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殺
一
一切都明白了,事到如今,我除了死之外別無選擇。
我毫無猶豫地跳了下來,從十七層高的樓上跳下來,我唯恐不死,特意選擇頭朝下的姿勢,像跳水運動員一樣,越過欄杆,一個縱身就下來了。
我曾經看過一個恐怖電影,裡面有個鏡頭是男主角被人像玩具一樣從三十幾層高的樓上拋了下來,落在了地面上的一輛車上,當場就把車給壓扁了,車上的玻璃震得支離破碎,而這位男主角像是沒有了骨頭了一樣,軟趴趴伏在上面,七孔流血,一顆眼珠子被震出了眼眶,頭歪在了一邊。我說不定也會這樣,但是我一點也不害怕,因爲我必須要給死去的人一個交代,血債也必須得用血才能洗清,而且就算我不自殺,也難逃法律的制裁,怎麼都是死,與其被警察逮住一槍打爆我的頭,不如勇敢一點自行了斷。
風在我耳邊呼嘯,就像是死神的召喚,地面越來越近,我閉上了眼睛……
二
我之所以會走到這一步,這還得從兩天前說起。
兩天前的那個晚上,北京大學百週年紀念講堂舉辦了一個“重讀貝多芬小提琴鋼琴作品系列”的音樂會,我和寧一杭附庸風雅前去觀看。在會場上,寧一杭無意間看見了一個穿着跟我一模一樣的年輕人,由於距離甚遠,再加上背對着他,他沒看清楚那人的面目。他當即就把這一事告訴了我,我也覺得好奇,居然會有那麼巧的事情,於是沿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可惜那人早已不見了,當時我也沒多加留心,現在回憶起來,要是那時找到了這個人,也許後面的悲劇就不會發生了。
音樂會散場之後,一看時間才八點半,寧一杭鼓動我前往朝內大街81號探險,這個邪地我老早就想去了,於是我倆一拍即合,兩人沿着北大校路,想從東門出來,然後打的前往朝內大街。哪知走到北大圖書館的時候,突然路邊的矮樹叢裡閃出了一個人影,沒頭沒腦,操着一根棍棒對着寧一杭的頭,就是一悶棍下來,然後又鑽回樹叢跑了。
他出現得實在是太突然了,我只看見一個黑影衝了出來,還沒看見他的樣子,他就縮回去了,直到寧一杭應聲而倒的時候,我才反應過來要去逮住他,等我鑽進樹叢的時候,他已經跑出了好幾十米,我當然不會就這樣放過他,緊追了上去。
當我追到一個拐彎處的時候,前面這個人突然不見了,我四周找了一下,依然不見他的蹤影,想到寧一杭還倒在地上呢,也不知道怎麼樣了,心牽着他,我不敢多逗留,大罵了幾聲,然後趕了回來。
寧一杭人已經爬起了,正摸着自己的頭殼,嘴裡叨咕着什麼,我見他那樣知道他並不大礙,心也就安了,只不過經這一鬧,我們兩人都沒興趣去探什麼險。於是我建議去我住處喝酒去,有酒蹭,寧一杭自然沒意見。我們出了北大大門,攔了個的士,往我住處趕。
當時我們乘坐的的士車從板井的一條巷子裡出來,突然前面橫衝出了一輛大貨車。這條路上本是一條單行道,路道狹窄得很,根本就容不下兩輛車並排行走,而且大貨車出現得極其突然,的士司機想剎車已經不成。眼看兩車就要撞上了,我和寧一杭不由驚呼了起來,好在的士司機是個老手,關鍵時刻方向盤一拉,將車開上了人行道上,讓過了這輛大貨車。
車是讓過去了,可是危險卻並沒過去,上了人行道之後,的士像撞上了什麼東西一樣,“砰”的一聲,我只覺得車身一陣晃悠,一股牽引力把我推向了前方,我的頭磕在了前面的坐墊背上的硬物,疼痛蔓延了全身,當場昏死了過去。
等我醒來的時候,我發現我已經在醫院裡了,時間是次日的下午。從護士的嘴裡我得知,的士掉進了人行道上正在施工的工地裡,司機被變形的車廂活活夾死了,而寧一杭則被穿透擋風玻璃的鋼筋插進了心臟裡當場死亡了。這起車禍只有我一個人活了下來,更奇蹟的是,我居然只有碰傷了一下額頭,其他地方沒半點受傷。所以當護士小姐說起這件事的時候,說一句話就“嘖嘖”一下,一個勁兒地說我幸運。
聽了她的話之後,我心裡頭自然是又驚又喜,但是這種驚喜尚未消化掉,我被隨後進來的警察那番高談闊論一下子就打入了冰窖裡,從頭到腳,冷得直起雞皮疙瘩,連汗毛都豎了起來。
他們先是要我說了說,車禍發生的原因後果,仔細聽完後,然後告訴我,車禍發生之後,有人報了警,警察迅速地趕到,經過他們的勘查和調查,發現現場有衆多疑點。
他們說,的士車雖然被撞扁了,但是那情形還不至於把一個人活活夾死,司機座位有被移動過的跡象,司機頭殼有其他不明兇器砸傷的傷口,寧一杭身上也有多處被扭打的傷痕,而插入他心臟的那根鋼筋更是人爲造成,在車廂裡還發現有搏鬥過的痕跡,所以他們懷疑,寧一杭和的士司機都是被他殺的,兇手利用這起車禍,藉機幹掉了他們二人。他們從寧一杭身上滿是傷,推測兇手趁機做掉的對象應該是他,車禍後,寧一杭並沒昏厥,還曾與兇手大大打了起來,後來不敵,才被兇手殺了,爲了滅口,兇手順便把同樣沒有昏迷的司機也殺害了。
說到這裡的時候,那個身材矮小,留着兩片小鬍子,上下看了我一眼說:“你真的當場昏死過去了?”
我點點頭應了一句“是啊!”他的口吻有點怪怪的,我敏銳地感覺到他對我極不相信,忙又緊接着說:“警察先生,您該不會是在懷疑我撒謊吧?我發誓,我當時真的昏死過去了,不然的話,我絕對不會讓兇手得逞的!”
那矮個警察死死盯着我說:“是嗎?你說你當場昏死過去了,那麼向我們報警的那個人又是誰呢?”
我一頭霧水說:“什麼?我怎麼知道向你們報警的那個人是誰?”
那個矮個警察說:“向我們報警的那個人不正是你嗎?”
“我?我報的警?不會吧,您一定是搞錯了吧,我當時都昏死過去了,我還能報警?”我瞪着眼睛看着他,以爲他在說笑呢,可是他一臉嚴肅樣,不像是在開玩笑。
那個矮個警察說:“我們查過了,車禍之後,向我們報警的電話號碼正是你的手機號碼,不信,你自己查查看。有沒有打過,你自己翻看一下自己的手機記錄,不就知道了。”
我忙把手機摸出來一查,愣住了,在車禍發生不久後,我的手機裡當真撥出了一個報警電話。真是見鬼了,我明明沒打電話啊。我失神的說:“是有個報警電話從我的手機裡撥打出來的,但是我發誓,絕對不是我打的,或許是兇手拿我的手機打的吧。”話一出口,我就覺得自己犯傻了,兇手打的?兇手會傻成這樣嗎?殺了人還打電話報警?
果然那個矮個警察一副好笑的模樣說:“兇手殺了人還報警?有那麼傻的人嗎?”
“又或許是其他的人,正巧路過現場,沒手機,於是拿了我的手機報了警,反正不是我,我真昏死過去了。”
“呵呵,你倒是蠻會爲自己開脫的,沒事,是誰報了警無關緊要,重要的是,你可知道我們在他們身上發現的指紋是誰的嗎?”
他雖然沒說是誰的指紋,但是意思很明顯說的那個人就是我的,但是我還是有點不信,故作輕鬆說:“總不可能是我吧!”
那矮個警察一副中暑的表情說:“沒錯,就是你的,我們將你的指紋和在他們身上發現的指紋對比過了,完全吻合。”
我着實嚇了一跳,不過很快給自己找到了理由,我說:“是吧,我想這也不奇怪吧,我和寧一杭是朋友,兩人拉拉碰碰,他身上有我的指紋,我身上有他的指紋,這是很正常的事兒,至於司機身上,估計是我不小心跟他碰着了,留下了吧。”
那個矮個警察說:“你說的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他們兩人身上多處傷處都有你的指紋,這就不能不讓人懷疑了。”
他這話倒給了我一點提示,我說:“嗯,是的,您說得有道理,可是這件事如果有人陷害我的,那麼這一切都很好解釋了。”
“什麼?你說這是有人陷害你的?”
“是的,現在我終於知道了,那個兇手爲什麼不殺了我,不是因爲我昏死過去了,而且是他想嫁禍於我。他趁我昏迷之際,殺死了寧一杭和的士司機,然後拿着我的手指,在他們的屍體上亂摸一通,嫁禍給了我,他爲了弄得更逼真,於是拿了我的手機報了警,因爲他知道,一旦你們發現他們是屬於他殺之後,一定會向我問話,我矇在鼓裡,什麼都不知道,自然老實坦白我當場昏死過去了,這樣一來的話,就像現在一樣,我成了你們懷疑的對象了,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我,我想脫身都難了。”
那矮個警察聽得目瞪口呆,老半天才說:“我承認你的推測太有聯想力了,但是什麼都得講究證據,不能憑空想象,當然我們說你就是殺人兇手,也還缺少更有力的證據,比如說,你的殺人動機,你的殺人兇器。這樣吧,你也並無大礙,你跟我們回局裡走一趟吧,兇手到底是誰,我們自然會查清楚的,還你一個清白!”
事到如今,哪還由得我選擇,我哪敢說個不字,只好跟他們上了警車。
四
我很清楚目前狀況對我極其不利,坐在警車上,我一直都在想整個事件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爲什麼會演變成這樣,究竟是誰殺了他們兩個。我越想越不明白,心越發不踏實,一肚子都是火。
突然,我目光無意間掃了一眼警車右邊的反光鏡,看見上面映着一個熟悉的人影,於是定睛一看,是他!反光鏡上的那個人赫然就是在北大校園裡給寧一杭一悶棍的那個!他依然還是穿着跟我一模一樣的衣服,頭頂着一個鴨舌帽,戴着一副黑墨鏡,看不清楚他的真實面目。他開着一輛推土機,正緊跟在警車後面。
看見他的時候,我一個激靈,忙跟警察說:“快停下,快停下,我知道殺人兇手是誰了!”
那個矮個警察回過頭,看着我說:“你又怎麼了?”
我指着反光鏡上那個人說:“就是他,就是他!這人曾經在北大偷襲過寧一杭,當時他沒得手,估計後來又跟上了我們,尋找下手的機會,我們的車禍正好幫了他的大忙,爲了全身而退,他嫁禍給了我。對,沒錯,一定是他!”
那矮個警察看了看反光鏡,一臉疑惑地說:“真的?”
我見他根本就沒要停下的意思,大急說:“真的,我絕沒騙您。他當時的確偷襲過寧一杭,雖然我沒十足的把握證明他就是殺人兇手,但是至少他嫌疑最大,您攔下他問問,或許有什麼新的線索也說不定。”
那矮個警察看了看其他兩個警察一眼,似乎見他們沒什麼意見,隨即放慢了車速,正要選擇停下來的時候,我看見後面那輛推土機似乎加快了速度,氣勢洶洶,瘋了一樣地衝了上來。
情況似乎有點不對勁,我剛想提醒那個矮個警察趕緊把車開走的時候,“碰”一聲巨響,推土機已經撞了上來,警車被活生生被撞前了數米,衝上了路邊一個半坡上,車子控制不住,又仰面滑了下來,然後四腳朝天翻了個身,像個斷氣的人一樣沒了生息。我因爲上次有被撞的經驗,車子搖晃不已的時候,早已抱着腦袋,縮成了一團,警車翻了個身,我只是被撞疼了幾下胳膊而已,並無大礙,可是那三個警察可就倒黴了,由於他們絲毫沒防備,其中兩個滿頭是血,躺在那裡一動不動,也不曉得是生是死,另外那個稍微好些,身子被甩出半截,另外半截被車身壓着,正“哎呦”叫着。
我正要將變形的車門踹開,這時已經有人把車門撬開了,我擡眼一看,正是那個開推土機撞我們的兇手。我以爲他是來殺人滅口的,見身邊正好有一斷小鐵桿,順手撿了起來,只要他動手,我就跟他拼了。誰知那人看了我一眼,低聲說了句:“有人來了,我先走了,你也趕緊走吧,千萬別再給警察抓住了,這事我再想辦法處理。”然後他就跑了。
我自是很奇怪,以爲有詐,見他人走遠了,這才從車廂裡鑽了出來。看着他正發動推土機,想要離去,我突然想到,他要是這麼一走,寧一杭和的士司機被殺一案,我豈不是背黑鍋背定了,連忙追了上去,可人還在半途,那人已經開着推土機揚長而去了。
我狠狠地把手上的鐵棒隨手一丟,沮喪地回到警車旁邊,檢查了一下三個警察的傷勢,他們三個人都還沒死,但是傷勢嚴重得很,我打了個120回報了一下情況,然後束手無措地等着救護車的到來。
對於這人撞翻警車而又沒對我下手,我百思不得其解,難道我猜錯了不成?他真的是來救我的?他爲什麼要救我,我又沒殺人,我皺着眉頭在原地來回走動着,猜想着此人的目的。
正想得出神的時候,這時手機響了,我順手接了起來。那邊一個低壓的聲音傳來:“你還不走啊!趕緊走啊,警察來了,你就完蛋了。”
這個聲音不就是先前撞翻警察說要救我的那個人嗎!我不由大吃了一驚,難道他人還沒走,一直在監視着我?下意識朝四周看了看,想尋找該人的蹤跡。
那人果然就在我附近,他一見我這般舉動,當即就說:“別看了,你是找不到我的。快點走吧,不然真的來不及了。”
我冷冷地說:“我爲什麼要走,我又沒殺人,警察來了正好,哥們,寧一杭和的士司機的死,是你做的吧,我勸你還是乖乖投降吧,你是跑不了的,警察遲早會找到你的!”
那人說:“是我做的,可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你好,只是想不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你快走吧,先離開這裡。你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如果事情沒成功的話,我會再找上你的!”
“哥們,你如意算盤打得不錯嘛,警察現在本來就懷疑我了,我要是再走的話,豈不是嫌疑更大,我是不會走的,你省省心吧。”他以爲我不知道他葫蘆裡買的什麼藥,我這一走,不僅背上了寧一杭和的士司機兩條命案,還兼帶了畏罪潛逃的罪名,我纔不上當呢。
“你怎麼就不信我呢,我真沒想讓你背黑鍋,我老實告訴你吧,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們其實嚴格說起來是同一個人,只是生活在不同的一個空間裡,我只是不小心闖進了你這個時間段。我殺的人,等於是你殺的人,我們誰也脫不了干係,不管你我誰被抓了,結果都是死路一條,趕緊走吧,警察來了,大家都完了。”
他的話莫名其妙,聽得我稀裡糊塗的,本不想多跟他瞎扯,可是想到何不繼續跟他聊着,拖延時間,警察一到的話,不就可以逮住他了,於是我故作吃驚說:“哦,是嗎,爲什麼呀?怎麼回事?”
那人極不耐煩了說:“現在沒那麼多時間跟你解釋。我知道我說什麼你都不信,那好,爲了證明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現在捏自己的大腿。”
他不知道他搞什麼鬼,正想詳問,這時大腿無緣無故傳來了一陣痛楚,像是真有人在我大腿上捏了一把,疼得我都忍不住叫出聲來。
那人說:“現在你知道了吧,我們真的是同一個人,我有什麼比較重一點的感觸或者創傷,你那邊就會有相同的感應。”
天底下哪有這等事情,可是先前那陣痛楚又是如此的真實,心下駭然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現在我着急要辦點事情,如果事情成了的話,那麼一切你都不用煩了,如果沒成的話,晚上十二點鐘的時候,我會去曙光花園的天台上,到時你過來,我把所有的事情都統統告訴你!”
我依然半信半疑他說的話,正在猶豫中,大腿上又傳來了一陣痛楚,那人在那邊大聲說:“你還不信,是不是想讓我再多試試啊,趕緊走吧,遲了,一切都晚了。你難道想挨槍子不成。”
兩次都傳來痛楚,我想不信他都不成,心一急,忙說:“好好,我聽你的,這就走……”我話還沒說完,他已經掛了機。
我沒再猶豫,迅捷地離開了現場。
五
曙光花園的天台上,我偷偷躲在堆放雜貨的小暗隔裡,一動不動,像是一塊木頭,除了頭腦依然保持着清醒之外,其他的一切都麻木了,甚至連手上的尖刀都有點握不緊了。自從下午被那個殺人嫌疑犯“逼”走之後,我便是一直躲在這裡了。
我逃逸的情況經過電視臺是報道早已傳遍了整個北京,一切都如我所料寧一杭和的士司機兩人的死亡毫無意外地算在了我的身上,警車被撞翻了,其中一名警察失血過多殉職了,也一樣記在了我的賬上。
在我離開警察被撞翻現場那一刻起,全城的警察就都在找我,在他們找到我之前,如果我無法證明所有的事情都與我無關,那麼等待我的只有死路一條。
眼下那個“逼”我走的那個嫌疑犯,是我唯一的希望,我不曉得他會不會來,是不是在騙我的,但是事到如今,我除了在這裡等他之外,別無他法。爲了以防萬一,我準備了一把尖刀,我已經打定主意了,只要他敢來,無論如何我都得將他拿下,交給警察,不然我休想洗清罪名。
門外的月光意外的絢麗,它們穿透了門縫像個賊一樣偷跑了進來,把小暗隔照得一片雪白,讓我尖刀上的寒光顯得更加慘白了,我微微動了動麻木的身子,讓自己舒服一點。
樓下不知是誰家傳來了十二聲沉悶的鐘聲,四周喧鬧的聲音似乎也隨着這幾聲鐘聲消逝了,我的神經卻在這一刻緊繃了起來,因爲就在這時,我聽見樓道那邊響起了幾聲輕微的腳步聲,輕得就像貓點地一樣,要不是我一直屏息留意外面的動靜,一定聽不到。
這個聲響到了樓道門口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傳來開門的聲音。我趁沉默之際,悄悄溜出了暗隔,然後在那樓門打開之前,如脫兔一樣,閃到門的後面,手上的尖刀下意識地緊握了一下。
一個黑影偷溜了進來,我迅雷不及掩耳將尖刀伸着了過去,頂着了他的腰眼,然後沉聲說:“不許動!把手舉起來!”
“哥們是我。”那黑影低聲說。
我冷笑說:“我知道是你,快把手舉起來,否則休怪我手上的刀子不長眼啊!”
他遲疑了一下,最後把手乖乖舉了起來,乾咳一聲說:“哥們,別開玩笑了。”
我怒道:“誰跟你開玩笑了,你究竟與你有何冤仇,你爲什麼三番兩次嫁禍於我。”
“我不是早就告訴你了嗎,我所做的這一切其實都是爲了你好!”他很冷靜地回答說。
“爲了我好?你殺了我寧一杭和的士司機嫁禍給我,還說爲我好?是你有毛病還是我聽錯了?”死到臨頭了,他還有心情戲謔我,我把尖刀頂緊了一點,他忍不住呻吟了一下。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在我將尖刀頂緊他腰眼的時候,我的腰眼也傳來一陣疼痛,像是有一把無形的尖刀同時也在頂緊了我,想到白天的情景,我連忙把手上的尖刀鬆開了一點,腰眼的疼痛這才消失。
“我沒有毛病,你也沒聽錯,殺了他們倆我的確是爲了你好,但是我想不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我真的一直在努力着把事情往好處引,可是沒想到做得越多錯得越多。”我不曉得,他是在作秀還是真的很後悔,在說些話的時候,他的聲音明顯帶着哭腔。
我說:既然你承認所有的事情都是你乾的,可見你是個坦誠之人,我也不想爲難你,麻煩你跟我去警察局走一趟。”
他說:“我也很想跟你去,可是我不能,因爲我一去你也跟着完蛋了。”
“你不去,我才完蛋呢,現在所有的警察都在通緝我,只有你才能洗清我的罪行。”
“就算我去了,你的罪行也一樣洗不清,反而越弄越麻煩。”
我嗤之以鼻說:“去不去,現在可由不得你了。”我摸出手機,準備撥打報警電話。
那個人似乎知道我的心思,連忙顫聲說:“別報警!”說着身子一動,想要轉身。
“別動,再動的話,我就不客氣了。”我顧不上打電話了,右手尖刀一送,死死抵住他的腰眼。
那人果然不敢再輕舉妄動,只是請求地說:“別報警,真的別報警,報警了,只會把事情鬧得更糟糕!相信我,我絕對沒騙你!”
我冷哼一聲說:“是嗎,我倒想看看事情會怎麼糟法,別說我事先沒告訴你,你要不知趣的話,可休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那人說:“你一定要報警,我也沒辦法,但是能不能晚一點再報,讓我把話說完。”
我說:“想拖延時間,我纔不上當呢,我早就知道,連殺二人,光憑你一個人肯定是不成的,一定還有幫手。”我懶得理他,繼續撥打着報警電話。
“嘟”傳來了接通的聲音。
那人大急,轉身伸手過來就要奪走我手上的電話,我早對他有防備,時刻都在注意他的舉動,他剛剛一轉身,我手上的尖刀就送了進去,狠狠地刺了他一刀。
“啊!”我們兩個同時叫出聲來。
一陣劇痛至我腰眼傳遍了全身,疼得我什麼也拿不住了,手機和尖刀一併丟在了地上。而在此時,地上的傳來了“您好,這裡是北京市海淀區四季青報案中心……”看來電話接通了,我正要彎腰去撿起來的時候,那人一腳把手機踢飛了,撞在了牆腳上,沒了動靜,我又想要去撿尖刀,可是他已比我先一步撿了起來。
看着他手上那把還殘留着他鮮血的尖刀,我不由得後退了一步,心裡琢磨着該怎麼對付眼前這個兇手。
他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一收尖刀,忙說:“別怕,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我這次來只是想跟你好好談談。”先前他一直背對着我,我看不清楚他的模樣,這會正面相對,才發現原來他臉上蒙着一塊黑布,只露出一雙眼睛在外面。
“哼,你當然不敢對我怎麼樣了,你要是殺了我,誰給你來幫你背黑鍋。”他精心策劃了那麼多事情,不就是爲了讓我來幫他頂罪,想到這點的時候,我不由心有點放寬了,吃準了他不敢動我。
他乾笑一聲說:“我是不會殺你的,我殺誰都不可能殺你,但是我不殺你的原因絕對不是想要你被黑鍋。好了,其他廢話我就不想多說了,我直奔主題,白天的時候,我曾經跟你說過,我和你其實是同一個人,你是生活在現在這個時空的人,而我是生活在半個月後那個時空的人,也就是未來人。”他說到最後那幾個字的時候,語氣特別的重。
“未來人?你的意思是說,你是穿越回到半個月前了?哥們,你當我是小白啊,回到過去都是那幫無聊的人瞎掰無聊YY出來,你想蒙我,拜託想個好點子好不?”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你看看的面目!”他走到光線最強的地方,然後掀開了蒙在臉上的黑布。
我一看他的臉,頓時呆住了,天哪,那人的臉居然跟我長得一模一樣。我不由失聲說:“你……你……你到底是誰?”
他苦笑說:“我不是早就告訴你了嘛,我就是你。”
“我不信!”
“你不信,你過來摸摸。”
我半信半疑走了過去,他一副任由我的宰割的模樣,我在他臉上左摸摸右捏捏,沒有發現任何裝扮的地方,我越摸心越驚,顫聲問:“果然是真的,這,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六
另外一個我說:“對我來說,應該是半個月前發生的事情了,對你來說,也就是在昨天,寧一杭約我去聽音樂會,散場之後又叫我去朝內大街81號探險,我們在那棟怪房子裡的地下室裡,發現了一個很深的地坑,寧一杭在我附身觀察地坑的時候,突然一把將我推了下去。我本以爲掉下去必須無疑了,沒想到地坑下面還有一個人,我正巧落在了他的身上,我人沒事,但是下面的那個人卻給我活活壓死了。”
我“啊”了一聲說:“什麼?寧一杭將你推了下去?他爲什麼要殺你?”
“我也不知道,至今都沒想通他爲何要怎麼做。”
“那後來怎麼了,你怎麼會穿越到了這裡?”
“死者的家屬找上了我,死活要我償命。這個被我壓死的人,極有背景,他的家屬買通了法官,給我定了個死罪,死刑兩年後執行,但是死者的家屬還不解恨,又買通了監獄裡的警察百般折磨我,我受盡了侮辱,最後在一次野地做工的時候,跳懸崖自殺了。可是說來奇怪,等我醒來的時候,我意外發現自己並沒有死,後來才發現原來我回到了半個月前了,也就是後來所有事情發生的源頭。於是我找上了你,我要改變這一切。”
“所以昨天你跟在我的後面,又去聽了音樂會,散場後偷襲了寧一杭。”
“是的,看見你們沒去了,我甭提有多高興,但是我還是不放心,繼續跟在你們後面。你們在小巷子的拐彎處發生了車禍,你和的士司機都昏死過去了,只有寧一杭沒昏迷,這個混蛋不死心,又想對你下毒手,我當然不會讓他得逞,於是跟他打了起來,後來失手將他打死了,這一情景被醒來的士司機看在眼裡,他叫嚷着要報警,我心一急,也就將他給弄死了。”
“你可真夠狠的啊!”
“我當時心太急了,爲了不讓人懷疑,我把現場稍微擺弄了一下,讓他們看起來像是真的出車禍死掉的,然後打了電話報了警,不想還是給警察看出了破綻。”
“你可真夠愚蠢的,你的手機號碼和我的手機號碼是同一個,你打出了電話,我這裡也有記錄,當時我都昏死過去了,怎麼可能報警,警察自然就懷疑到我頭上了。”
“原來如此,當時我真是太粗心了,沒想到這一點。我見警察抓你上了警車,知道事情不妙,隨即偷開了一輛推土機前往營救你。所有的事情就是這樣,我一直試圖去改變,可沒想到越做越錯,以致演變成這般不可收拾。”
“那現在該怎麼辦?你不是說你下午有急事解決嘛,還說一旦成功了,那麼就不會讓我愁了。”
“我下午又去了那個我自殺的懸崖,我想那地方既然上次我跳下去又穿越回到半個月前了,那麼這次在跳下去應該還能穿越吧,誰知道一點用處都沒有,要不是正巧落在一個樹杈上,我看我早就掛了。”
聽完另外那個我的講述,我真是哭笑不得,原來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乾的,我本以爲抓住他了,就能還我清白,可是真相居然是這樣,我如何去洗清罪行。我絕望地說:“看來現在只有一條路可走了。”
另外那個我喜悅地說:“你有辦法了,趕緊說說,我上來找你,就是想跟你商量對策的。”
我嘆氣說:“死路!”說完這兩個字,我就奔到了天台的邊緣上,越過了欄杆,一個縱身跳了下去。在落下的那一刻,我隱約聽到另外那個我大叫着:“不”。
一切都結束了,再也不會有人因爲我而死去了。地面離我越來越近了,再有個五六米秒,我就要跟地面來個最親密的接觸了,我閉上了眼睛……
“噗通”我像是掉柔軟的毛毯上,我下意識睜眼一看,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偌大的草坪上!我不是明明從曙光花園的天台上跳下來了嗎,下面應該是馬路,怎麼變成了草地,更奇怪的是明明我跳下來的時候,是凌晨左右了,現在怎麼太陽還未下山?難道不成我也穿越了?一想到這裡,我心裡不由一陣欣喜,從地上爬了起來,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境,才知道我是落在了北京大學裡的草地上了。
我從草地裡走了出來,遠遠就看見了兩個人,正朝這邊走來,那個眼大眉粗,嘴角邊老是留着一抹微笑的傢伙,不就是我嘛,旁邊那個嬉皮笑臉,沒一刻正經的不正是寧一杭嗎!
我果然又回到了昨天下午那個空間,我朝他們大步走去,這次我知道我該怎麼做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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