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通往未知的光
天空烏雲籠罩
大地狂風大作
七月七夜黑雲覆
九月九夜暴風嘯
江水漲滿天邊
河水蔓延地角
(中國神話《慄僳族的創世紀》君島久子築摩書房)
“阿姨,我要買馬芬。”
莉莉衝進店裡。
“咦?”
莉莉停下腳步,緊握銅板,眼睛眨個不停。因爲樣子實在太可愛了,火藍不自主地微笑了起來。
“舅舅,你怎麼又來了!”
聽到外甥女如此露骨的說法,楊眠不禁苦笑。
“莉莉,我是爲了工作纔來打擾的,你明白嗎?”
“什麼工作?”
“我要向大家介紹,你最愛的火藍阿姨做的馬芬。很棒的工作吧?”
“介紹給大家會怎樣?”
“這裡的馬芬會出名,會有很多客人來啊。”
“我纔不要!”
莉莉嘟着嘴,瞪着舅舅楊眠,說:
“如果大家都來買馬芬,那我的份就沒有了。”
“不會的。”
火藍從櫥窗裡,拿出兩個馬芬。
“莉莉,你是阿姨最重要的客人,阿姨會替你保留的。起司跟葡萄乾各一個,葡萄乾的是阿姨請客。”
“真的嗎?謝謝。我可以現在吃嗎?”
“當然可以。正好是午茶時間,我幫你泡杯可可。”
“耶,好棒喔。”
莉莉滿臉笑容。
真是太可愛了。
火藍覺得很溫馨。每次見到小孩子的笑容,她總是這麼覺得,一股暖意緩緩浮上心頭。
住在下城的莉莉,在NO.6裡面,並沒有擁有良好的環境。在這個已經擁有完整金字塔階層的社會,站在頂端的是那些菁英;莉莉再怎麼努力,今後也不可能爬到上層。下城是金字塔基層的人們居住的地方,在大人的社會裡,很多人都覺得無力,也有人已經一副放棄的態度,但是小孩子們並不受影響。
他們在巷弄裡奔跑嬉戲,一點點小事就能讓他們笑開懷,看到好吃的東西眼睛會發亮。這裡的孩子不需要接受像克洛諾斯那樣,徹底的管理與指導,對孩子們而言,也許下城生活更適合他們。
希望孩子們幸福。
望着莉莉天真無邪的笑容,火藍這麼想。
至少,希望孩子們幸福。
爲此,我應該怎麼辦纔好呢?身爲大人的我,應該怎麼辦纔好?我連自己的兒子,連深愛自己兒子的少女,都救不了……
“火藍,你怎麼了?”
正在拍攝馬芬跟牛角麪包的楊眠,擡頭問。
“沒有,沒什麼……”
“在想你兒子嗎?”
“是啊……我無時無刻不想着紫苑,一秒也沒忘記過他,昨晚還夢見他呢。”
“嗯……那也是理所當然的,你是他母親嘛。抱歉,我太輕率了。”
火藍對着楊眠搖頭。
“他看起來很好。”
“誰?”
“我兒子。夢裡,他在笑。雖然瘦了,但是笑容很燦爛。我想,那孩子應該很幸福,我也覺得很高興。醒來時:心情也變得輕鬆多了。”
“幸福啊……火藍,至少你兒子還活着,這點是確定的。”
“真是謝天謝地。”
只要人還活着,我也就沒什麼好奢求的了。
紫苑,你要活着,活着再回到我身邊來。
火藍將可可放在莉莉面前,楊眠面前則放了一杯咖啡。
“什麼?舅舅也有得喝?是不是太厚臉皮了?”
莉莉很認真地說。楊眠被咖啡嗆到,火藍則是笑了出來。
“莉莉跟莉莉的舅舅,都是我的好客人啊,我當然都要特別關照羅。”
“這樣啊。我媽媽啊,她說舅舅對火藍阿姨有意思。阿姨,什麼是有意思啊?”
“這個嘛……”
“神、神經啊!講那什麼啊,告訴你媽媽,舅舅很生氣。”
“你生氣媽媽也不怕啊。你下次來我家會沒晚餐吃哦,舅舅。”
楊眠愁眉苦臉的表情實在太好笑了,火藍笑得跌坐在櫥窗後。她一邊笑,邊重新思考剛纔莉莉來之前,楊眠對她說的話。
火藍,你覺得我們這樣下去好嗎?
楊眠這麼切入話題。
你覺得這個都市,你覺得NO.6這麼下去好嗎?至少你知道,至少你知道這是個多麼虛假的地方吧?
我知道。
我跟你的兒子都被奪走了。你還算好,我的兒子再也回不來了,我太太也是。這個都市,簡直就像一個吃人的惡魔。
是啊。
火藍,我們無法改變嗎?
什麼?
我們無法將這個神聖都市NO.6,變成一個真正適合人居住的地方嗎?
由我們來……改變?
當然不是光憑我們兩個人,其他也還有察覺神聖都市真面目的人,我們——
莉莉就在這個時候衝進來。
火藍思考着。
不能只是等待,不能只是祈禱,不能只是哭到天亮。爲了再一次擁抱紫苑,
爲了拯救沙布,我能做什麼?
吱吱。
微弱的聲音,火藍引頸期盼的聲音。櫥窗下,一隻小老鼠蹲在那裡。長長的尾巴、葡萄色的眼睛,在火藍眼裡,都像寶石一樣充滿光輝。紫苑離開後,在幾乎就快要被絕望、孤獨、失落淹沒的時候,這個小生物帶給我多大的力量啊!
火藍輕輕地將起司馬芬的碎片,放在地板上。
謝謝,真的很謝謝你。
“你又來了。”
一個豆子大小的膠囊,掉在火藍伸出去的手上。是紫苑來的信。一開始時,老鼠告訴她,如果出事,會讓黑色老鼠來通知她。這次來的也是茶色小老鼠,代表紫苑仍然平安無事,還活着。也許他現在正笑得很開心也說不定。
紫苑。
火藍顫抖着指尖,打開了膠囊。那是一張摺疊着的紙片,上面只有一行字。
媽媽,謝謝你,我永遠愛你。
上面這麼寫着。是紫苑的筆跡,沒有錯。引頸期盼的兒子寫來的信。然而,火藍的心中涌起不安。這是……
媽媽,謝謝你,我永遠愛你。
彷彿訣別信一樣。最後的親吻、最後的擁抱、最後的話語。
媽媽,謝謝你,我永遠愛你。
那麼,再見了。
沒有寫的這一行,在火藍腦海中盤旋。
她站了起來,突然一陣暈眩。天花板、地板,天旋地轉。
“火藍!”
“阿姨!”
楊眠跟莉莉的呼喊聲,聽起來好遙遠。
紫苑,等等我。
她伸長手,呼喊着。
你要去哪裡?你要做什麼?不,該不會是……
監獄。
火藍無法控制自己的顫抖。自己做的事情所帶來的後果,讓她止不住全身的顫抖。
我把沙布的事告訴紫苑了,他一定是打算去救沙布,那孩子一定會那麼做。明知道紫苑一定會那麼做,我比誰都清楚這一點,但是我卻……
一個母親的自私,浮現在火藍腦海裡。
不應該告訴紫苑。只有紫苑,萬萬不能知道這件事啊!
不可以,紫苑,你不可以去。只有你不可以死。
等我,等等我!
火藍跪了下來。眼前是那隻小老鼠。它抱着馬芬的碎片,不停地吃着。
老鼠……
不安壓迫着胸口,好痛。
你在哪裡?你在那孩子身邊嗎?如果是的話,請你不要離開他。求求你。求求你保護那孩子。保護他。
老鼠!
空氣中充斥着血腥、一污穢、汗臭味。人們被塞進沒有窗戶的臨時貨櫃卡車內,擠得跟沙丁魚一樣,在血腥、污穢、汗臭味裡喘息着,難以呼吸。狹窄的空間如同蒸籠一樣悶熱,一絲光線都沒有,甚至連正常呼吸都不被允許。
一名剛步入中年的男子在紫苑身旁呻吟,在反覆幾次抽搐般的呼吸後,低下了頭。紫苑緊靠着男人的肩膀,感覺到男人的肉體密集地短暫痙攣。他掙扎地擡起手,放到男人的嘴邊。
“老鼠。”
“幹嘛?”
“這個人……死了。”
“哦,是心臟麻痹嗎?”
“可能是吧。”
“是哦,能這麼輕鬆地走,也許很幸運。”
可以在這裡死掉,也許比在這裡活着幸福。老鼠說的話,並不是諷刺、也不是開玩笑,應該是事實吧。
紫苑承受着斷氣男子的重量,想起嬰兒,想起那名放在瓦礫堆後,交給狗的小嬰兒。他能活下去嗎?
“借狗人一定會暴跳如雷吧。”
老鼠的嘴邊浮現淡淡的微笑。
“什麼?”
“你把那樣的嬰兒塞給他,他不氣死纔怪。我可以想像他抱着哇哇大哭的嬰兒,詛咒你的模樣。”
“借狗人應該會想辦法養他吧?”
“誰知道。那傢伙爲了養自己跟狗,已經費盡心思了。不過,他應該不會把嬰兒當作狗飼料就是了。”
“借狗人他人很好,那麼脆弱的嬰兒,他不會見死不救。”
“是嗎?”
“是,因爲他有一個慈祥的母親。”
“原來如此。你就是看準他的慈悲與心軟,所以把嬰兒塞給他啊!”
“啊……算是吧,你不說,我還沒發覺呢!”
“單純的少爺可能不知道,會很辛苦哦,嬰兒跟狗仔不一樣,嬰兒要多花好幾倍的工夫。可憐的借狗人,就算自己沒得吃,也得養那個嬰兒。”
“我會道歉。”
“什麼?”
“下次遇見他,我會跟他道歉。”
老鼠聳聳肩說,如果還能再見面的話。
“可是,你爲什麼知道?你爲什麼猜得到我在想嬰兒的事?”
“我們在一起這麼久了,久到我都快煩死了,你的心裡在想什麼,我大概都知道。你啊,太容易懂了……不……”
老鼠摸着自己的脖子,喃喃地說,不對。
“我完全不瞭解你。”
突然,聽見啜泣聲。是一個細微的女聲。
“嗚嗚、嗚嗚、嗚嗚……”
彷彿連鎖效應一般,到處都傳出相同的細微哭聲。有女聲,也有男聲。大家已經沒有嚎啕大哭的力氣,只是被絕望、疲憊、恐懼支配着,有氣無力地哭着。
紫苑抱着膝蓋坐着,他感覺到啜泣聲,漸漸滲透自己的身體。
嗚嗚、嗚嗚、嗚嗚……
嗚嗚、嗚嗚、嗚嗚……
雖然想搗住耳朵,但是不能。就算搗住,也一定會從會從皮膚滲透進來吧。鼻孔、從髮梢滲透進來。
嗚嗚、嗚嗚、嗚嗚……
嗚嗚、嗚嗚、嗚嗚……
老鼠拾起下巴,輕輕扭動身體。
老鼠的嘴裡傳出歌聲,是一首紫苑沒聽過的歌。
遠方的山頂雪融了
化作小河流入山毛櫻林滋潤了綠意
鄉野如今百花盛開
比花朵嬌羞的少女
在山林內訴說愛意
少年啊
就讓綠色的水弄溼你的雙腳
快如同野鹿一般狂奔而來吧
在花落之前吻上少女的發
不可思議的聲音。借狗人曾說過,那傢伙的歌聲彷彿風一般,彷彿風吹散花朵一般,能將魂魄帶走。真的沒錯,他的歌聲擁抱了心靈,誘惑了魂魄。在絲毫沒有光線的絕望空間裡,剎那間,花開、水流,戀人們相擁。
啜泣聲停了。人們沉醉於歌聲。
在這裡,在如同地獄的這個地方,聆聽優美的歌聲。彷彿奇蹟般地聆聽歌曲。原來如此。即使墮落地獄,我們並沒有失去所有美好的事物。
老鼠沒氣了,稍微咳了幾下。
“好辛苦,這裡氧氣不足,聲音無法持續下去。”
“很棒了。好厲害……該怎麼形容呢……我第一次聽到你唱歌。”
“這裡沒什麼音響效果,沒樂隊,也沒燈光。如果在舞臺上的話會更好聽。”
“我想聽。”
“沒問題,我會替你準備特等包廂,你可以帶借狗人跟嬰兒來。”
“好,我會帶他們去。聽見你的歌聲,我想嬰兒也會安靜下來。”
“紫苑……我在開玩笑,你別認真啦。”
“伊夫。”
黑暗中,有人大聲叫。
“唱歌給我們聽,伊夫,拜託請不要停下來。”
“是啊,伊夫,請唱歌給我們聽。”
紫苑碰了一下老鼠的肩膀。
“大家都想聽你唱歌。”
“叫我做白工啊!”
“你的歌聲能拯救大家。老鼠,你好厲害。”
說出如此笨拙的讚美,真不好意思。但是,這是我的真心話。
老鼠,你好厲害。
“紫苑,歌聲跟故事,是救不了人的。”老鼠冷言地說。
“只能讓人短時間忘記痛苦。只有這樣的效果,根本無法真的拯救人。”
“老鼠,唱《耀眼之物》。”
有個女生這麼要求。
“哎喲,連這裡都有粉絲,如果經理知道的話,一定會痛哭流涕。”
唱吧,伊夫。在這個時候,請爲我們唱歌。
卡車的速度稍微減緩。
“通過關卡了。”
老鼠用只有紫苑聽得到的細微聲音這麼說後,便靜靜地開始唱歌。一首帶着憂鬱的緩慢曲調。
海底的珍珠
夜空的星辰
我內心的這份愛
這些都是獻給你的耀眼之物
海枯珍珠破碎
天荒星辰消失
只有我對你的愛永遠不變
無論經過幾世紀的光陰
永遠耀眼燦爛之物只有
卡車停了。歌聲消失,貨櫃裡的空氣,又再度凝結。
“紫苑,你聽好,”
老鼠用一種跟歌聲完全不同的沉重口吻,低聲說:
“不論發生什麼事,也不準離開我。”
紫苑點頭,緊緊握拳。
不論發生什麼事,我絕不離開你。
卡車的門開了。
“下車。”
人羣照着指令下車。紫苑也跟在人羣裡。老鼠撞了下他的腹部。
“那就是監獄,你迫切想去的地方。”
紫苑屏息,屏住氣息看着眼前的物體。那是一棟白色牆壁的建築,幾乎沒有裝飾,一看就知道是最重視效率的地方,也是紫苑在NO.6時常見的建築構造。
這棟建築物看起來很普通,只是窗戶少了點。高度則可以跟“月亮的露珠”匹敵,還有隆起般的雙層建築物,向四方延伸:只有這個隆起的地方比較特別,但是並不會讓人覺得威嚇或是毛骨悚然。
紫苑以爲監獄會是更令人厭惡的模樣,厭惡到想別開頭。他一直這麼認爲。
夕陽下,外牆被染紅的監獄,說是醫療機構也會有人相信吧。這裡看起來就是個乾淨、功能性強的地方。
這和他的想像實在相差太遠了。
這就是監獄……沙布就在這裡。
“這裡是後面,不過正面也差不多就是了。如何?比你所想像的還要正常吧?”
“是啊,簡直就像一般大樓。”
“沒錯。不過,最普通,也許就是最恐怖的。”
“快走!”
人羣開始往前移動。紫苑幾公尺前的隊伍,出現一些混亂。有人暈倒了。
士兵上前,把人從隊伍中拉出來。是一個披着破舊披巾的老婆婆,如同木偶般跌落地面。
“老鼠,那個人會怎樣?”
“別多管閒事,知道了也不能怎麼樣。”
又有一個人倒了,是一個年輕女生。她的衣服破裂,雙手環抱着裸露的乳房,跪了下去。
等距並排的士兵馬上把她拉出來。同樣的事情,發生在紫苑的前後左右。
他們在挑選嗎?
紫苑的嘴裡不斷冒出唾液。
狹窄的空間、無法呼吸的密集、混亂、絕望、恐懼……選擇……經歷過到這裡爲止的殘酷經驗,仍舊可以筆直往前走的人嗎?
“沒錯。”
老鼠點頭。
“是在選擇,踢掉運送途中虛弱或是死亡的人。”
“爲什麼選擇?”
“不知道。到底他們要拿我們做什麼用……我不清楚。”
“虧你還能輕而易舉就看穿我。”
“唷,在這種狀況下你還能諷刺我。厲害呀,值得鼓勵,小朋友。”
“你訓練出來的啊!”
“不過,真正的遴選作業才正要開始。”
“才正要開始……”
人羣走在寒風中。
這期間也有好幾個人倒下,被拖出隊伍。
有人走不動,有人發抖,有人呻吟。
這些人全都被拖出隊伍,集中在一個地方。
那些人會怎樣呢?會怎樣呢?會怎樣呢?不知道,知道了也莫可奈何。
感覺的末梢慢慢麻痹,開始習慣悲慘,對殘暴反應遲鈍,思考麻木,對他人的死不再動搖。
紫苑抓住老鼠的手臂,確認肉體的觸感。
老鼠,讓我還能是個人。
“也許……”
老鼠低頭。
“你會改變也說不定。”
“什麼?”
“也許你會在這裡……在監獄裡改變。”
“你在講什麼?”
“也許我將領悟到,其實我完全不瞭解你。”
“老鼠,你到底在講什麼?”
老鼠緊閉雙脣,不再說話。
士兵命令人羣停在黑門前。
“從前面開始進去,不準出聲。”
隊伍被分成三部分,第一部分的人消失在門的那一頭,絲毫沒有任何聲響。
幾分鐘後,門再度開了。
“下一個。”
接着輪到紫苑他們。
要進到那裡面去了嗎?
要進到監獄裡面了嗎?
已經想清楚,也下定決心了。
但還是會害怕。心跳得好快,彷彿要蹦出來了。
“只有這個辦法。”
老鼠凝視着前方,以平靜的口吻說:
“我們只有這個辦法,紫苑。”
“老鼠……”
“進去了。”
“嗯。”
風吹過。門朝左右兩邊開了。
“伊夫。”
背後突然有人叫他。
“唱歌給我們聽,唱歌給我們……”
士兵默默地舉槍射擊。傳來肉體倒地的沉重聲。叫聲中途消失,風聲更加呼嘯。
可惡!
老鼠的嘴脣這麼說着。
可惡!有一天,有一天我一定……
“往前走。”
門的另一頭,是一片黑暗的世界。
一片黑暗,因此不知道究竟是多大的空間,但是跟貨櫃一樣,擠進了遠遠超過空間容許量的人。
門關上了。
鏘。房間整個搖晃了起來,接着動了。以相當快的速度往下降。
“是電梯。”
紫苑的腦海裡,浮現監獄的平面圖。地底下空白的部分。是那裡嗎?要下去那裡嗎?
下降,不斷下降,彷彿要墜落到十八層地獄。
老鼠的手環繞在紫苑的腰上。
“抓住我,絕對不能放手。”
“老鼠,怎麼了……”
“一起下地獄吧。”
環繞在腰上的手充滿力量。
“可是,我們要活着回來。紫苑,你千萬別忘了。”
“那還用說。”
電梯停了。黑暗搖晃着。
“下地獄了。”
在一片漆黑的世界裡,迴盪着老鼠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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