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嗎?
她真的要成爲尹家的少夫人了嗎?
狂喜和緊張的感覺在心底不斷來回翻涌着,她幾乎要把滿口的貝齒咬碎。
尹樹放下手中的刀叉,緩緩擡起頭來。
下頜微微揚着,線條倨傲。
然而他也沒有看安靜一眼,一雙深邃的眼眸直直地盯住了莫如心:“母親大人贏的方式也並不光彩,我能來吃這頓飯已經是最大妥協,您何必得寸進尺,給彼此難堪呢?”
白管家遞過手巾,他接過細細地將手擦拭乾淨。
莫如心一愣,臉上忽然有些訕訕的。
“樹,你別這樣對阿姨……”安靜急忙開口,一雙漂亮的眼睛含了霧氣,柔柔地望住尹樹,“阿姨也是爲了你好……”
尹樹並不答話,拿起酒杯呷了一口紅袖,細細地品位着,似乎全身心都沉浸在了美酒之中。
安靜自討了個沒趣,委屈得擠出了一滴淚,垂下頭去不再說話。
這時候,有僕人進來,躬了躬身子:“夫人,少爺,大門外有一個自稱是季小攸的小姐,要見少爺。”
尹樹的動作僵住。
只是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瀾,然後又恢復了平靜。他眸光暗冷,語氣也是冰冷的:“她來做什麼?”
她還來做什麼!
是知道了他讓許年恩出演偶像劇,是懷疑他別有用心,來質問他嗎?
呵……
沒錯了。
方纔還避他唯恐不及,飛也似地跑開,如今卻主動回來了,是因爲剛剛得知了許年恩出演《少爺》劇的關係吧。
果然在她的心底,重要的還是許年恩!
他騰地站起來,動作幅度之大,踢翻了身後的歐式檀木靠椅。木椅翻到在地毯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安靜緊張地看着他。
“樹……你要去嗎?”她深深地望着他,那完美的側臉讓她忍不住心跳,然而想起他又要去見那個季小攸,心裡又恨得牙癢癢。
季小攸!
到哪裡你都不放過我,不過是搶了你的男朋友玩玩罷了,現在那個男人已經被我拋棄了,你去找他就好了!
居然還妄想代替我,飛上枝頭嗎?
尹樹轉頭看她,眼睛裡是掩飾不住的厭惡。
小攸站在黑色玄鐵雕花大門前。
春末夏初的山風,依然是有些涼意的。
她記起上一次來這裡的時候,尹夫人對她撒下了那個彌天大謊,而她——也傻乎乎地相信了,然後選擇了傷害他,用那麼殘忍的方式。
他一定很恨她。
她輕輕嘆息,用以掩飾心底的不安。
她不知道,這樣貿然前來,尹樹是不是肯見她。
然後進去通報的門衛回來了,表情恭順地開了門,語氣卻是冰冷的:“季小姐,少爺請您進去。”
他,居然願意見她!
小攸深深呼吸一口氣。
她準備好了,她要告訴他真相,告訴他當年她那麼絕情的原因,告訴他她和秦羽之間早就沒有了任何關係,告訴他——
她愛他。
她愛的是他。
穿着白色制服的僕人領着她,穿過長長的林蔭道,兩旁種滿香樟樹,被風一吹,捋下大片大片的香樟樹葉子,落在地上窸窸窣窣的。
然後她站在了別墅大門前長長的階梯下面。
僕人微微躬身:“請稍後。”然後便進去了。
她安靜地等在原地。
周圍的院子裡,種着許多鮮花,在夜色中若有似無地遞來馥郁的芬芳。
她愣愣地想着。
自從上一次誤會他,再次回到景安,到如今,她好像從來沒有對他笑過。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她的雙腳有些麻木了,雙手也冰涼。
大門忽然打開,屋子裡的燈光一瞬間照在她的臉上。她慌忙擡起頭,要展開一個燦爛的笑容。
然後,她愣住了。
那個熟悉的高大身影出現在門口。揹着光,他的面容在陰影之中,看不清楚是什麼表情,然而渾身上下透出的那種煞氣,卻讓小攸忽然窒息。
最讓她震驚的,是同時出現的,依偎在尹樹身側的——
“安靜……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的未婚妻,出現在我的家裡,很奇怪嗎?”沒有給安靜說話的機會,尹樹在嘴角勾出邪魅的笑容,輕鬆地將嬌小的安靜擁進懷裡,“倒是你,到我家來幹什麼?”
小攸驚愕得微微張嘴。
他的……未婚妻……
是她聽錯了嗎,方纔他說,安靜是他的未婚妻……
她震驚地看着他,幾乎要忘記了微笑,忘記了呼吸。
尹樹深深地凝視着臺階下揚起的那張臉。
是他熟悉的,是在他夢裡出現過千百萬次的那張臉,此刻那白皙的面容上是難以置信的震驚,她面容蒼白,好像聽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呵……
那一瞬間,他居然在心底升起小小的希望。
她是在難過嗎?
是在嫉妒在吃醋嗎?
白癡!
然而他又這樣狠狠地罵自己。居然到現在還在期待她的愛情,期待她對自己哪怕一絲一毫的心動!難道她說的那些狠話,還不足以讓他清醒嗎?
臺階上尹樹的目光越發的冰冷,他手指抽緊,在他懷裡的安靜連聲輕輕呼痛,然而他卻渾然不覺。他的眼睛只盯着臺階下的季小攸,他想要看穿她,在那樣震驚的面容背後,到底有什麼目的!
“說啊,你來做什麼?”他忍不住再問了一次,然後尖刻地自問自答起來,“啊,對了,是來責備我的吧——是來質問我到底有什麼目的,安排許年恩出演偶像劇的吧?你在擔心他,擔心我會算計他,是不是?”
被自己的猜想激起熊熊的怒火,他放開安靜,一步步走下階梯。
他走到小攸面前,伸手捏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視自己,然後冷笑:“呵,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許年恩可是一棵搖錢樹,我怎麼可能會因爲一個女人,傷害我的搖錢樹……”他的臉離得她極盡,說話時噴出的淡淡熱氣,輕輕地在她的臉上撫着。
空氣裡曖昧流動。
小攸怔怔地:“不是……許年恩……”什麼許年恩……出演偶像劇?他到底在說什麼她聽不明白!她來,只是爲了告訴他關於那個誤會!
“不要在我面前提這個名字!”他忽然惱怒地大吼,手指用力,幾乎要將她的下巴捏碎。他討厭從她的嘴裡吐出別的男人的名字的那種感覺!
心裡翻絞着疼痛起來,尹樹痛得眯起了眼。
爲什麼……
爲什麼見不到她心裡會痛,見到她了,心裡卻痛得更厲害!
爲什麼看着她決然地放開他的手,毫不猶豫地離開,他會痛,然而等到她來找自己的時候,他更是痛得無法呼吸!
然而卻剋制着自己用冰冷的目光打量她:“不是嗎……那你來到底有什麼目的?”
小攸臉色蒼白,終於擠出一句話:“對不起……”
尹樹微怔。
“對不起……”她忍住下巴被他捏住的劇痛,漾開一個笑容,“我是來跟你道歉的,對不起,我誤會了你。”
眼淚忍不住從眼角滲出來,他的手指沾到了她的淚,那淚水冰涼得讓他心底陣陣驚顫。
她的眼淚讓他慌亂起來。
“什麼誤會……”他深深地凝視住她。
“樹!”安靜在身後嬌柔地喊他,“我們進去吧。阿姨還在裡面等我們呢!不要跟這個不要臉的女人說話了,那邊和許年恩糾纏不休,這邊又來招惹你!”她走下來親熱地挽住尹樹的手。
然而被尹樹冷冷甩開。
他凝視她。
“說,什麼誤會?”
小攸從口袋裡掏出一樣東西,舉到他的眼前。面頰上已經滿是淚水,她又哭又笑,彷彿有些失神和不知所措。
“這個……是你的,對不對?”
他驚愕地鬆開捏住她下巴的手,木然接過她手裡的那條——
是一條純白色的手帕,帶着極淡的玫瑰花香味。
他輕輕展開來。
這是一條極其普通的手帕,純白的顏色沒有任何花樣,只在四邊用金線繡了花邊。他舉起手帕,月華皎潔下,白色的手帕上浮現着若有似無的暗紋。
他摩挲着手帕。
卻想不起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只能肯定的說,這的確是尹家的東西,但是——天知道他一天要用掉多少條手帕,哪裡會記得!
“五年前的聖誕節,你記得嗎……”小攸輕輕地,“五年前的聖誕節,你是不是在一個教堂裡,遇到了一個獨自哭泣的女孩子……然後,給了她這條手帕?”
記憶清朗起來。
他記得,他的確是在一個聖誕節去過教堂,細細地一想,好像的確是五年前的聖誕節。
五年前的聖誕節……
他好像的確是在那裡遇到了一個獨自哭泣的女孩子,看她哭得可憐,便把口袋裡的手帕給了她。
“我……我的確是去過教堂,也給了那個女孩子手帕……可是……”
這件事很重要嗎?
難道
說……
“那個女孩子,就是我啊。”她輕輕地笑着。
安靜忍不住插嘴:“即使是你又怎樣?阿樹不過是送了你一條手帕而已,你不是臉皮厚到到阿樹負責吧?”
尹樹厭惡地皺眉。
然而他心底也有同樣的疑問。
即使當年他送給她手帕,那又如何?她大晚上地跑到這裡來找他,就是爲了告訴他她這件事情?
她深深呼吸。
“兩年前……”
兩年前……
她忽然不知道要怎麼說纔好,一時慌得手足無措:“兩年前,你記得嗎?那一頭,我……我也在這裡,你媽媽叫我來這裡……你記得嗎?”
尹樹的眸光冰冷,嘴脣抿得很緊,神態倔強而冷酷。
他當然記得,那一天。
他到死都不會忘記的那一天,她就在門後的樓梯前,親熱地挽着那個男人的手,告訴他——她從來沒有愛過他,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一廂情願。
……
“我愛的人,從來都只是秦羽一個人。”
“我和你在一起,只是爲了報復安靜而已。”
……
她回憶着,說着。
忍不住淚流滿面。
“每一件事情,都像生命的烙印般深刻。我這一生最大的願望,就是嫁給他,所以我怎麼可能不愛他,我怎麼可能愛上別的男人!”
……
呵,他怎麼會忘記……
兩年來的每一個夜晚,那天的場景都是他最可怕的夢魘。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每當他的腦子在繁忙的工作之中,暫時地輕鬆下來的時候,那些他刻意地,努力地去遺忘的畫面,都會不期而至。
“那些話都是假的。”
夜深了。
山裡的夜風清冷,從山谷間遙遙地吹過來。吹動他額前細細碎碎的劉海,在他俊美如神祗的面容上投下凌亂的陰影。
他的脊背挺得筆直,脣抿得極緊極緊。
他深深地凝視她。
夜風中,她烏黑的髮絲飛揚,她的面容在深夜的月光下,月華皎潔,靜靜地照在她白皙的面容上,她的眼眸閃亮得好像天上的星星。
“假的?”他輕若無聞地。
她拼命地點點頭。
“是騙我的?”
她再次點頭。
忽然,他就笑了。
笑的很輕很輕,輕得在小攸聽來,好像是尖酸的嘲笑一般。
“季小攸……到底你跟我說的哪一句話,纔是真的?那一句話,纔是假的?”他的心臟陣陣尖銳的抽痛,眼眸暗的幾乎看不清楚,他死死地盯住她。她好像比以前要胖了一些,白皙的面容上不再總是蒼白的神色。
那兩年,她在法國想必一定過得很好吧,可是他呢……
那些痛苦呢……
“你說你愛的是許年錦,然後告訴我是假的,你說你愛的是秦羽,然後又告訴我是假的——現在你告訴我,之前的那一切都是假的——那麼到底,哪一句纔是真的?”
他的聲音裡有深深的沉痛。
小攸愣住。
她猛然捂住嘴。
天啊——
她居然傷了他,那麼多次,那麼深……
即使在淚水中,即使在這麼深的夜裡,他逆光站着,她看不清楚他的面容,然而他眼底那強烈而脆弱的痛苦,輕而易舉地深深地刺到了她的心裡。
“對不起……可是我那個時候真的是沒有辦法……”她哭着,面容上是淚水的星芒,“我怎麼可以,怎麼可以愛上殺害我父親的兇手……”
尹樹輕輕吸氣,愣愣地看着她。
“你說什麼?”
“殺害我爸爸的兇手,那天,你媽媽跟我說——你就是殺了我爸爸的兇手啊!”她哭的渾身顫抖。那個時候,她真的是又震驚又害怕,所以沒有辦法去分析事情的真假,她只是悔恨,她只是在怪自己,怎麼可以愛上殺害爸爸的仇人。
夜色幽暗。
她靜靜地站在夜色中,在滿園的花香中,在夜風輕輕的吹拂下,她靜靜地站着,靜靜地訴說着。眼淚忍不住一直流,一直流——那些她曾經說過再也不要讓任何人看到的眼淚,如今她在他的面前流了許多許多。
尹樹震驚,震驚得半日怔住說不出話來。
他的母親——
居然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可以編造出這樣眼中的謊言來控訴他——
他可是她的兒子啊!
他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骨肉啊!
大門後,有美麗的容顏,脣邊冰涼。
十指纖纖,掏出手機撥下一串號碼:“李小姐,別怪我沒有提醒你,事情已經敗露了。當年是我幫了你的忙,如今……”
李雅奈掛掉電話。
面容上是深深的不安和緊張。
她怔怔失神地望著對面化妝臺鏡子裡的自己,面色蒼白得不像話。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居然變成了這樣子。
她一向是驕傲自負的,從小就被周圍的人稱讚,無論是容貌,儀態,還是成績,她都以最嚴格的標準來要求自己。在英國唸書的時候,她更是年年拿獎學金,連教授都經常跟她請教一些學術上的問題。
然而,她如今卻變成了別人手裡的一顆棋子。
許年恩手裡的一顆棋子!
那個表面純白的少年的真實面目,只有她一個人知道!他知道再她心裡年錦有多重要,他知道她願意付出一切都不願意年錦離開她,所以他抓住她的把柄,迫使她成爲他的棋子!
長長地嘆一口氣。
繼三天前May公司宣佈了許年恩將出演《少爺耍無賴》一劇中的男主角林洛北之後,《少爺耍無賴》劇組正式召開了新聞發佈會。
因爲《少爺》在開播之前,就已經進行了足足一年的輿論造勢,再加上天皇巨星許年恩首次出演電視劇這樣的噱頭,當天,幾乎所有的媒體都到場了。發佈會現場的閃光燈此起彼伏,如不斷閃耀的星芒。
許年恩一出場,就引起現場的一陣**,現場來了許多粉絲,有一些是男二號的演員沈文的,有一些是喬可洛的,一些則是新星林又彤的,然而無論是誰的,她們幾乎全部都是“年糕”,能夠親眼看見自己的偶像,她們激動得又叫又跳。
服裝是這齣戲一直宣傳的亮點,因此作爲服裝總監的溫綽飛,和設計者季小攸也應邀出席此次發佈會。
記者們照例問圍繞新戲問了許多問題,然後就把重點轉移到了明星的緋聞八卦上。所有的記者自然都不會忘記不久之前皇后酒店鬱金香大廳事件,因此抓住小攸和許年恩不放,一直問個不停。
小攸推辭不過,只好回答了一些諸如“只是朋友”之類的場面話。
可是這樣的回答,又怎麼能滿足得了記者?
他們紛紛地喊着,要許年恩和小攸一起合照。反而是該劇的女主角喬可洛卻被人冷落在一邊。她表情柔順,乖乖地站立在一邊,揚着最甜美的笑容,看着記者們輪番對季小攸和許年恩提問。
然而眼底是最深暗的光。
反之,女配角林又彤則輕鬆了許多。她本來就是性情直爽的人,不太習慣和記者打交道,也不喜歡回答那些讓人煩悶的問題,倒是落得輕鬆。只是看到許年恩和季小攸站在一起,如王子和公主那般絕配,心裡着實嫉妒了一把。
只是,如果小攸姐姐是年恩愛的人,她也只有祝福他們了吧。
所以她只是在一邊,和出演男配角的信任沈文站在一起,隨意地聊一些娛樂圈裡的小八卦,和對劇本的一些看法。
“季小姐,聽說你沒有進過專門的學校學習過設計,只是跟隨一個曾經很有名氣的裁縫學了兩年,這次卻能夠得到這麼好的機會,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關係啊?”
小攸客氣地笑着:“是有關係哦……”
記者們忽然來了精神:“是不是因爲許年恩?”
小攸搖搖頭,笑的明亮燦爛:“不是哦。是因爲這齣戲的服裝總監,Vincent Won呢,正是我的同門大師兄!”她笑着朝溫綽飛看去。
記者們失望地“誒”了一聲,把麥克風對準了溫綽飛。
溫綽飛笑着摸摸鼻子,然後說:“這的確是事實,不過如果沒有實力的話,我也不會徇私哦。我這個小師妹很有天賦,也很努力,一定不會讓大家失望的。”
有記者忽然轉向了許年恩:“那麼,許年恩爲什麼會接下這部戲呢?May現在被尹氏收購,你爲什麼還會在尹氏繼續呆下去呢?”
許年恩笑而不語。
他側過頭去,深深地凝視住站在他身側的小攸。
記者們好像捕捉到了什麼,忽然興奮起來,所有的目光齊齊地對着了聚光燈下的許年恩和季小攸。
小攸忽然有些惶恐起來。
溫綽飛的心裡有也一絲莫名的慌張。
這時候他的手機響起來,他急忙走到一邊去接。
電話裡傳來許年錦疲憊的聲音。
“找到了……當初季小攸住的那個孤兒院。的確是她……看了小時候的照片,是年惜沒有錯。”
“鎮子發生了嚴重的泥石流,她以爲我們都死了……”
“那天她肚子疼,
被留在道具室裡,結果老師忘記了她,所以她並沒有在回鄉的車上……”
“都只是誤會而已,我們都以爲對方死了……”
許年錦的聲音裡,是強忍着的悲愴和心疼,還有對宿命的無力感。
溫綽飛震驚。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然而猜想得到千真萬確的證實之時,他還有有一絲恍若在夢中的不真實感。
他轉過頭去,愣愣地望著聚光燈下的小攸。
她站在許年恩的身邊,笑容有些拘謹。
許年恩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在所有的每天面前,他脣邊的笑意濃得化不開,純白的面容上,是幸福的表情。
“原因嗎?”他緊緊地握住季小攸的手,閃光燈閃個不停,他面對着鏡頭,神態自若,“因爲我覺得,如果穿上自己心愛的人親手製作的衣服來拍戲,我一定能發揮到最好哦。”他側過頭去,對着小攸展開如花朵般嬌豔的笑靨。
心中的惶恐越來越大,小攸忽然意識到他要做什麼,臉色忽地蒼白!不!他不可以這樣做!
“年恩……”她開口輕輕地喊他。
然而許年恩只是更緊地抓住了她的手,黑白分明的眸子深深地望着她,裡面有強烈得讓她震驚的情感,和說不清楚的奇異感覺。
“我和小攸,如大家所猜測的那樣,正在戀愛中。”
他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向着所有的照相機和攝像機,他的微笑如三月盛開的春花一般燦爛明亮,那樣的幸福。記者們有一瞬間的呆滯,整個大廳了忽然鴉雀無聲。
然後——
猛然爆發出一陣尖叫。
天啊!
許年恩居然當着所有記者的面,親口承認了他和季小攸的戀情!
在這個偶像明星對緋聞避之唯恐不及的年代,許年恩居然當着所有人的面宣佈了他和季小攸的戀情而絲毫不害怕影響到自己的人氣!
他一定很愛她吧!
在場的粉絲忍不住都低低地哭泣起來。
她們的年恩真的是好偉大啊,爲了自己心愛的人,好像可以放棄一切,即使是如日中天的事業,超高的人氣,好像他都可以不在乎。
小攸處在巨大的震驚之中。
她愣愣地望著許年恩,臉上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他剛剛說什麼?
他們正在戀愛之中?
他撒謊!
他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撒謊,又讓她無法否認!
她知道,如果她現在搖頭,說出來一個“不”字,那麼在娛樂圈,在景安,將會造成多麼大的一場轟動!
天皇巨星許年恩示愛當場遭拒!
這樣的標題,第二天會滿大街小巷鋪天蓋地都是!
她沒有辦法這樣去傷害他!
聚光燈之外的溫綽飛,目光冰冷。脣邊沒有一貫的笑容,嚴肅得好像是石化了一般。
年恩,年恩——
你要怎麼辦!
你愛上了自己的姐姐,你要怎麼辦!
我們,要怎麼辦!
發佈會順利結束。
因爲許年恩的當場示愛,整個新聞發佈會**迭起,謀殺了記者們無數的底片和卡帶。導演滿意地拍拍許年恩的肩膀。
今天的發佈會,勢必會成爲人們很長一段時間茶餘飯後的談資了,因爲這個,《少爺耍無賴》的收視率又多了一份保障。
小攸本來想要找許年恩說清楚,但是發佈會一結束,他就被經紀人護送着上了他的香檳色房車離開,沒有講話的機會。
“怎麼,遭到了這樣的表白,心情是不是很激動?”溫綽飛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她的身後,眼眸深邃地看着她。
小攸一時不習慣他的嚴肅,翻了個白眼給他:“什麼激動!我和年恩根本沒什麼,我也不知道他爲什麼要當着大家的面這麼說!不會是爲了製造爆點吧……”
溫綽飛定定地看住她:“你和年恩真的沒什麼?”
“沒有!”小攸肯定地搖搖頭,“他比我小了三歲呢!我一直只是把他當作弟弟來看——因爲他總是讓我想起我死去的弟弟,所以——我怎麼可能會喜歡上自己的弟弟呢!”奇怪了,這個傢伙今天怎麼對這個事情這麼關心?
哦,對了!
她幾乎都要忘記了,溫綽飛是年恩的舅舅這件事情!看來他是在爲自己的外甥擔心呢,擔心他被一個大他三歲的“老”女人欺騙了感情?
似乎看穿她心底在想什麼,溫綽飛忽然揚起笑容,習慣性地伸手去揉她的頭髮:“喲!看不出來你還挺大牌的嘛,這麼大的明星示愛你都不放在眼裡!”
或許真的是親情,血濃於水,即使不知道對方是自己的弟弟,可是相處的時候那份感覺,總是會存在。
就好像他,在看到她的時候,總是覺得綽辰還在他的身邊一般。
她……
是他的外甥女。
真是奇妙的緣分,好像是命中註定的一般,是不是?
然而知道了真相的年錦,現在又是什麼樣的心情?年恩在發佈會上說的話,現在一定已經傳到他的耳朵裡了吧。如果向大家宣佈小攸就是年惜的事情,那麼年恩要怎麼辦?
他在媒體面前,宣佈自己愛上了自己的姐姐,情何以堪?
許家丟不起這個臉。
長長地嘆一口氣,他忽然感到疲憊:“走吧,回去早點休息。明天就要正式開拍了,要做的事情還很多呢!”
晚霞映滿天際。
溫柔的風夾雜着夏天的氣息吹過來。
許年恩在《少爺耍無賴》的新聞發佈會上,宣佈他和季小攸正在交往的場景,在日後的幾天裡,不斷地被重播再重播。互聯網上每一個視頻的播放次數,都要過了六位數。
網上鋪天蓋地的議論。
“年恩和那個季小攸站在一起的時候,真的好般配啊,你們不覺得他們兩個人很有夫妻臉嗎?”
“真是可惜啊,我的年恩,嗚嗚,人家不要……”
“季小攸根本配不上我們年恩!大家忘記了她以前跟尹家的少爺也不清不白的嗎……”
“聽說是個只會靠男人上位的狐狸精,這次《少爺耍無賴》的服裝設計也是……”
日式餐廳裡。
彩霞漫天的傍晚。
院子裡有盛開的櫻花樹,一陣微醺的晚風,花瓣輕盈飄落,晶瑩如粉色得雪,細細碎碎。淡淡的霞光透過那些花瓣斜斜地照映在日式榻榻米上。
小攸和尹樹面對面席地而坐。
矮桌上有清茶嫋嫋,和精緻的日式點心,小小的一塊塊,色彩斑斕。小攸喝了一口大麥茶,暖的茶從咽喉處流進去,一直暖到了胃裡。
尹樹的臉上是淡淡的笑:“所以,你真的認爲我買下May,又讓許年恩出演這部偶像劇,是別有用心的,是不是?”
小攸眼眸清亮地看着他,脣邊也是笑意淡淡的:“是。”她不否認,這的確是她心裡的想法。
尹樹微微側過頭去看着院子裡下着的櫻花雨。
淡紅的霞光將他白皙的臉龐映成微醺的顏色。
“不過,當初我的確是有目的的。”他承認,當初買下May,又讓許年恩出演偶像劇,的確是打着要毀掉許年恩的念頭做的,而且其實一切都已經佈局好了,只要他一聲令下,那些可怕的陰謀就會運作起來,將一顆明亮得刺眼的天皇巨星毀滅。
在娛樂圈,沒有人是永遠的明星。
小攸笑笑。
她就知道是這個樣子的,驕傲如尹樹,被她傷得那麼深的時候,怎麼可能平淡地就放過他的“情敵”?她可不相信尹少爺是什麼善類哦!
她凝視住他。
尹樹被她看的有些窘然。
“怎麼了?生氣了嗎……”他忽然有些委屈。
他被無辜地恨了那麼久,承受了那麼多不應該屬於他的她的狠話,委屈的應該是他纔對吧。
他應該拿着架子,板着臉,讓她低聲下氣地來請求他的原諒纔是,他應該要折磨她,把他的那些痛苦都還給她纔是,他應該要——
最起碼,不是控制不住自己狂喜的表情,緊緊地把她擁進懷中,永遠不想放開。
忽然就有些生自己的氣,居然沒有骨氣到這個程度。他沉着臉悶聲站起來,走到外面的走廊坐下來,一個人悶悶地看着院子裡的景緻。
有小鳥在院子裡啄食,啾啾地叫得正歡。
小攸眼眸明亮,看着他。
“沒有。”她誠懇地。
尹樹微怔,背影在霞光中有一絲僵硬。
“對不起。”小攸望着他的眼眸,“當初沒有相信你,是我的錯。對不起,我請求你的原諒。每一次當我面臨着選擇和放棄,我都選擇放棄你,是我的錯,對不起。”
她也起身,走到他的身後。
跪下來,從背後緊緊地擁抱住了他。
“對不起……但是以後,我再也不會放開你。”她在他耳畔輕若無聞地說着。
他的心底有奇異的感覺,一瞬間像蒸騰的霧氣,將整顆心填得滿滿的,滿到好像要溢出來了一般。
鼻尖微微泛酸。
“不過——”小攸忽然輕笑起來,“你那些所謂的計劃,現在應該要胎死腹中了,是不是?”
(本章完)