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含章挑眉,驚訝的看了傅庭涵一眼,道:“其實有人提過這件事,就連皇帝也更傾向遷都,但東海王不同意。”
趙含章道:“東海王威勢,基本上無人能與他作對,他反對的事情,即便是沒理,也會有大臣站在他那邊,何況,遷都的利弊說不清楚,站在他那邊的人就更多了。”
朝廷南逃過一次,就是趙含章都心痛路上和丟在洛陽的財物,更不要說其他大臣了,他們未必願意再離開一次。
她是站在歷史後面回頭看,所以明確的知道遷都是正確的,但站在這個時間節點上的人,能有如此見識和魄力的不多。
趙含章看了傅庭涵一眼,沉思起來,“洛陽現在的人也不少,要是能遷都,能活不少人。”
很多百姓都要跟着朝廷遷徙,要是遷都,洛陽的百姓起碼能遷走一大半,雖然這樣會失去洛陽地利,但保存了人,也保存住大晉火種,劉淵就是攻進洛陽意義也不大。
他們想打洛陽,不就是因爲洛陽是大晉的都城,攻下洛陽,拿住晉帝,就相當於滅了晉國,他們也就順理成章的代晉而立了。
趙含章心思電轉,最後深深地嘆息一聲,“可惜我們話語權不大,說的話不管用,不然倒是可以上書請朝廷遷都。”
雖然這麼說,但第二天祭祖後,趙含章還是特意走到趙銘身側,提起此事,“叔祖若能上書建議遷都,皇帝或許會很欣慰吧?”
趙銘不爲所動,“皇帝欣慰與否重要嗎?族長如今在京中的處境並不是很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趙含章便正色道:“遷都或許是大晉和洛陽百姓唯一的機會了,一旦匈奴軍攻入洛陽,全天下的百姓都不能倖免。”
趙銘這纔看了趙含章一眼,“你早這麼說不就好了,爲何一定要先小情再說大義呢?”
趙含章:“……”
不過趙銘轉而就理解了她,道:“此事無用,族長不會得罪東海王,東海王不答應遷都,誰提都沒用。”
話是這樣說,但他還是給趙仲輿寫了一封信,提及現在洛陽的危急,歷數遷都的好處,希望他和朝廷諸公考慮一下此事。
趙仲輿收到信時,正是朝中關於遷都一事激辯最厲害的時候。
苟晞也上書請求皇帝遷都,連地址都給他選好了,就在倉垣。
而倉垣就在豫州境內,
換了一個地點,但兜兜轉轉還是在豫州里,距離汝南郡還是很近。
苟晞爲何那麼堅持遷都豫州呢?
因爲豫州爲中原之中,都城在這裡,四方來援都更迅速,更不要說豫州也一直是大晉的文化、經濟和政治中心。
洛陽就一直在豫州邊上,甚至它也一度屬於豫州。
皇帝也覺得倉垣好,但東海王不同意,認爲他這是爲了掙脫他的控制,而朝中公卿也有大半不同意。
上次離開洛陽是被裹挾着出城的,不得不出,再回來時,家中錢財盡失,有的連宅邸都被燒了,如今好不容易迴歸正軌,他們自然不願意再走一次。
趙仲輿見狀,便按下了心思,沒有上書提及此事。
趙銘盡人事,聽天命,他已經提了,趙仲輿是否上書,朝中諸公是否接受這個建議就不與他相干了。
他不是晉臣,看得開的很,所以信寫完就丟開手了,並不煩心。
趙含章也是,她已經盡了她目前能使出來的力,剩下的就看天意吧,她每天也很忙的呀,先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再說。
雖然孝期不用四處拜年,但趙含章依舊很忙,劉淵的匈奴軍就跟一柄利劍一樣懸在她的腦袋上,所以過完初三她就跑到軍營,哐哐哐的叫衆將士加緊訓練,“趕緊起來,都不用你們下地幹活兒,訓練還不積極,匈奴軍要是再南下,你們就這麼躺着讓他們砍嗎?”
把軍營鬧得雞飛狗跳,練得衆將士眼冒金星,趙含章也跟着累得不輕纔回家。
她還不能休息,還得做教案,不錯,過完初七她就要去學堂裡給孩子們上課了。
站在課堂上,低頭看着學堂裡坐着的大小學生,年紀最大的一個是她軍營裡的什長,二十三歲了,此時他正盤腿坐在最後面,和一羣七歲到十二歲不等的孩子一起仰頭看着她。
趙含章嘖了一聲,乾脆丟下手上的教案,問道:“爲什麼你們會混在一個教室裡?”
“軍中來學認字的不能單獨成一班,外頭年紀大的少年和青年不能獨成一班,年紀相仿的不能組成一班嗎?”
坐在一邊旁聽的趙程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後道:“分了,這些是因爲成績不錯,所以得到的獎勵,也只有這一天而已,明天他們就各回各班,你今天就忍忍吧,”
趙含章:“……所以我是獎勵?”
趙程點頭。
趙含章和學生們對上目光,突然展演而笑,很高興的道:“原來你們是我西平的才俊,那我更應該好好教你們了,此教案已經不適合,我隨性而來
吧,有什麼不懂的,你們舉手問我。”
學生們頓時星星眼看向趙含章,覺得女郎好好呀,就是當先生都如此的體貼溫柔。
趙程:……
趙含章道:“我偶然看過兩本書,其中一本由三字組成,一本由四字組成。”
“兩本書皆通俗易懂, 朗朗上口,最適合初學者認字,一本叫《三字經》,一本叫《千字文》。”
這兩本書都沒有雕版,胡錦還在努力中,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把《三字經》刻完,所以目前存世的只有趙含章手上她和傅庭涵默寫出來的手抄本。
趙含章直接在黑板上寫下《三字經》裡的第一句話,“人之初,性本善……”
黑板和粉筆都是傅庭涵弄出來的,這樣更方便教學,當然,一開始並不是因爲這個。
只是因爲紙張難得,有時候他要進行大量的驗算,手上就沒有輕重,毛筆很不適用。
所以他就給自己做了一面超大的黑板,又做了不少粉筆,有些驗算他就在黑板上算了。
趙含章一見,當即就給學堂裡的師生配備上了。
趙程爲什麼在趙含章提出那麼多教學要求後還留在這裡,黑板和粉筆佔一大功勞。
趙含章笑吟吟的問,“這兩行字,你們認識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