:“陛下,臣冤枉啊,臣沒有私自蓄養軍隊,這位大人所說的軍隊恐怕是指的那些治安隊吧?陛下,那些治安隊並不是軍隊,他們只是維護村落和城鎮的村民而已,由老弱的村民組成,武器都是一些農具,而且他們沒有薪水,爲了提高他們的積極性,臣答應免去他們一部分稅收,而且他們也只是利用閒暇的時間做義務的巡邏,防止小偷、盜匪和強盜們行竊、搶劫。
另外這位大人說臣私自建造大型艦隊純屬污衊的行爲,臣承認在安塔利亞建造了大批的船隻,但那些正在建造的船隻並非全部是艦船,大部分是臣準備用來做商船的,只有少部分準備用作海岸巡邏船隊,之所以要這樣是因爲最近兩年經常有汪達爾人假扮的海盜乘船過來劫掠,給我伊索里亞南部行省的沿海造成了很大的破壞,許多海邊的村莊被毀,村民被殺,有關這一點,臣在給陛下的上書中提過,還請陛下明鑑!”
古代西方並沒有古代中國的朝議制度,絕大多數時間裡,皇帝的權利都是受到相當限制的,即使發展到後來的君主專制時期,皇帝的權利也並不是無限的,人事任免權並不是由皇帝一個人說了算,重大的國策也並不是由皇帝一個人說了算,有能力的皇帝會說服或者用其他的手段讓元老院和大臣們同意自己的決策,而並非在朝堂上大臣元老們吵成一鍋粥。與政事有關的,很少讓軍人蔘加,有關軍事的,很少讓文官們參加,畢竟術業有專攻,讓文官參加軍事會議不是扯淡嗎?也只有古代中國的朝議制度下的朝議存在外行對內行指手畫腳的情況。
馬爾西安在芝諾說完之後臉色稍微好了一些,他看向下方衆大臣和元老們,腦子裡計較起來,他不相信芝諾所說的這些,很多事情並非空穴來風,這件事情還要派人調查,是真是假一查就知道,但芝諾是他提拔起來的年輕將領,現在實在是不宜當着皇后和丞相這兩派的面給自己這一派的人難看,因此他思索一番後決定這件事以後再說,等鬥垮了皇后和丞相再說其他的,現在不是自挖牆角的時候,他點頭說道:“不錯,芝諾之前是在上書中提到過這件事情,我自會派人去調查,查了之後就清楚了,如果他真的有造反的意圖和嫌疑,而且證據確鑿,到時候再追究不遲,如果沒有,我們現在就追究他的問題不是要冤枉一個大臣嗎?好了,這件事情就不用再說了!還有誰有什麼要問的嗎?”
這最後一句話就是明顯的信號了,有皇帝一派的官員準備立即站出來進行反擊了,不過有人比他們先出聲了,讓他們反擊被生生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