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東第一次見到劉揚是在一間不錯的傭兵酒館裡,他一個人佔着一張桌子,桌子上是一疊烤肉和一大杯葡萄酒。
劉揚與其他人完全不同,可以說格格不入,坐着時挺直着腰桿,左手將一柄帶鞘類似於環首刀和雁翎刀的腰刀抱在懷裡,一杯葡萄酒可以喝上兩個小時,經常是喝一口酒之後咬一口烤肉慢慢嚼着,腦子裡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進來喝酒的傭兵看見他一般都跟他打招呼,似乎很多人都認識他,他也能叫出很多傭兵的名字,甚至還跟有些人開玩笑。這些人好像都知道劉揚在喝酒的時候不喜歡其他人坐在身邊,因此都沒有打擾他。
秦東對這個劉揚非常好奇,一個不喜歡跟別人一起喝酒的人有這麼強的人格魅力讓其他人都尊重他嗎?這個問題在劉揚這裡似乎不是問題,很顯然他能夠贏得別的傭兵的尊重是靠自己的實力,許多傭兵都願意跟他一起接任務做,他能夠帶領傭兵們很出色的完成任務拿到賞金。
對於一個喜歡喝酒的東方人在西方的酒館裡,實在是太難受了,爲什麼?因爲沒有下酒菜,烤肉對於西方人來說相當於主食,而在東方人的眼裡,它是菜,喝酒只吃一樣菜不單調麼?至少秦東是這樣認爲的。
但劉揚似乎已經習慣了,在沒有任務的日子裡,他經常就是這樣過的,一杯葡萄酒和一疊烤肉,也不知道他這幾年來做傭兵賺的錢都去哪兒了,爲什麼不讓自己生活得更好一點。
“閣下觀察我已經很久了,如果不嫌棄的話就過來一起喝一杯?”在秦東連續觀察劉揚三天之後,劉揚終於開口說話了。
秦東聽見後微微一笑,從隔壁的一張桌子旁起身向劉揚走過去坐在了他的對面,待秦東坐下,劉揚便喊酒館的老闆:“布魯斯,給我這看上去像同鄉的年輕人送一疊烤肉和一杯葡萄酒!”
秦東擡手拒絕:“不必了。同鄉見面自然要以家鄉的方式慶祝,阿法爾德,拿上來!”
早就等在外面已經頗爲無聊的阿法爾德聽見秦東的喊聲之後立即招呼兩個手下提着東西走進了酒館。
兩罈子泥封的杜康放在了桌子上,阿法爾德又拿來一個食盒。打開食盒,從裡面端出來幾個精緻的小炒擺放在桌子上。
秦東伸手將一罈子杜康揭開泥封,然後給劉揚和自己各倒了一碗,頓時一股濃烈的酒香在酒館裡散發開來,滿酒館的傭兵們不斷地抽着鼻子,大部分人都不由自主地留下了口水,不少人開始議論這是什麼酒,爲什麼有這種獨特的芬芳和引發人想喝的欲.望。酒館的老闆聞到這股酒香的時候眼睛都直了,但他知道現在不是去打擾秦東和劉揚的時候。
秦東放下酒罈伸手道:“葡萄酒只適合那些自以爲自己是紳士的人和女人們喝,男人就應該喝男人的酒。勇士就應該喝適合勇士的酒,我讓人做了幾個小菜,說實話我喜歡這裡的很多東西,但如果說到食物和酒水,這裡的食物和酒水實在不敢恭維。請!”
兩人端起大碗一飲而盡,劉揚放下大碗感嘆道:“好多年沒有喝過這麼純正的酒了,兄弟劉揚,字飛鴻,想必兄臺應該已經知道了,不知道兄臺臺甫如何稱呼?”
“我叫秦東,字旭升!前幾天纔到君士坦丁堡。這幾天一直想跟飛鴻兄相交結識一番,只是擔心太唐突了,所以一直跟在飛鴻兄身後,剛到這裡就聽聞劉兄大名,實在敬佩兄臺一個人能在這裡闖下偌大的名頭,佩服!”
劉揚大笑:“哈哈哈。不值一提,不值一提,能得旭升兄折節下交,揚欣喜至極,來來來。揚敬旭升兄一碗!”
“好,幹了!”秦東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兩人旁若無人一般的吃吃喝喝,一邊喝酒吃菜,一邊暢談天下,好不愜意,卻引的其他傭兵們大流口水。
兩人將一罈酒灌下後都有些醉意了,桌上的菜餚卻只吃了一半,劉揚見秦東腰間也懸掛着一柄腰刀,便道:“旭升兄也是習武之人?”
秦東打了一個酒嗝道:“習得幾手三腳貓的功夫,如飛鴻兄不嫌棄,可否陪兄弟過上幾招?以此助興?”
“哈哈哈,揚正有此意!”
兩人當即解下腰刀走出酒館來到大街上,酒館內的衆傭兵們原本聽不懂兩人用漢語的對話,但見兩人各自解下腰刀走出酒館,就知道兩人要到大街上去打鬥了,當即全部涌出了酒館圍在周圍觀看,街上的行人看見這裡這麼熱鬧都停下來,不一會兒工夫就將整條街道給堵死。
劉揚抽出腰刀將刀鞘丟在地上向秦東抱拳道:“旭升兄,請!”
“哈哈哈,飛鴻兄,那小弟我可就不客氣了!”秦東大笑着當即抽出腰刀向劉揚撲了過去。
劉揚不退反進,兩人當即在大街上大打出手,兵器交鳴之聲不絕於耳,火花四濺,兩人用東方的武功招式過招,動作優美華麗,卻不失威力,如果有人認爲他們只是花拳繡腿就大錯特錯了。
劉揚被逼到一個攤販的案板前,秦東一刀劈過去,劉揚側身躲過,秦東的刀便將那厚實的案板砍做兩段,斷裂處刀口整齊,周圍之人看得無不倒抽一口涼氣。
兩人你來我往,攻守之勢不時互相轉換,轉眼之間便過了百餘招,周圍觀看的人看得如癡如醉,一個頗具藝術家氣質的希臘人看得連連驚呼:“噢,天哪,這世上還有這麼動作優美的戰鬥方式嗎?這簡直太具有藝術特色了!不行,我要將這個場面畫下來!”
那藝術家說做就做,當即拿出筆和布料,將布料鋪在地上,一邊觀看兩人的比鬥,一邊開始作畫。
約莫打鬥了半個多小時,兩人不分勝負,同樣滿頭大汗,劉揚卻是知道秦東在讓着自己,自打鬥十分鐘之後。劉揚就感覺到自己的體力開始下降,招式之間也開始缺乏連貫,有滯澀之感,而秦東一直遊刃有餘。劉揚是戰鬥經驗很豐富的人,他知道一般人在全力戰鬥時最多隻能維持五分鐘,五分鐘之後動作就會開始遲緩,身體好一點的,體能強一些的人可能支持得久一些的,他自己能夠堅持到十分鐘其實已經非常罕見,卻沒有想到秦東竟然一直擁有這麼強的耐力。
秦東見劉揚已經堅持不下去了,當即跳開道:“哈哈哈,飛鴻兄厲害,小弟不如也。咱們下次再比如何?”
劉揚抱拳道:“旭升兄太謙虛了,是旭升兄一直在讓着揚,以後還請旭升兄多多指教!”
“飛鴻兄臺客氣了,我見飛鴻兄豪氣蓋世,實乃人中俊傑。不如你我二人結爲異性兄弟,如何?”秦東提議道,實則這話剛說出口就心中忐忑,唯恐劉揚拒絕,那時候就尷尬了。
卻見劉揚大喜:“我正有此意,旭升兄提議,揚求之不得。只怕高攀了旭升兄!”
秦東責怪道:“飛鴻兄說的哪裡話來,你我二人身處這異國他鄉,對於這裡的人來說,我們都是從東方來的人,沒有什麼身份高地之分,今日你我二人在這裡義結金蘭。以後我們兄弟做下一番事業,豈不是留下一段佳話?”
“是極是極,是揚太過迂腐了,就依旭升兄之言,你我二人再次結爲異性兄弟!”
秦東當即吩咐阿法爾德去準備三牲。這是祭祀的必須品,阿法爾德很快買來了豬牛羊三牲,並當場派人宰殺,借用了酒館的桌子就在酒館內擺上豬頭、牛頭和羊頭。
秦東和劉揚兩人高興得手挽着手一起走進酒館,在衆人的圍觀下,兩人跪在擺滿三牲的桌子前,秦東讓阿法爾德端來一碗酒,從小腿外側抽出一柄鋒利的匕首在手腕處劃開一道口子任由鮮血流在酒中,又將匕首交給劉揚,劉揚同樣割破自己的手腕皮膚讓鮮血流在同一個碗中,這個奇怪的舉動讓周圍觀看的傭兵們和其他人都非常驚奇。
“嘿,夥計,他們在幹什麼?”一個傭兵拉了拉阿法爾德的衣服問道。
阿法爾德回頭看了看,見是一個年輕的傭兵,就解釋道:“這是一種東方的儀式,他們喝下這碗滴有雙方血液的酒,是兩個勇士互相欣賞,並且願意結成兄弟,在上帝的見證下,他們的關係從此被確定,以後要互相忠誠,互相幫助,永世不得背叛對方,如果有一方背叛必然會遭到上帝最嚴厲的懲罰!”
那傭兵奇怪道:“噢,難道他們不能娶其他的女人了嗎?”
阿法爾德怒道:“噢,上帝啊,你在想什麼?他們只是兄弟關係,懂嗎?蠢貨!”
“對不起,我想歪了!”
秦東和劉揚通過這種方式結爲異性兄弟的事情很快被現場的人用各種語言傳播出去,周圍的人很快都知道他們在幹什麼,圍觀的人都對於這種結爲異性兄弟的儀式和關係頗爲好奇,而且還有不少人對於這種儀式非常推崇,當場就有兩對傭兵在秦東和劉揚的儀式結束後借用他們留下的道具結爲了兄弟,這件事情很快通過途徑傳揚開去,沒過幾天的時間在君士坦丁堡很多人都知道了這種結爲異性兄弟的事情,並且有人爭相效仿。特別是在君士坦丁堡的官場上有兩個高級官員結成兄弟之後,它的作用就顯現出來了,通過這種關係維持政治聯盟的穩定。
劉揚確實是一個人才,秦東對於這一點是深信不疑的,要發展要獲取更大的地盤和更多的軍隊和更大的權利就必須要團結更多的人,將這些人緊密的聚集在自己的周圍,讓他們對自己效忠,這是任何一個有着遠大抱負的政治家都必須要做的一件事情,而且這件是事情只有開始,沒有結束。
而如何團結很多的人呢?有多種手段,向有才華的人灌輸自己的理念,並爭取得到他的認同,說服他跟自己一起幹,這是最常見,也是最好的方法之一,另外通過親戚關係讓那些人追隨自己的,也可以通過結拜和收義子等手段也是可以的,畢竟古人的宗族觀念都很強。
秦東和劉揚結爲兄弟之後,兩人經常在一起喝酒,不是秦東找劉揚,就是劉揚找秦東,經過幾天的交往,秦東也去過劉揚在君士坦丁堡的家,他的家是一棟小房子,家裡僱傭了一個老僕人負責他的飲食起居。
秦東也對劉揚有更多的瞭解,劉揚是荊州人士,家裡以前是小地主,但到他父親這一輩就沒落了,爲了出人頭地,從小習武的他獨自去北方,幾經轉輾,加入了商隊通過絲綢之路來到了西方。後來商隊遇見馬匪打劫,戰亂之下與商隊失散,流落到君堡。
這天送走劉揚之後,曹查理一臉笑意的走了進來,秦東看見便問:“道長,這些天都沒有看見你,現在見你春風滿面,難不成你已經將那鍾琿說服了?”
曹查理笑道:“非也非也,貧道還並未向鍾琿提起這件事情,這幾天都一直在於鍾琿論道,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秦東納悶道:“道長,我請你是讓你去當說客,不是讓你整天去他家裡騙吃騙喝的!”
“大人,這種事情急不得,像鍾琿這樣的人不比劉揚,需要循序漸進,不能超之過急,太着急了容易壞事,貧道通過這幾天的觀察發現鍾琿這個人很不簡單,並不是說他的身份神秘,而是發現他在政治上很有見地,而且心胸廣闊,氣度豁達,乃王佐之才!”
秦東聞言倒是大吃一驚,王佐之才這個評價可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他連忙道:“那就請道長再加把勁,一定要把鍾琿給我拿下,如果需要我出面的話,儘管說話!”
曹查理打稽首道:“好的,大人,貧道領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