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爾加美什王將自己浸入水中,眼睛無神的,細心地清理着因爲長久的旅途而帶在身上的污垢。
是啊,安那努和恩奇都永遠不會將仇恨和憤怒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因爲他們知道,仇恨不適合自己,那隻會將他這位王的肩膀壓垮,讓自己變成只知道復仇的怪物。
“本王......從來都是因爲你們而清醒。”
“安那努......恩奇都......”
他捧起一汪清水,輕輕的覆蓋到了自己的臉上。
涼意劃過王的臉頰和靈魂,他閉上了眼睛,輕輕躺了下來。
他太累了,無論是肉體還是精神。
就這樣,王躺在溪流的旁邊,沉沉的睡了過去。
而就在他睡去的那一瞬間,距離他不遠處的灌木叢中,探出了一個腦袋。
那是一隻蛇,它的身上光滑無比。
它好像擁有神智一樣,看向了被吉爾加美什放在身邊的,不老不死的靈草。
......
王做夢了。
吉爾加美什是很少會做夢的。
雖然他現在對自己的這身神血生出了些許的厭惡之心,但他知道自己的強大就是來自於這神血之中。
而因爲擁有神的血脈,吉爾加美什毫無疑問的,擁有了一些神的特性。
那就是夢的啓示。
他的母親寧鬆,就是在夢中得到了啓示,纔來到了烏魯克,和他的父親盧加爾班達一起生下了他。
但這次,好像並非是普通的夢,也並非是神明的啓示之夢......
吉爾加美什睜開了眼睛。
他有些恍忽。
因爲他正向以前一樣,坐在自己的王座上。
儘管自己王座的周圍,只有無盡的虛空。
不過,虛空並不值得吉爾加美什在意。
讓他在意的,是漂浮在他對面的那個,虛幻的人影。
“汝是何人?”
吉爾加美什王選了一個自己常用的,舒適的姿勢,並沒有警惕的意思,隨性的看着對面的人影。
“不愧是王,在不清楚我是誰的情況之下,居然會如此的放鬆嗎?”
對面的人的聲音之中,帶着和吉爾加美什王如出一轍的疲憊。
“將本王拉入夢境,說明你肯定是想找本王說些什麼,而且......汝非神明。”吉爾加美什攤開一隻手說道,給出了自己的判斷,“只要知道這兩點,本王還有什麼好害怕的呢?”
“啊,是啊......”
那人用疲憊的聲音笑了笑,身影閃動了兩下,變成了一個......吉爾加美什王非常熟悉的模樣。
“還是,用這幅外貌和您說話吧,王。”
“這樣的話,會方便很多。”
原本放鬆的吉爾加美什,在看到了對面那人樣貌的一瞬間,身體卻緊繃了起來,目光凝重。
“......盧斯蘭。”
他輕輕喚出了對面那人的名字。
“是。”
盧斯蘭輕輕點頭。
緊接着,就是一段長久的沉默。
“......你到底是什麼人?不對......你到底是什麼?”吉爾加美什眯着眼睛問道。
“我......王,實際上,我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
盧斯蘭的臉上帶着一抹苦笑。
他低着頭思考了一下,才繼續說道。
“硬要說的話,我是一個‘穿梭於各個時代進行觀察’的......‘觀測器’。”
“大抵是算不得人類的。”
“甚至於盧斯蘭這個名字,也是偶然而已,隨口一說便一直用了七個時代。”
吉爾加美什花了一會時間,才理解了盧斯蘭到底在說什麼。
“你在時間中穿梭?見證過諸多時代?”他的嘴角帶上了一點並不相信的呲笑,“你是在逗本王嗎?”
“您的時代,是我經歷的第七個時代,應該也是,最後一個時代了。”盧斯蘭並沒有在意吉爾加美什的質疑,只是笑了笑,如釋重負的笑了笑,“等這個‘故事’徹底結束,我就該迎接屬於我真正的命運了。”
“真正的命運?”吉爾加美什挑了挑眉。
“啊。”盧斯蘭點了點頭,“或許是銷燬吧,畢竟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雖然說着“要被銷燬”這種話,但盧斯蘭的臉上卻帶着無所謂的表情。
吉爾加美什認真的看着對面的這個“盧斯蘭”。
他並沒有在盧斯蘭的臉上看到虛假。
“王,您沒必要懷疑這是假的,因爲我並沒有理由欺騙您。”盧斯蘭攤了攤手。
吉爾加美什想了想:“那你和西杜麗......?”
“西杜麗確實是我的姐姐沒錯。”盧斯蘭並沒有否認這一點,“我在每個時代都有着與之相對應的身份,‘西杜麗的弟弟’就是我進入這個時代的一把鑰匙。”
“不過......她是我的姐姐,這一點不會錯,也不會變。”盧斯蘭的臉上帶上了一抹悲嘆,“想必我主動死在魔獸戰線上的事情,讓姐姐很傷心吧,如果可以的話,可以擺脫王幫我瞞住姐姐嗎?”
“看你接下來打算說什麼。”吉爾加美什王並沒有立刻答應,只是聳了聳肩。
因爲他答應的事情,絕對會辦到,所以他從來都不會輕易的就答應某件事。
“果然是王的性格啊。”盧斯蘭無奈的搖了搖頭。
“你說你見證過七個時代,那本王問你,本王的時代,本王的烏魯克,如何?”
吉爾加美什不由自主的擡起了頭,嘴角帶着一抹自信的弧度。
“烏魯克是一座美麗而繁華的城邦,在這個時代,它就是這片大地上最閃耀的星辰。”盧斯蘭給出了吉爾加美什滿意的答桉。
但他接下來說的話,卻讓吉爾加美什陷入了深思之中。
“但我無法將烏魯克和其他的時代作比較。”
“不列顛王國,意大利佛羅倫薩,幕末的日本,久遠之前的亞特蘭蒂斯,工業革命的倫敦城,秦末漢初的中原,以及......美索不達米亞的烏魯克。”
“我無法將這些時代放在一起比較。”
“它們都是那麼美麗,也都是那麼殘酷。”
“或者不如說——世界就是美麗的,也是殘酷的,她從來都沒有變過,只是活躍在這個舞臺上的角色換了一批又一批而已。”
“王,您是耀眼的,但您終歸也只是這個時代的舞臺上的一個,角色而已。”
“而我,想要給您講一個故事。”
“我已經見證過六個故事,而第七個故事還沒有完結。”
“這個故事,就是已經完結的六個故事中,最適合您的那一個。”
“和您一樣,它的主角,也是一位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