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向......”
溫雎看着那扇着翅膀飛在空中,彷彿真正生靈一樣的知向,不由自主的感嘆了一聲。
咔——
知向長得並不美,但是足夠震撼人心。
它發出了機械一樣聲音,在空中扭過了頭,向着一個方向飛去。
“這是在......給我引路?”溫雎明白了知向的意思,也醒悟過來了知向真正的意義。
這是姬超留下的後手, 很多後手。
咔——
知向再次發出了機械一樣的聲音,拉高了自己的高度,盤旋在溫雎的上空。
“啊!”溫雎醒悟了過來,抓緊把擔子重新擔了起來,跟上了知向的腳步。
知向向前飛着,在路過一片高空的時候, 空氣出現了彷彿水一樣的波紋。
那波紋越漾越大,一道光幕緩緩浮現, 然後彷彿打開門戶一樣,出現了缺口。
溫雎沒有耽擱,快步走過了缺口。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他終於重新踏上了這片名爲中原的土地。
缺口還未合上,溫雎站在中原裡,愣愣的看着中原外。
那是一片蠻荒的地帶,充滿着四人血腥和悲壯回憶的地帶。
那四個人一個擅長推演仙術,一個沉默寡言,一個大大咧咧,還有一個只會逃跑。
他們曾經踏足過高原,他們曾經行至過盆地,他們曾經暢遊過林海,在廝殺和怒吼中爲摯愛的土地解決難以想象的恐怖危險。
那是不應該被忘記,卻註定不會有人記載下來的故事,是溫雎想都不敢想的傳說。
他看着那片蠻荒的土地,不由自主的流下了眼淚。
“啊啊......啊啊啊——”
他渾身一軟,跪在了地上, 朝着西南, 朝着雨林, 朝着姬超死去的方向,嚎啕大哭。
“大人啊......”
咚——
他的腦袋猛地砸在了地上。
“大人啊——”
知向盤旋在高空上,不停發出着“咔咔”的聲音,卻並沒有離開,彷彿在等待着溫雎一樣。
縫隙已經消失,頭破血流的溫雎滿目含淚的站了起來,也沒去擦臉上的血液和淚水,只是咬了咬牙,再次擔起了擔子,重新踏上了路途。
知向引導着他,讓他能夠向着他的目的地走去。
烈日曬幹了他臉上的血液,乾涸的血液變成了黑色,浸透了他的皮膚,讓他看上去彷彿鬼怪一樣。
一路上曾經也遇到過民衆,但是百姓們看到了外表恐怖的溫雎都害怕無比,避而不及,甚至有人給挑着擔的溫雎起了名叫“玄面鬼”, 還有不怕他的小孩子用石頭砸他。
他卻沒有在意, 乾枯的身軀依舊跟隨着知向的腳步,向東走着。
期間遇到有人想要用弓箭射下空中的知向,溫雎直接抄起棍砸了過去,把那人砸的半死,然後繼續上路。
他走過關外的高山峻嶺,走過關外的戈壁雨林,現在在走着的,是中原的風景秀麗。
不知走了多久,多久,或許他早就沒有自己的意識了吧,身體已經乾瘦的皮包骨頭,脊背也被擔子壓得無比傴僂。
但是他依舊在走着,追隨着知向,雙目無神的走着。
從西南邊境走到江水處,再沿着江水一路向東,沿途看見過他的所有人都驚歎着。
一個關於追逐着怪鳥的玄面鬼的傳聞,在中原流傳了起來。
他已經從炎炎的夏日,走到了飄雪的嚴冬。
直到走到一處地點。
此地名曰下相,已是舊楚地的中心。
他挑着擔,走到了一片大宅子的廢墟上,停下了腳步。
知向落在了他的肩膀上,將他驚醒了過來。
“咔咔——”知向的喉嚨裡發出了機關的聲音。
“知......向......”他的聲音沙啞而乾澀,已經聽不清了,看着那怪異的大鳥知向。
雪覆蓋了這片廢墟,但是溫雎已經猜到了這是什麼地方。
“這裡......應該就是......大人,曾經的家吧......”
他放下了擔子,讓項氏兄弟接觸到了地面。
接觸到地面的一瞬間,異變突生。
兄弟倆,齊齊的睜開了眼睛,從皮口袋中站了起來。
兄弟倆外表的年紀莫約十六七歲的樣子,還帶着一點稚嫩,但是已經很高大了。
兄弟二人站在地上,神色中透露着茫然。
溫雎激動了起來,但是身體的空乏讓他不由自主的一個踉蹌,把兄弟倆嚇了一跳。
項安趕緊扶住了溫雎:“那個......你是,溫雎?”
“還,還記得我嗎?項安?”溫雎乾枯的手撫摸着項安的腦袋,又看向了項羽。
項羽皺着眉:“我,我想,我不太清楚......”
“這裡是哪裡?”
溫雎幾個深呼吸,平復了自己的心情,語氣緩慢的用自己乾枯的聲音說着。
“這裡是下相的項宅,你們的父親,那位項超,讓我帶着你們,尋找你們的叔叔。”
“但是現在看來......”
溫雎的目光移到了項宅的廢墟上,不由得一嘆。
“咔——”知向再次發出了一聲難聽的機械聲,飛了起來。
溫雎艱難的用那變形的脊椎擡頭看了一眼知向,毫無血色的臉看向了項羽和項安。
“我們走吧。”
“這是項大人......在給我們指路。”
他的笑容很難看,猙獰。
懵懂的項羽和項安卻不由自主的相信了他,並且跟在了他的身後。
這是一種,不熟悉的熟悉,似曾相識。
他們的直覺和認知告訴他們,眼前的這個人,這個難看而恐怖的怪人,值得相信。
三人再次踏上了旅途,一如既往。
這一路上風雪交加,三人卻不知爲何都走的堅定無比。
終於,他們走到了會稽。
知向停在了又一處大宅子前。
依舊是項宅,卻不是以前的那個項宅。
溫雎敲響了項宅的大門。
不一會兒,一個孔武有力的男人走了出來。
他打開門,看着門前的人,不由得嚇了一跳。
“我找......項梁。”溫雎的聲音沙啞難聽。
那男人後退了一步,警惕的看着溫雎:“......我就是,你是何人?”
“我來託付......你大哥的兩個兒子......”溫雎指向了項羽和項安。
“這......?”項梁一時間搞不清狀況。
“......此鳥......爲證。”
知向停在了溫雎的手上,溫雎的聲音忽然變了,變得輕鬆了起來。
“您!?”項梁驚疑不定的看着那機關大鳥,卻見那機關大鳥逐漸縮小,變成了一個機關小鳥。
回憶,恍然襲來。
“......大,大哥?”他接過了知向,重新看向了項羽和項安。
那枯槁的玄面鬼,卻驟然倒了下去。
“這位——!?”項梁吃了一驚,想要去扶。
然而這一扶,卻把他嚇了一跳。
這個怪人的身上,幾乎沒有任何重量。
但是這怪人的臉上卻帶着輕鬆的笑容。
“項超大人,如此一來,我的任務......也就完成了啊......”
“真......累啊......”
“......歇歇腳吧。”
溫雎滿意的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